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走到角落里正要吃，却迎面撞上一堵肉墙，一个耳光扇过来，它眼冒金星，馒头也掉在了地上，抬起头才能勉强看到人脸，那人一脸横肉随着抽搐的唇角微微跳动着，他出声的嗓门大到聒噪，“臭丫头，暗中使绊子是吧？”
“把她给我揍一顿，丢进小黑屋，今天不许给饭。”
两脚羊蜂拥而至，它记忆一闪而过那一日它指挥精怪，精怪们扑向江之寒和付敏戈的时候，可有这样的同仇敌忾？
它想要爆出力量挣脱阵法，却发现自己的力量被剥夺了，如何也召唤不出，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卷卷自知他们实力悬殊，从一开始就没想硬碰硬，她想要困住它，利用这些东西将它折磨致死。
如同它每一次创立的那些虚拟世界、游戏副本，通关并没有奖励，卡关可是要丢掉性命的。
它躺在地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当它是愚蠢的两脚羊吗？它可没有正常的七情六欲呀，如何感同身受？这些微不足道的伤害吗？
它的对手居然如此天真，妄想请君入瓮？它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东施效颦！
*
咔咔咔――
它再次醒来，眼前是一片漆黑，腐臭的气息蔓延在周围，它安静的坐起，等待着脚步声停在它这间的门前。
然而那脚步声却并有停下，径直走远了，它正疑惑，却见一道影子摸过来，那肚子上的肥肉好像是动物死尸堆积出来的。
光是看到影子，它就觉得很恶心，这让他想起来用人类喂养出来的一个恶灵物，那恶灵物很贪吃，就爱生吃人魂，它每次投喂的时候，都能听到人类的惨叫声。
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玩，后来也渐渐厌烦了，就丢在了人间让它自己觅食，三条腿的蛤蟆不多，两脚羊多的是。
后来再次见到那个恶灵物，却没想到它竟然肥的流油，是真的‘流油’，肚子拖在地上，两脚羊吃的太多，油脂分泌旺盛，让它走到哪里都要被挂下一层油。
后来它故意给这个小宠物设置一个小关卡，那小小的刀片却刮破了它的肚子，里面流淌出没有消化的两脚羊尸体，层层叠叠，让它都有些作呕。
那身影开了门，它看到了熟悉的肥肉，是那个下令将它丢在小黑屋的两脚羊。
它就那样看他靠过来，掰开它的两条腿，挤进肥硕的身子，恬不知耻的上下起伏着身体，它感觉到了疼痛，如撕裂一般，但并不足以让它崩溃。
它只是觉得恶心的感觉加倍，却不知道源头在何处，它终于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吐出来。
那两脚羊被溅了一身污秽，骂骂咧咧的拳脚相加，然后终于离开了屋子。
咔咔咔――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最后终于在它周围停滞，门被推开，一束光投射在它这幅皮囊上，让它随着人体的本能反应眯眼。
借着这一点光，它看清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衣服被扯的乱七八糟，身上留着污秽的液体，伤痕叠加，呈现出五彩斑斓的伤疤。
来人逆光而站，似乎只是一道光影，但它还是敏锐的看到了她手中的皮鞭，它啧啧两声，“要是你只能带来些肉体的痛苦，这一局就很没意思了。”
卷卷轻笑一声，“那你有多久没挨过揍了？”
它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嘶嘶哈哈一阵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一点都不怕，那刚才……”她挥动鞭子，狠狠的抽在它的背上，“那么急着挣脱出去做什么？”
她在心底默默计数，20%。
鞭子落在肉体上，它痛得弓起身子，咬牙切齿闷笑，“有本事就打死我，可惜你做不到。”
卷卷居高临下的看着它，不留情面的挥鞭，轻描淡写的说话，“现在你还没猜到这是谁的人生吗？”
它急促的喘息着，口气却依旧悠闲，“这种弱智的问题就少问吧，除了何玉还有谁。”
手拂过鞭子，火焰高涨，她恶劣的笑，“猜对了，但没有奖励。”
第49章 ：同化
卷卷站在孤儿院门口，看着付敏戈同那个一脸横肉的院长交涉，然后抱走它和另一个小男孩。
那个男孩应该就是路程。
她在杀死何玉的时候，将她的灵气裹进了引情阵，她也没想到，何玉的人生这样不幸。
它被抱在怀里，对着她笑，笑容里有几分恶劣的意味。
她忽然想象不到当时何玉被抱过的心情，忽然就觉得这样的记忆用在它身上，到底是在报复它，还是在看昔日的它，如何折磨何玉。
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无有是非，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称为‘天道’的家伙，这样的东西，居然掌握着人间的命运，人间对于它，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放养宠物的玩具盒子而已。
