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她重重抱住了他。
小臂触感下的紧绷霎时间放松下来。
宋宜禾将脸埋在他后背,状似并未注意到对面两人,软声喊:“老公,走吧。”
“……”
闻声,贺境时在嗅到后背扑来那股熟悉香味时松缓的肌肉,再度变得僵硬。
低垂的睫毛遮盖住眼底划过的不自然。
视线下移,贺境时看到交握在他身前的两只小手,耳畔回荡起宋宜禾声音里的羞耻。
几乎是立马就反应过来。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好了?”贺境时握住宋宜禾的手,捏了捏示意,“那就走吧。”
宋宜禾松开他,十指紧扣。
两人谁也没有回头,至于身后那两位,于他们而言似乎只是偶遇的陌生人。
好在沈璃与苏喻然也没有再出声。
直到走过拐角口,宋宜禾才松了口气。
想起自己刚刚胆大妄为的举动,她停下来,硬着头皮解释:“我没有吃醋。”
“……”贺境时忍俊不禁,“是吗?”
宋宜禾如实告知:“我只是不想让你再跟他们接触,不想让你再看他们。”
贺境时:“为什么?”
扬起的视线对上贺境时的,被盯得脸颊发热,宋宜禾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难道说我心疼你?
她说不出口。
于是剩下的话拐了个弯,宋宜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始乱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
“这样啊。”贺境时莞尔,“行。”
后知后觉意识到说了什么的宋宜禾眼皮一抖,立马扭头要避开对方的眸光。
谁知肩头一重,贺境时的手环过她后颈,手肘垂落,捏住她下颌重新转回。
一个短暂的吻落下。
极轻地发出一道啵的声音。
贺
YH
境时收回手,揉了揉她红到烫手的耳垂,拖着腔调道:“答应你。”
“以后我只看你。”
第40章 宜婚40
看着那两人手牵手渐行渐远, 直到拐角墙壁挡住视线,沈璃才缓缓收回眼。
指尖忍不住蜷缩,侧头看了眼苏喻然。
男人无害的笑意也随之散去, 藏在镜片下的那双眼微微变淡,歉意道:“抱歉,我原以为你跟阿境的关系该是更好一些的。”
“没事。”沈璃摇头, “是我没考虑周全,没想到他现在还是这么抵触。”
苏喻然笑:“他怎么会不抵触。”
闻言,沈璃睫毛低垂:“可当初的事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你还是喜欢他?”苏喻然抬眉,“早知道情况这样, 你就该表白试试。”
沈璃没有吭声, 提步朝前走。
苏喻然轻扫她一眼,语气如同兄长般循循善诱:“我跟他的问题终归是我们之间的事, 你跟阿境不该这样。”
“可是他现在都结婚了。”
“结婚又怎样。”苏喻然失笑,“你不也说了,白月光都能成为过去时,何况现在这位。”
这话对沈璃而言诱惑太大。
她喜欢贺境时太多年, 从前往欧洲开始,他们就在一起生活,直到十八岁那年的意外。原本以为就算回国, 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发生改变。
可沈璃忘记了。
当年在欧洲,她与贺境时之间,自始至终都是她打着朋友的旗号主动靠近。
而贺境时,从没回应过任何越界行为。
被苏喻然这番话撩动心弦, 沈璃轻吸了口气,迟疑地侧过头:“可如果我现在去做这些, 不就成插足者了。”
“那要是有人和你做同样的事呢?”
沈璃没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喻然隐晦地笑了笑,“或许你可以去找找贺帆。”
话音落,沈璃彻底愣住。
贺帆?
这些跟贺帆又有什么关系。
似是察觉到沈璃的疑惑,苏喻然缓缓开口:“这些年我人在国外,但有些事还是清楚的。听说之前宋家之所以差点成功换了联姻对象,其实里面也有贺帆的配合。毕竟你清楚,贺帆那人不愿做的怕是也不会受人掣肘。”
“……”沈璃呼吸停了停,“你意思是,贺帆喜欢宋宜禾。”
苏喻然弯唇,抵了下眼镜架:“或许吧。”
之后沈璃都没再吭声。
但苏喻然的话,却如同落入缝隙的一颗种子,见到阳光,汲取水分,开始生根发芽。
-
在冰场里玩了将近一个小时。
宋宜禾起初不会滑,摔了好几次,被贺境时手把手教了会儿,才慢慢掌握要领。
两人回到家,已经九点,宋宜禾浑身是汗,先去洗澡。
贺境时记挂着小朱那边的情况,见她进了浴室,捞起手机走出房间。
思索片刻,他直接拨了电话。
“下午没有任何动向,他去面馆吃了顿饭,然后就回了住的小旅店。”小朱事无巨细地说完,“不过宋家大夫人那边倒是传来消息。”
贺境时眉心微蹙:“什么?”
