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是的？”谢亚勇从沙发上微微欠身，不相信这年轻人竟然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回答。
“是的，是挺耽误时间的。谢——橘子——姐姐说她在城里有个房子，她想过去住，如果过去住的话，我离她近一些，每天可以多在她身边两个小时。”
几句话说得吞吞吐吐，眼睛也不时地落在谢橘方向，仿佛需要谢橘给他打气一般，谢亚勇就知道了这是自己女儿教的。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有些担心：“过去了没人看着你们，你现在身体也不容闪失——”
最不想要的就是你们看着，谢橘心想。
她感到父亲的口风松动，在商场上她最擅长的就是捕捉机会，立即说道：“我搬过去了，医生去给我检查也更方便，大家都在市区，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长途跋涉。总之你们别担心了，我过去了，思麒他上学方便，医生探视方便，吃穿用行一律比现在简单，我一定会没事儿的。”
只要你们两口子不跟着参合，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李美不知道怎么解决，就看着老公，谢亚勇想了想，目光在陆思麒和女儿身上看了个来回，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决定吧。我让老程过来，叫几个人先把东西给你搬过去。”
谢亚勇做事雷厉风行，同意女儿搬出去，立即就着手，等到晚饭过后，谢橘常用的东西已经全都运到了她城里的单身公寓里。她本人则坐着开车稳妥的程师傅的车子，最后到的。
打开门，室内的陆思麒看见她进来，身后跟着程师傅，立即迎过来问：“你能走路吗？”
我怎么就不能走路了？你怎么跟我爸妈一个想法呢？我是怀孕，又不是瘫痪？
程师傅看了一眼陆思麒，这小伙子从被橘子看中之后，鸟枪换炮，一身的打扮不同往日，再也不是那副农民工的样子了，简简单单的一套运动装，穿在他又高又瘦的身板上，配上那张老幼通吃的漂亮的脸，还真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也难怪他对橘子这么慇勤，这么上心。
就当橘子养了个小白脸，倒是也没什么，程师傅心想。以谢家的财力，也就是橘子人品好，不然跟那个何家的两个女儿似的，包养四个五个小明星什么的，也太正常了，而这小伙子比人家那些会哄人的小明星，可麻烦多了，毕竟小明星只要钱，这小伙子——身后跟着一堆不是病，就是弱的穷亲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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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程师傅走后，关上了。
谢橘立即坐在沙发上，伸长了长腿，解脱了似的道：“总算自由了！”
陆思麒看她伸腿的动作很猛，忍不住走过来，将脚踏给她拽到跟前：“腿放在上面。”
谢橘不动，她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年，隔了一会儿她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脚踏，说道：“坐。”
陆思麒嗯了一声，坐在脚踏上面。
“我也不绕弯子，咱们都省点儿事儿——现在你家里人都还好吧？”
陆思麒听见谢橘提起自己的家人，脸色微微变了，他垂下头，隔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风湿病的话，主要就是保养。我听医生说，你妹妹因为年轻，治疗得当的话，其实还可以恢复恢复。你妈妈因为年纪大了，耽误的时间也长，所以不太好办，但是只要照顾得好，会没有现在这么遭罪。你父亲反而是三个人当中病情最轻的一个，我已经联系了国内最好的假肢研究所，他们很快就会上门给你父亲量身定做假肢，老人家身体健康恢复了，行走这方面不成问题。”
陆思麒点头，他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目光看不出悲喜，也始终没有看向谢橘，只简单地道：“谢谢——姐姐。”
又叫我姐姐——行吧，随便叫吧，既然叫了姐姐，我就像个姐姐一样把你照顾的好好的吧。
“其实你家乡风光秀美，大西南深山里的风土人情，对国内很多人来说，都很有吸引力。如果当地可以开发特色产业，特色旅游，我相信你们当地人就算不背井离乡，也能过得很好。守家在地，还可以养活全家人的那种幸福感，是外出打工谋生的人所无法体会的，你说是不是？”
陆思麒微微点头，眼睛抬起来看着谢橘，低声问她：“姐姐你要做这件事儿吗？”
谢橘挑了挑眉，想了想道：“我是个养猪的，倒是没有干过。不过我知道有几个朋友专门干这个，前阵子他们找我谈项目，让我出资，我可以让他们到你的家乡考察一下，如果……”
陆思麒突然从脚踏上站起身，凑过来蹲在谢橘面前，伸出手握住谢橘的手，他骨节分明又有力的手握得很牢，将谢橘雪白细长的手指全都圈在手里，他双眼用力地看着她道：“我不知道怎么谢姐姐，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姐姐你是个好人，以后——不管姐姐怎么对我，我都会记得你今天对我说的话，再也不会忘。”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似乎也有些湿润，但是这次没有垂下头，看着谢橘一瞬不瞬。