她不明白，人间何罪之有，命运如此滑稽。
跟着付敏戈一路回到付家，她看到付敏戈拿出那个发卡，亲手为它梳上长发，别上发夹，然后轻轻的叹息一声。
他叹息这个孩子的命运，抑或埋怨天道不公，然而他永远都没机会知道，这就是天道为了防他，亲手制作的定时炸弹。
正值午后，它站在院落里晒太阳，那张小脸不再污浊，它扭过头对上卷卷的视线，笑道：“我只是让她不能再修炼而已，之后的罪恶，可都是你们的人类搞出来的呀。”
“你守护的什么狗屁玩意儿？”它认真的看着她，恶劣的等着她的解释，却见卷卷只是看着它，认真的上下打量一番开口：“你喜欢你自己吗？”
它一愣，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理解不了眼前人的脑回路，它想了想点点头，“还行吧。”
“说的这样勉强吗？”卷卷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嘲笑的意味很足，“那你说一个自己的缺点吧。”
它认真思考，半天憋出一句，“长的太抽象了？”
卷卷点点头，似乎很认同，“那既然你都觉得自己有缺点，不是一个完美的天道，你又为什么不自我毁灭呢？”
它再次被噎住，久久无言。
“我的人间，有好人有坏人，好人是优点坏人是缺点，难道因为这些缺点，我就要抹杀一整个人间？”
她面露嘲讽，“你这是什么狗屁因果关系？”
它咬牙，打嘴仗，它在这只两脚羊面前永远都是输，它冷笑一声，“何玉在付家过的日子还是不错的，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卷卷也是冷笑一声，“原来你认为不挨打日子就是不错呀。”
它又被噎住，憋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话语反驳，周围的景色却已经变了，它站在一间大厅内，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窃窃私语声被台上的静堂板止住，有两脚羊跳出来，大声呵斥：“这个孩子根本没有灵气，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法宝？”
“她偷了东西！”
它看着眼前口诛笔伐，但并没有证据的两脚羊，摸了摸头上的发卡，懒洋洋的解释：“是付老头……家主给我的法宝。”
“撒谎！”有人激动的站起来，“你以为你是谁？还能见到家主？”
卷卷隐匿在人群中，看着它被包围在一众大人中，守着无端的指责。
这些人其实很清楚何玉就是被付敏戈秘密收养的孩子，但是他们仗着付老头现在闭关，对何玉的法宝产生了觊觎之心。
一个孩子，不能修炼的孩子，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没有人撑腰的孩子，多妙的下手对象。
无体面的人造成的伤害是肉体上，而有体面的人，只会对你的精神下手。
“交出来！无耻的小偷！”
“小偷！”
它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了卷卷，然而它只是耸耸肩，表示这样的伤害――不，这算什么伤害？
然而它忽然感受如溺水一般的感觉，它惊异一阵，便发现是引情阵中的共情加大了力度，它的情绪开始受这幅皮囊支配，羞耻感、委屈感一通上涌，它感受到嗓子酸涩，呼吸困难。
情绪这个东西，还能影响身体？
它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努力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声音力度加大，它的感受跟着上涨，窒息感扑面而来，让它居然产生了一丝快感。
然而身边的场景忽然变化，两脚羊们退散唯剩下它一个人独坐在房间里。
忽然桌边轻响，它抬头，就对上了房顶上吊着的密密麻麻的恶灵物。
一个赛一个的丑。
它还没来得及将嫌弃说出口，就看到了恶灵物中慢慢散出一个小封口，有雾气升腾渐渐化成一个人形，走到它面前，十分骚包的坐到了桌子上，用它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口吐人言，“这么伤心？”
……
怎么说呢，它忽然觉得自己不光长得抽象，行为也挺艺术的。
它没有说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对面的雾气却弹了弹手指，用黏腻腻的说话方式道：“和我说说，我可以帮你呀~”
这是两脚羊常常说的气泡音吧。
自己学习面还挺广，还涉猎过这个？
多年前的行为它自然记不清了，只是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家伙，它猛然站起，“吴卷卷！”