小朱:“五点左右她跟江北广电的工作人员吃了饭。具体聊了什么不清楚,除此之外也很安静。”
挂断电话,贺境时微微扬起头,捏着手机在指间缓缓转动。
其实他跟唐家那边的人接触并不多,对唐瑾的了解,更是仅限于当年唐宋两家联姻时的传闻。
只是传闻这东西终究不实。
据说宋家长子宋南山曾有位情投意合的女友,后来宋家需要联姻,老二已经结婚,老大又有女友,故而起初定下的是宋家老三。
然而唐瑾不愿,只要宋南山。
再之后便是俗套的宋老爷子干涉,宋南山分手,与唐瑾联姻。
那段时间,这传言使唐瑾在江北的名声一落千丈,她也丝毫不在意。直到几年后宋南山过世,唐瑾开始吃斋念佛。
这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正常。
可贺境时始终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针对宋宜禾。
一个毫无威胁性的、外嫁的养女,根本不会对她们母女俩造成任何威胁,可唐瑾为什么要这么恨她。
某个念头在脑间一闪而过。
还未成型,主卧门忽然被人打开。
贺境时偏头去看,宋宜禾湿着头发正在看着他:“你怎么出来了?”
“接个电话。”贺境时岔开话题,朝门口走去,“怎么头发不吹干就往出跑。”
宋宜禾:“我看你不在。”
以为他是遇到苏喻然和沈璃心情不好,眼前闪过刚刚打开门,贺境时背靠墙仰头出神的模样。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得清俊出尘。
宋宜禾被洗澡水蒸过的脸更红了。
只是贺境时倒没发现,伸手在她脸颊上碰了碰:“怎么这么黏人。”
宋宜禾老实道:“我怕你不开心。”
贺境时抬眉:“因为苏喻然?”
宋宜禾轻轻嗯了声。
对上她像蒙了层雾的柔软眼神,贺境时呼吸稍滞,心脏如同被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捏了下。
少见的酸,却看得叫人心神微漾。
想起之前宋宜禾因为沈璃吃醋的模样,贺境时喉结滚了滚,眼尾溢出笑意。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
极其突兀地,就生出某个想法。
“我先去洗个澡。”贺境时捏捏她的脸,“出来有话跟你说。”
……
他速度很快,洗完澡出来,宋宜禾已经吹好头发盘腿坐在床上等他。
见状,贺境时笑了一声:“这么着急?”
“你不是有话要讲吗。”宋宜禾仰头看他,拍拍身侧,“是要跟我说什么啊。”
贺境时站在床沿边,擦头发的动作稍顿,不置可否地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宋宜禾。”
宋宜禾眨眼。
“黎思甜跟你说过我跟苏喻然的事,在网上能查到的,你应该也都查过了。”贺境时看了她两秒,“我现在跟你说点你不知道的。”
宋宜禾:“我不知道的?”
“我十八岁那年在国外拿下比赛,原本是要冲次年F3冠军的,但是没过多久,我出了场不算严重的车祸。”贺境时眼睫低垂,“策划这件事情的,是苏喻然。”
“……”
宋宜禾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垂落在膝头的手慢慢蜷缩,将睡裙裙摆勾进掌心。
恍然几秒,她讷讷:“其他人知道吗?”
贺境时扯了扯唇:“或许吧。家里人知道,至于圈子里的,应该并不清楚。”
“那他怎么还厚着脸皮出现在你面前。”宋宜禾咬唇,许多猜想在脑间浮现,想问贺境时,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他……”
贺境时:“想问他为什么?”
