顷刻间,她的注意力就被这满桌的菜肴给吸引了去。
“你刚刚吃的这个...是百味羹。”
说完,他又站起身,将圆桌上的菜肴一一给她做了介绍。
“这个是金丝肚羹,这个是桂花乳酪,这个是乳炊羊,这个是糖渍青梅,这个是樱桃煎。你都尝一下,看哪一个更合你的口味。”
温予点头应了声:“好。”
她舀起一口桂花乳酪,正准备入口,余光瞥见霍无羁并没有动筷子反而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她手腕微顿,偏头看他,问:“你...不吃吗?这么多,我吃不完。”
“自然是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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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后,霍无羁就亲自驱车,带着温予去了甜水巷。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才赶着车离开,宫里的内官后脚就到了他的府上。
可惜,霍府朱门紧闭不说,门上还落了一把大锁。
内官们扑了个空。
尽管他们是带着圣谕来的,但还是面色惶恐,不约而同焦灼起来。
他们临出宫前,皇上特意交代了,如果不能将人给他带回宫,他们也都不用再回去了。
他们问遍了周围的邻居,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更是不知道,平日里霍无羁和附近的邻居根本没有半点交流。邻居们又如何得知他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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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珩昨晚从桥上离开后,并没有像他给秦未几个说那样直接回宫。
反而像个宵小之徒,默默跟在霍无羁和温予身后,紧紧盯着霍无羁的一举一动。
他抱着她回家的那段路,霍珩嫉妒到发疯。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把霍无羁的双臂砍下来。这个念头,直到他回到了寝殿,也不曾打消。
这一晚,他没有召任何妃嫔侍寝,更是一整夜都没有阖眼。
寝殿里摆满了温予的画像,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第78章 清极不知寒(三十八)
一时间, 宫内宫外的内内官们乱作一团。
他们甚至连秦太傅的府上都去过了,却始终寻不到霍无羁和温予的踪迹。
内官们寻去太傅府时,秦执年正在书房办公。下人并没有去叨扰他, 犹豫片刻后, 去了秦未院中,打听霍无羁的下落。
小厮敲了好半晌的门,秦未肩上松垮披了件外衫,睡眼惺忪从房间里出来。
小厮:“公子, 您可算是醒了, 宫里来人了。”
“宫里人?”秦未闻言,偏着脑袋,越过小厮, 看了一眼立于庭院之中的内官。
他们都面带焦色,似有很急切的事情。
“父亲不在家中吗?”
小厮又答:“老爷在书房。但他们并非是来寻老爷的,而是想向公子打听霍公子的去向。”
虽然他认识很多姓霍的人, 但小厮口中的霍公子, 除了霍无羁,便再没被别人了。
秦未听了,抬手捏了捏眉心,眼眸瞬间清明许多,问:“无羁吗?他怎么了?”
小厮摇摇头, 说:“小的不知。”
“我去看看。”
话落,秦未垂眸,将松垮的衣衫整理好, 随即越过小厮, 径自走向站在庭院内的一众内官。
秦未向来并不喜欢朝堂之上的钻营,对宫里的一众内官也并不熟识。而今, 站在院中的一众内官,他一个也不认识。
“不知诸位公公,寻我何事?”
秦未脊背挺得笔直,目光随和,举手投足间,风华自现。
他看他们,只当是寻常的陌生人。并没有因为这些内官是当今圣上的身边人而谄媚,更没有因为他们缺了势而暗暗鄙夷。
“秦公子可知霍参将今日去了何处?他府上落了锁,没有在家。”内官们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来意。
秦未看着他们急切的神情,摇摇头,说了句:“不曾得知。”
内官们向来只听命于宫里那位。
霍珩这个人,秦未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向来对霍无羁不怎么热络的,这日这般,定然是有什么目的。
秦未半敛眼眸,沉思一瞬,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公公们为何如此急切寻他?”
“没...也没什么大事。陛下只是想...想邀霍参将到御书房探讨一下北疆军情。”
内官们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寻了一个由头来搪塞秦未。
他们这些话,秦未自然是不相信的。但他必须得装作相信,且不能表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在旁人面前,他需得时时刻刻伪装自己,不能辱没了秦家的名声。
这就是他讨厌和外人打交道的原因。
“那...秦公子可知,霍参将素日里都喜欢去往何处吗?陛下还在宫里候着,咱们也好去四处寻一寻。”
秦未思索片刻,说:“平日里,他不是在太学便是在家里,从来都没有出过京城。而今,正值年关,他许是出京游玩了也说不定。”
“多谢秦公子告知,咱们先告辞了。”内官们听了他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轻快。
他们转身离开的前一刻,秦未又唤住了他们。
“诸位,且等等。”
“秦公子,还有何事?”
“我方想起来,前些时日,我听到他说起过,他想去京郊的寒山寺上香。今日,许是去了那里也说不定。”
话落,秦未冲他们清浅一笑,只是这笑意并未触达眼底。
内官们应下后,疾步走出了院落。
秦未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把目光收回来,转头对小厮低语:“去差人盯着他们,切记不要让人发现了。”
小厮应声退下。
秦未又返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霍无羁从来都没有同他说起过寒山寺,他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想将他们这些人调离京城罢了。
他迫切想要知道霍珩的目的。可他昨晚饮了酒,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想不全面。
思来想去,他起身去了书房。
他脑子混沌一片,但这个家里,还是有清醒的人在的。
更何况,依他对霍无羁的偏爱,纵是耍尽了手段,也一定会尽快将事情搞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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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未到达书房的时候,秦执年正写着什么东西。见他过来,秦执年放下毛笔,说了句:“我正要差人去寻你。”
秦未知道他想问什么。关于昨晚,给秦央下一剂猛药的事情,他一早就跟他说起过。
看着秦未眼底泛起的乌青,秦执年问了句:“昨晚没休息好?”