被发了好人卡的谢橘本该笑一笑，缓和一下现在紧绷的气氛，毕竟这件事儿对她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可是被陆思麒这双专注的眼睛仰望着，她心中突然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甚至暗暗想到要是朱锐他们几个不干，自己倒是也可以在那边儿注资，开发他的家乡。
为了他。
她展颜一笑，将手从他的掌握里挣开，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这么认真干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
陆思麒显然不认为她是在随口说说，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刚刚被谢橘拍过的地方，然后从地上站起身道：“我去给你铺床，你去休息。”
谢橘刚想说不用，陆思麒已经起身去卧室了。
他行动迅速，很快从卧室里出来，对沙发上的谢橘说：“能走吗？用不用——我……”
谢橘从沙发上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进了卧室，躺在陆思麒给她铺好的床上，躺下后才发现自己旁边枕头的位置空空如也，她心里一动，盯着陆思麒。
“我——”他犹豫着，脸有些红：“柜子里有一套新的被褥，我不知道是不是……”
“就是给你买的。”谢橘对他笑笑，看他脸红，自己内心轻叹，先前因为他能忍，太能忍，弄得她心里总想折腾折腾他，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想难为他了。于是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他说道：“过来，睡姐姐旁边。”
陆思麒脸不知道为什么，红得更甚，他微微点了点头，拉开柜子，从里面掏出崭新的床上用品，铺在谢橘身边。
“我去洗一下。”他跟谢橘说道。
谢橘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对他说道：“我之前说的头发洗三遍，牙齿刷三遍的话，是‘那时候’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陆思麒微微动容，眼睛里闪过一抹像是安心，又像是解脱的神情，他点了点头。
“不过——”谢橘手上微微用力，将他拉向自己，两个人的脸凑近了，她的眼睛盯着陆思麒的嘴唇：“露出牙齿。”
陆思麒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听话地张开嘴，露出牙。
“刷牙的时候，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记得刷。尤其是这个位置——”她说着，将食指伸到陆思麒嘴后的槽牙位置，在切面上和立面上都点了点：“一定要立体地刷，才能减少口气。还有，刷完了记得用牙线，家里有水牙线，就在洗手台上，里面有备用喷头，你记得用漱口水冲洗牙缝？”
她说完了，盯着陆思麒，等着他回答。
等了好半天，也不知道陆思麒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竟然好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谢橘用手指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嘴唇，陆思麒如梦初醒，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谢橘听他声音老老实实的，忍不住一笑：“嫌不嫌姐姐啰嗦？”
他先是没回答，漂亮的眼睛看着谢橘，这双眼睛真的漂亮，睫毛乌黑浓长，瞳仁湛亮仿佛吸收了全世界的光，看着她的神情仿佛她是什么耀眼的明星或者不得了的大人物一般。
然后隔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周三，因为被晋江在周三连环挂红锁的经历太恐怖了，所以我怕了，明天的周三不更新，周四恢复日更。
第29章
谢橘反倒被这个眼神弄得微微低了头，在他脸颊上轻拍一下，说去吧。
她看见陆思麒进了洗手间，高高的背影，人似乎比以前日夜打工的时候，壮实了一些，肩背晃荡的感觉没有那么深了。这个小公寓当初她读书的时候买的，周末偶尔会自己过来住一下，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这里，感觉实在陌生。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流水声，刷牙声，水牙线的声音，轻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道：“喜不喜欢你的爸爸？喜欢啊？是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妈妈——也挺喜欢的。咱们——俩暂时把他留在咱们俩身边好不好？就咱们三个？等你出生了，那时候再让爸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行不行？这样、不算自私吧？”
她说一句，双手在肚子上轻轻地抚摸一下，她丰润的唇角微微扯出一个无奈又释然的微笑，听见洗手间的水声停了，她向后躺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陆思麒走路的声音很轻，但是这个公寓的空间不比谢家的大别墅，空间很小，他出现在这里这件事儿本身就让室内显得满满的。床在谢橘旁边塌了下去，隔了一会儿，谢橘感到陆思麒探身过来，将她腿部的靠枕整理了一下，然后她肩膀一沉，是陆思麒给她盖上了毛巾被。
他靠得太近，带着她常用的沐浴乳的香气，让紧闭双目的她眼皮轻颤。
“要是有什么事儿，记得叫我。”他在她旁边对她说。