宋宜禾绷着脸点点头。
为了烘托氛围,在贺境时洗澡的时候,宋宜禾刻意将卧室里所有的照明大灯全部熄灭,只剩下几根暖黄色的灯条。
房间里光线昏暗,隐隐绰绰。
瞧见宋宜禾的模样,贺境时原本因这桩尘封往事被提及而有些闷的心情,倏然放松,嘴角勾起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抓住宋宜禾的手指:“你什么表情?”
“什么?”
“没什么。”贺境时随意把玩着她的指节,淡声道,“或许是嫉妒吧。”
也或许是恨他、恨贺家。
贺境时无从得知,也不想再因此去追究,时间太过久远,他只记得得知车祸真凶时,那一刻的震惊与茫然。
贺境时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认识苏喻然,似乎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始终在一起。
苏喻然父母与苏丽媛同为苏家,只不过隔了很远,连称呼都不知道该怎么喊。
两人一起长大,一起成为赛车手。
贺境时原本以为会一直这样。
直到他们出国第二年。
苏家出事,大伯贺汀山撤资,挖走苏家技术骨干,逼得苏喻然父亲在宣告破产当天,从二十三楼一跃而下,母亲也紧跟着自杀。
彼时苏喻然与贺境时刚踏入欧洲赛车圈,没日没夜地比赛与训练,国内的事一直被乔新兰夫妻瞒着,半年后才被苏喻然知晓。
他堕落小半月,贺境时便陪他小半月。
直到苏喻然接到一通国内电话,才慢慢恢复状态,又变回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似乎半点都没被父母双亡的事实所影响。
但其实还是有什么变了。
只是那时候的贺境时从来没有多想过,贺汀山做过的缺德事,让他在苏喻然面前,总是有种抬不起头的罪恶感。
可苏喻然依旧对他很好。
培养一个赛车手,需要的不仅仅是精力,更需要有强大的财力支撑。
苏家父母去世之后,苏喻然在欧洲的一应开销,全都由乔新兰夫妇接手,吃穿用度更是与贺境时同样。
原本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最终那场车祸令他清醒。
贺境时回国前最后一次见苏喻然,是在能下床的次日。他记得那天很热,烈日烘烤在橡胶地板上,空气中飘荡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他与苏喻然头回对立而面。
视线一寸寸扫过少年温润如玉的眉眼,贺境时试图找出丝毫的不同,但无济于事。
苏喻然依旧是温和无害。
贺境时忽然就没了计较的心思,只轻声问了句:“是不是你。”
苏喻然没有否认:“你知道了也好。”
那一瞬间,贺境时向来骄傲的脊背仿若被人抽走支撑的骨头,明明车祸只殃及肋骨与腰腹,可他却浑身疼得厉害。
整整十八年的兄弟情义。
在那天彻底葬送。
贺境时面色冷静,好像他只是来要一个结果,得到答案,也只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转身离开时,苏喻然在他身后说了什么,贺境时一句都没听清楚。只在垃圾桶前驻足,将很多年前奔赴欧洲时,苏丽媛特意在庙里为他们开过光的相同手串拽了下来。
他毫不犹豫地丢进垃圾桶,眼风扫过微怔的苏喻然:“我退役,别让我在江北见到你。”
纵然那个年纪太过年少。
可贺境时也明了,贺家对苏喻然的伤害,其实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仇恨的种子。
他走,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从训练场离开,一直到准备退役,整个过程贺境时都平静至极。
只在最后一次触碰那身印有国.旗标识的赛车手服时,贺境时尾指发抖,暴露了他死死遮掩在冷淡下的惊涛骇浪。
回国他什么都没有带。
包括那只曾被寄养在苏喻然家一段时间,却已经不认得他才是主子的银渐层。
苏喻然说:“人都这样,更何况是动物。”
那是贺境时顺风顺水数十年来,第一次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
-
卧室内一片安静。
贺境时揉捏着宋宜禾的指骨,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长睫如同蝴蝶振翅般轻轻颤抖,始终没有抬头。
见状,贺境时笑着问:“发什么愣?”
宋宜禾猝然抬眼,微暗的光线点亮了每日更稳稳群夭屋儿耳气五二八一她的面孔,眼圈通红,眸间如同被盖上了一层浓浓的水雾,看不清底下是心疼还是什么。
贺境时的笑意在顷刻间变淡,眉心不可抑制地拧了起来:“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