秦未颔首,无奈叹了口气,说:“那丫头,饮了两盏酒,又哭又闹,磨了一整晚。”
昨晚,他几乎一.夜都没怎么合眼。
从桥上离开后,许是因着林琅一起同行的缘故,秦央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直到回了府,她才表现出来。
秦未寻到她时,她正一个人坐在花厅发呆,神色恹恹,看起来有些失落。
他没有即刻进去,反而转去膳房,弄了几盘点心和一坛花椒酒。
秦央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去。看清来人是秦未的一瞬间,她瞳孔一震,下意识收紧了呼吸。
今日,众人皆见。
霍无羁满心满眼都是阿予,半点注意力都不曾放在她身上。
她的那点小心思,秦未是一开始就发现了的。
她害怕秦未会骂她。她害怕秦未会像上次在马车上一样,对她冷眼相待。
她这个兄长,若真冷起脸来,还是很吓人的。
对上秦未的视线,秦央忙不迭垂下眼眸,不敢注视他的眼睛。
她心情忐忑,等了好久,却始终没有听到他开口说话,反而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
她悄然抬头。
秦未已经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不说,还在案几上摆满了她爱吃的糕点和茶盏。
但茶盏里盛着的,并非是茶,而是花椒酒。
瞬间,秦央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阿兄。”她怯懦喊了他一声。
秦未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秦央挪着小碎步,坐在了他对面。
“冷不冷?我温了花椒酒,要不要喝一点暖暖身子?”他又问。
秦央点头,端起身前的茶盏,一口灌了下去。
霎时,烧灼感传遍了周身,她的眼泪都激了出来。
这一晚,秦央一直在等着他教训自己。
但他偏偏一句话都没提。
后来,三两盏酒下肚,秦央便有些醉了。
她先是埋怨秦未前些时日对她的冷脸,随即又呜咽着低诉她对霍无羁的情意,最后干脆起身,摔了碗盏,并且开始背诗经。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安稳些。
秦央将她背回房间,并嘱托丫鬟给她灌了两碗醒酒汤后,才信步回了自己的小院。
才睡着,宫里那些内官们又来搅扰。
一来二去,倒是搅得他没了半分睡意。
第79章 清极不知寒(三十九)
秦执年听完, 倒是冷静的很,只感叹了句:“如此也好,她哭一哭, 闹一闹, 压在心底的情绪也就发泄出来了。”
秦未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他信步走到一旁桌案前,自顾倒了杯冷茶,一口闷下肚, 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才又重新来到秦执年面前。
秦执年见状,问:“醒酒汤可喝了?”
秦未摇摇头,说:“尚未, 待会儿回去便喝。”
秦执年当听了,当即吩咐书房外候着的侍从亲去小厨房熬一碗醒酒汤给他。
“爹,方才宫里来人了。”秦未开门见山。
“让他们稍后, 我即刻便去。”一开始, 秦执年并没有太过在意。宫里时常来人邀他入宫商议朝政。
可看到秦未脸上少有的郑重神色,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人呢?”
“走了。”
秦执年正准备从凳子上起身,听到‘走了’二字,面带惊愕,又坐了回去。
“走了?”
秦未点点头, 说:“他们是来向我打听无羁去向的。”
“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听到霍无羁的名字,秦执年当即皱起了眉。
“内官们说,是陛下想要邀他去商讨北疆的军情, 但他府门落了锁, 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秦执年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了。
秦未看着他铁黑的面庞, 又问一句:“爹,近日北疆不太平吗?”
这个问题,秦未在来书房的路上便开始思索了。
如果北疆真的安稳,那些内官断不可能信口胡诌的。北疆如今是祁将军坐镇,难道......
秦未正思索着,秦执年忽然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封书信。
“看看吧。”
秦未接过,上面写着“秦兄亲启”四个大字。
他没有见过这个字迹,便问了句:“爹,这是谁的信?”
“前些时日,你祁世叔差人送来的。”
秦未把信拆开,读完上面的内容,也下意识皱起了眉,嘟哝了句:“回鹘和柔然竟勾结到了一处?”
“北疆乃我朝天堑,北疆若破,铁骑一路南下,我朝危矣。”
话落,秦执年长叹一口气,又说:“好在,北疆有你祁世叔这般赤胆忠心的人坐镇,为父尚且安心处理京中朝政。”
听他这么说,秦未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北疆还没到那般不可救赎的地步。
而今最重要的,是霍无羁。
“你可知无羁他去了何处?”秦执年又问。
“儿子不知。”
“宫里那些人,你又是如何打发走的?”
“京郊寒山寺。”秦未如实告知于他。
秦执年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
“爹,他们此行,似是想要刻意瞒着您的,想来是有什么歪心思。”秦未犹豫片刻,将心中猜想尽数告知于他。
秦执年又如何想不到这一点。
难道,他知晓无羁的身世了?
不应该啊。
关于霍无羁的身世,就连秦未也是不知的。
宫里那位,心思全然不在此处,又如何能察觉?
秦执年面色沉重,袖中手也攥的紧紧的。
“你且去罢,待会儿为父还得进宫去。”秦执年挥挥手,遣退了他。
秦未听了,下意识挑挑眉。
昨日晚饭时,他这位老父亲还说今日无甚大事,可在家中闲坐的。
而今,听了霍无羁和宫里那位有牵扯,还不是急匆匆要进宫去打探消息。
当然,这些话,秦未断不敢说出口。他只暗暗腹诽罢了。
“儿子告退。”秦未把书信放回桌案,朝他拱拱手,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