谢橘眼睛没有睁开，隔了一会儿，感到他的人仍然在自己上方看着，就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这才回到他的位置，床铺微动，他躺下了。
谢橘心里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然后自觉松了口气的自己好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她笑的时候，掌心下的肚子微微动了动，这颤动十分轻微，她先是没在意，以为又是平时的坠痛感作祟，可是隔了不大一会儿工夫，肚皮突然又动了一下。
她甚至能从那动的姿势里，感到自己孩子的脚丫紧贴肚皮的感觉！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一旁的陆思麒连忙睁开眼睛，紧张地问：“怎么了？是哪里疼吗？”
谢橘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对他说：“她在踢我！”
“什么？”
“宝宝在踢我！”
陆思麒有些愣愣地，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踢你？”他满脸迷茫地重复问道。
“在我肚子里踢我！”谢橘高兴得眼睛放光，不敢置信地说：“她的脚在这里！”
陆思麒有些慌乱地看向谢橘的肚子，完全呆住了。
“你要跟她握握手——握握脚吗？”谢橘对陆思麒说，满脸喜悦地看向他。
陆思麒僵硬地点了点头，手犹豫地伸出来，探向谢橘的肚子，快要触上的时候，手掌滞在空中，仿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放在谢橘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
“这小家伙，跟你躲迷藏吗？你手伸过来了，她就不扑腾了。”谢橘笑着说，依然沉浸在第一次体会到胎动的喜悦里。
陆思麒收回手，沉默地坐着，隔了很久他低声说道：“我会照顾好姐姐。”
嗯？
陆思麒脸有些红，也没有看谢橘，自顾自地继续说：“我知道姐姐身边什么都不缺，也不差我一个来照顾，可是我跟姐姐保证，我会把姐姐照顾好的。只要姐姐需要，我随传随到。”
谢橘听了，轻轻地嗯了一声，向后躺在床上，良久翻了个身，看着旁边的陆思麒说道：“谢谢。”
陆思麒说会把谢橘照顾好，真的就尽其所能照顾她。他每天早上一定比谢橘先起来，在谢家的阿姨过来给谢橘做饭的时候，他只要没课，就会留在厨房帮忙，这个公寓的厨房浅窄，他一个大小伙子留在厨房里，让阿姨腾挪不开，就笑着让他出去。
“我学学怎么做饭。”他有些腼腆地跟阿姨说。
“学这个干什么啊？”阿姨不明白了，谢家为了让她过来给谢橘准备餐食和打扫卫生，每天专门派了个司机，有时候家中厨师还会按照营养师开的菜谱给谢橘做好午餐晚餐，直接派车送过来，根本用不着这个小伙子做任何事儿啊？
谢大小姐肚子里怀的是谢家唯一的孙子，不管在哪儿住着，还能受屈吗？
“我就是想学。”陆思麒说，伸手拿过一棵葱问：“您可以无视我，我不会碍到您的？”
阿姨听这个帅气的小伙子说话客气，长得特别舒展，但是偏言语间十分谨慎，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小年轻的，十分给人好感，心里也挺喜欢这个稳重的小伙子，就一边儿做饭，一边儿尽心尽力地教了起来。
做完了，阿姨将菜肉粥给谢橘端出来时，凑到谢橘身边对她低声说道：“挺好的小伙子，还能学做饭，挺有心的。长得又好！”
谢橘不吭声，阿姨也是一时高兴，忘了素日谢橘的做派——这位谢氏当家做主的大小姐，地位高，架子大，阿姨在谢家干了这么多年，这位谢家的大公主也从未跟她说一句半句的闲嗑。
位高权重，说一不二，大小姐这人威严素着，倒是她自己一时得意，冒失了。阿姨讪讪地退了下去，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了屋子，赶紧离开。
陆思麒从厨房里拿出来主食小菜，一一摆在室内的餐桌上，对躺在床上的谢橘说道：“过来吃饭吧？”
谢橘起身走过去，看见菜肉粥小笼包子牛奶小菜，除此而外，还有一碗蛋羹，金黄的色泽，上面撒了几粒枸杞子，红黄相间，极是好看。
她伸手端过那碗蛋羹，舀了一口，一旁的陆思麒看着她含着蛋羹，没咽下去，有些紧张地问：“好吃吗？”
有点儿咸。
“是我做的，不好吃吧？”陆思麒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要将那碗蛋羹端走：“我跟阿姨学的，今天是第一次做——还是我来吃了吧？”
谢橘伸手将蛋羹留下：“挺好吃的。”她又吃了一口，隔了一会儿头也不抬地说：“谢谢。”
陆思麒将粥给她盛好，牛奶倒在杯子里，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吃。谢橘吃了三口蛋羹，赶紧喝了口菜肉粥冲淡，见陆思麒坐在旁边看着，脑海中想到他说当初在家的时候，他总是跟他妈最后上桌吃饭，忍不住问：“你总是最后吃饭，能吃饱吗？”
他摇了摇头：“小时候习惯了，我哥很挑食，别人吃剩的他不肯吃。小妹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也要可着她吃。全家我身体最好，没事儿。”
“不会是因为你是家里的第二个男孩儿，所以最不受宠吧？”谢橘问，咬了一口小笼包子，看陆思麒始终不吃，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牛角包，递到他嘴边。
陆思麒轻轻咬了一口，他慢慢地咀嚼，嗯了一声说：“我妈还是很喜欢我的，她自己吃得比我还少。不过这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后来我爸妈出去打工，家里的条件比以前好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