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的车已经从医院侧门拐了出去,看不到影子。
裴行初盯着那处看了几眼,目光收回来,把仅燃了一半的烟按灭,丢进一旁的垃圾箱。
事情是有点错综复杂,也棘手。
江晚顾虑的那些都没有错。
而且爸妈这边,林芝华他们一直当江晚是亲生女儿,想法上可能很难转变。
但慢慢来,总能解决。
现在多想也没什么用。
裴行初捻掉手指上残留的烟灰,往东侧几步,走到自己的车前,拉开门,上了车。
晚上十一点,刘妈不在,小冉住在隔壁楼,一层亮着柔软的地灯,静悄悄的。
裴行初把大衣脱了,随手抛在衣架,黑色的细领带扯开一半,松垮地挂在脖颈处。
去厨房拿了杯子倒水,喝完,最后一次回了助理信息,让他第二天中午把法务部改好的文件再发给自己,才上了楼。
上学时,他的卧室一直在三楼,后来其中一间说要改成江晚的画室,才从三楼搬下来。
他和江晚的房间一东一西,被隔在裴友山和林芝华卧室两边。
离得不远,但搬下来这几年是他和江晚关系最僵的几年。
身边人一直觉得他们两个不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江晚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他一直在办出国。
不过后来他没去,选了淮州本地的大学。
淮大本身就是全国最顶尖的学府,林芝华他们没管那么多,随他自己去了。
在学校旁边买了套房子,长期住在那边,不怎么回家。
可能是他的刻意疏远,即使回到家,江晚也并不怎么跟他说话。
明明她初中那几年,他们关系挺好的。
记忆里她被误会早恋要请家长那次,不敢跟爸妈说,还是来找的他。
新换的班主任,还没有林芝华的号码。
当时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江晚一直跟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在他身边讷讷解释,说自己没有答应那个男生,真的没有早恋,一直好好学习,很乖很听话。
裴行初当时低头看了她两眼,也知道这种事不像是这个妹妹能做出来的,多半是误会。
不过作为哥哥,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还是要敲打一下。
两个人在校门口站了有十分钟。
江晚惴惴不安地抬头。
裴行初想了半天,实在没办法把同龄男生那些龌.龊的想法用简单直白的语言告诉她,最后只是说了句——“上大学之前都不能谈恋爱。”
江晚很认真地点头,脸红得要滴血,说自己一定一定不会的。
......
踏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裴行初飘远的思绪收了回来。
他盯着不远处那间紧闭的房门。
倒是没想到——到头来,最龌.龊不堪的是他。
不过......他低头笑了笑。
他早就不在乎了。
在摩洛哥那晚,听到她颤颤巍巍说喜欢自己的时候就不在乎了。
礼法道德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江晚最近嗓子不舒服,今天主任来查房的时候,林芝华问医生多要了两盒清肺的口服液。
刚出门时让裴行初带了回来。
这两天加班,忙得有点累,他按了按眉心,拎着药袋往江晚房门前走。
走到门口,抬手敲了下门,没多想,手按着门把打算直接进去。
然而门把往下压了两下,门却打不开——
好像是被锁住了。
裴行初往后退了半步,视线落在那门把上。
片刻后,眸光偏向一侧,笑了。
真行,门反锁了。
也不知道是在防谁。
裴行初手从门把上滑下来,反身,靠在一侧的墙上。
唇上还挂着笑,低头摸了手机出来。
周扬有一句说的没错。
裴行初这人是有点贱。
防他防成这样,这不干点什么还真对不起上了两道锁的门。
门里,江晚在他敲门前就听到了脚步声。
裴行初两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她弄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讲真的。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今天家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是在家,她真的接受不了。
要疯了。
门把动了两下后,门外没了生息。
江晚莫名意识到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兆。
果然,没等几秒,被扔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看。
信息框里只有一个很简短的标点符号。
裴行初:[?]
于此同时,房门又被人叩了一下。
江晚被烫到似的把手机扔开,决定装死到底。
反正,反正门锁了他进不来是不是?
下一秒,手机屏再次亮了下,消息弹出来。
裴行初:[爸妈房间里有备用钥匙。]
???
!!!!!!!!
哪里?!
她怎么不知道???
走廊灯暗着,裴行初垂眸盯着屏幕。
对面人貌似慌了。
江晚:[不要!!!!!]
江晚:[!!!!求求你了!!!!]
江晚:[这是在家里!!!!!!]
裴行初眼睛里的笑意逐渐变浓。
一晚上的时间,江晚可能把这一年的感叹号都发完了。
裴行初:[那自己过来开门。]
江晚缩在椅子里,重重地点手机:[不行。]
她忍着害羞一字一字往对话框里敲:[我真的接受不了在家里,不可以,哥哥。]
裴行初:[嗯。]
裴行初:[那我们去酒店开间房?]
“............”
江晚什么羞耻都没有了,疯狂点着手机:[你疯了疯了疯了疯了裴行初]
消息刚发出去没两秒,屏幕上弹出语音通话。
江晚头埋在膝盖里,发烫的指尖戳上去,点了接听。
混了电流声的男音,沙哑磁性,很温和,仿似还带了点无奈的笑。
“来开门,给你送药。”
“药?”
“妈妈让带给你的。”
江晚想起来,刚想应一声从椅子上爬下来,又听对面懒懒反问。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江晚抓着头发,心里开始骂人。
什么我以为你以为,不是你在那儿说点有的没的?
她趿拉上拖鞋,动作缓慢地往门口去。
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男人。
领带已经被拽掉了,和装药的白色塑料袋一起拎在手上。
衬衣领口半敞,站在走廊的阴影里。
江晚让开位置,裴行初从门外进来,走到床边,把药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再抬手把一侧的烧水器打开,调了温度。
烧水器的托盘上放着透明茶壶,转头交代她:“等会儿水烧开用热水吃。”
江晚乖乖点头。
她身上已经换了睡衣,白色的毛绒睡裙,还带了帽子,挂在头上。
小腿后部抵着床沿,站在裴行初和床之间,抬头看着他听他讲另一种外用药的注意事项。
“就......就是给我药吗?”听裴行初说完,她无意识很懵怔地问了一句。
她还以为......
裴行初手上的药盒放下来,转头看到她望着自己。
暖色的光线散在两人之间。
盯着江晚帽子上的毛绒球看了两秒,他微微低头,靠过来。
轻笑着,懒懒的:“怎么,想我亲你啊?”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有说哥哥和窦像,是的哈哈哈,不过是窦像哥哥,不仅是性格,身形也像,晚晚就是因为这个才挑的窦结婚,后面会被窦亭樾发现哈哈哈哈哈哈哈(作者的恶趣味)(“我为你浪子回头,你当我是替身”神马的)(裴狗:来啊,一起发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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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2.13提前更
◎三个人一起吃饭?◎
白色的绒毛裙衬得江晚的脸更红了, 她努力端着架子和面前的人对视。
但到底是脸皮不够厚,几秒后,轻轻“呜咽”一声, 帽子往下拽了拽,遮住大半张脸,撞在裴行初怀里。
脸在他前胸压得死死的,仿佛这辈子都不想再抬头见人。
她手揪着他胸前的衬衣布料,很小声很小声,跟念经似的:“不行不行不行......”
裴行初笑得愉悦, 拎着领带的手顺势抬起, 搭在她的后背, 低头到她耳边:“怎么不行?”
江晚语气又急又快:“你疯了, 爸妈的房间就在隔壁。”
“房间在, 人又不在,怎么了, 你想去他们房间试试?”
“裴行初你变态啊!!”
……
江晚一害羞,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躲,一面说一面用帽子捂着耳朵往裴行初怀里缩。
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怎么骂人,翻来覆去只能欲哭无泪地说他是变态。
裴行初笑得唇角压不下去。
他虚拍了两下她的背:“起来,你再抱一会儿我真就不走了。”
听到这话,江晚身上像装了个弹簧一样, 从来没动作这么敏捷过,一下从他身上弹开, 扑到床上, 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奶白色的羽绒被, 把自己裹得像个圆鼓鼓的元宵。
脸埋在枕头里, 只冒出来一个罩着白色绒毛帽的脑袋尖。
裴行初看着床上的人笑,踢了踢床沿:“闷死你。”
被子里的人瓮声瓮气,说话间带了羞恼。
“就闷死我,你走开!!”
“我不走你能怎么办?”懒洋洋的语调。
床上那颗元宵拱了两下,闷着声音没说话。
大概是没想好怎么应对床前站着的这个无赖。
裴行初望着床上那只头插在枕头里的鸵鸟,片刻后再次沉声笑了下,在她床边坐下来。
“晚晚?”
没有刻意放柔和的语调,带些惯常的懒散。
江晚动了动,却觉得他在蛊惑自己。
随后察觉到外面那人拨开她的被子,把自己的脑袋从羽绒被里剥出来一半。
耳尖突然的温热湿润,有人在上面亲了一下。
低而轻缓的男音:“早点休息。”
接着,窸窣声响,他起身。
江晚从被子里缓慢地冒出半个头,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轻而软的声音:“......你去干什么?”
裴行初从桌子上捡起自己那条领带,眼睛示意了一下屋外的方向。
“回去赚钱,”他唇角挑着些笑,不紧不慢,尾音微微上扬,“不然怎么养你?”
他还有一个视频会。
“谁要你养了......”略微别扭的语气,说完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不硬气,语调软下来,“我可以少吃点。”
男人“哦”了一下,把领带重新打好,轻轻歪了下头,学她的语气:“那你明天早上不准吃饭。”
裹在被子里的人眼眶微微发红,闷着声音:“不吃就不吃。”
裴行初盯着她的眼睛,没忍住,俯身,单臂撑着床靠近,唇再次找到她的眼睛,碰了碰她颤抖的眼睫。
亲完再起身,她眼睛更红了。
江晚喘了口气,眼看裴行初看了她几秒后,再次弯腰,她急忙出声,依旧是温软的调子:“不行!”
站在床前的男人手指把领带从结里挑出来,笑看她:“不行什么?”
“不能再亲了......”她瞪着他,恨不得在床上刨个坑。
“哦。”懒懒的应声。
一分钟后,终于在床上那人熟成虾米的前一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早点睡。”裴行初笑。
之后转身出了房门。
……
裴友山还有一周才会出院,刘妈也要到周末才能回来。
所以往后连着三天都只有裴行初和江晚在家。
江晚胆战心惊,第二天晚上还想锁门,被裴行初抵着门板警告,说再发现她锁一次就把她连人带被子抱到自己房间睡。
“知道了知道了。”江晚还穿着那条白绒毛的睡裙,帽子一半扣在头上,脑袋耸拉着,小声嗫嚅。
“那你不许摸我。”她把裴行初挨着自己的胳膊拨开,手缩进自己衣袖。
“我摸你什么了?”裴行初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她一下,笑,“浑身上下没二两肉。”
江晚总觉得他眼神好像在哪里停了一下。
她羞愤欲死,左右握了两下门把,退后一步,“砰”一下把门撞上,把人关在了外面。
裴行初盯着紧闭的门板再次笑了笑,寻思要不要再给裴友山多约两项检查,给刘妈多放几天假。
让他们都晚点回来。
片刻后,被关在房间外的男人肩膀顶着门框,伸手勾了下女孩儿门把上的玩偶。
白色的绒毛兔,随着被挑起的动作晃了两下。
裴行初低笑一声,手抄进裤子口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除了江晚的极力抗拒外,他最近确实也没心思抓着她干什么。
裴家三房有一些生意转到了他的手上。
叔父一家其实不太愿意,做了些手脚,有几家公司的资产情况有问题。
最近在忙着核算,确实很忙。
裴行初回到卧室,拿上电脑去了书房。
两个小时的视频会后,其中一家公司的财产清算终于告一段落。
关掉视频,抬手轻顶了一下眉心,听到门外有动静。
快十二点了,那丫头不睡觉又在干什么?
裴行初解开领口的扣子,压上电脑,起身往外走。
说实话,打开门之前确实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江晚身上围着一条淡粉色的浴巾,头上用同样颜色的毛巾包着,裹得不太整齐,湿溻溻的发尾翘在末端,像撮小鸡毛,仔细看还沾了点未冲净的白色泡沫。
露出的肩膀和脖子上很轻易地能看到水珠。
看起来像洗澡洗了一半出来的。
裴行初抱臂倚在书房门口,睇着几米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