窗边传来微风，卷卷坐在窗台上，笑吟吟：“在。”
“这段跳了吧，我知道什么剧情。”
她支着下颚，“不欣赏一下自己的表演，多可惜呀？”
它看着对面那个黏腻腻的家伙，忽然意识到这是两脚羊特有的感情――羞耻感。
瞥了一眼坐在窗台等着抓它把柄的卷卷，它将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压下去，缓缓缓缓坐回椅子上，强迫自己看对面的家伙继续表演。
卷卷微不可查的笑意弥漫，心底默默打了一个数字，50%。
第二天的早上，它被房间里的恶灵物吵醒了。
“哦，美丽的小姐你醒了，我在此多时了。”
原本不想理会的，它听到这个声音却条件反射的坐起来，然后它眼睁睁的看着雾气骚气十足的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式贵族礼，甚至将手伸过来，执起它的手就要亲吻。
它忍了又忍，忽然一巴掌抽在那雾气的脸上，抬头间瞥到镜子里自己狰狞的神情，它咬牙切齿的几下，深呼吸，收敛神色。
它变得如此情绪化，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但看着眼前辣眼睛的自己，它就忍不住窜上些许火气。这种心理让它困惑，还有些控制不住。
“一早上火气这么大，对身体可不好。”
它寻声抬头，看到坐在窗上的卷卷，面容扭曲，“你不会坐了一晚上吧？”
卷卷抬抬手做了一个看腕表的动作，淡淡道：“我看起来很有闲工夫吗？”
她从窗台上跳下来，忽然戏谑的看着它身边的雾气，“不过你当初好像很闲啊，坐了一晚上的，可是你。”
它感受到一阵恶寒，惊觉自己的感情丰富起来了，它细细品味一番似笑非笑，“你这个引情阵，还挺厉害的嘛。”
多年如一日的生活，它无聊透顶，于是利用权势，将世间变成取悦自己的游戏场。
卷卷抬起下颚凝视着它，“愤怒、羞耻这些都是对人类来说都是糟糕的情绪，你似乎还挺喜欢？”
它看着窗边若隐若现的雾气，“是吗？”
卷卷心底冷笑一声，她费力做这样大一个阵法，并且祭出了自己的身体控制她，可不是为了让它感受人生的。
她动了动手指，查看了一下进度，默默念出一个数字。
80%。
*
何玉人生中有一个重要的节点，每一次都使得她的人生更加悲剧一些，其中被它诱惑，算是其中一个节点。
它终于控制不住的摔了发卡，离开了付家之地的时候，场景转换，它眼前一片迷蒙后，渐渐清晰起来。
是它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凭借着自我灵魂的经验，它能判断出脚下这片土地的熟悉感，然而对于它如今使用的这幅皮囊来说，这片土地带来的感受是让人不安、恐惧的。
地上沟沟壑壑，那些不时冒出来的缝隙里有各种形态的精怪钻出，它以前看这些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无趣，然而如今肉体的感受不断的刺激着、冲击着它的想法，眼前的精怪渐渐变得恐怖、乖张、又恶心起来。
它不自觉弓起身体前行，这是一种自我防御的状态。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雾气升腾，它听到自己滑腻的笑声渐渐扩大，“怎么了宝贝，害怕什么？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他们都是给你带来力量的营养品。”
它屏住呼吸看着雾气渐渐现形，它一会儿骑在猛犸兽上，一会儿潘在腾蛇身上，动来动去的让它看花缭乱。
它以前这样烦人的吗？
“你能不能不要动了。”
它终于忍无可忍，伸出手来一把扯向自己，它感到眼前的自己真是让它讨厌，反正也只是幻象，必须要做点什么。
那时候的一巴掌不就成功了？
又没什么实际伤害，它需要宣泄一下情绪了。
从身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扎被它扑倒在地的雾气，雾气疯狂的挣扎起来，它感觉自己心底忽然涌上无尽的恨意，逐渐逐渐的分不清自己是――
是何玉还是天道？
是被天道害到众叛亲离、不能逃脱悲剧的何玉，还是为所欲为、不计后果的天道？
刀锋狠狠的落下，它逐渐迷失起来。
忽然身体被撕裂的疼痛传来，它悚然一惊，渐渐身形幻化，眼前逐渐清晰，大片熟悉的力量冲上来，它感到了混乱，抬起头放宽视野，发觉身边围着的是巨大的火龙、凤仙花和龙卷风。
有人影缓缓靠近，她俯下身，微微一笑说出数字：“100%。”
第50章 ：残花
人间的糟糕天气持续了一个月，终于在今日重见光明。
江之寒苏醒在一个暖风习习的夜晚。
他慢慢从床上起来，许久未活动过的身体传来让人牙酸的声音。
引情阵中一片空泛，他感受不到一点情绪。
走到窗边，他拉开帘子看向天际，天边滚过云彩，看不清是夜色让它漆黑如墨，还是本身是一团乌云。
就像他现在看不清引情阵中的卷卷是如何了，与他断了联系。
但他能确定的是，卷卷没有死。
病房门被推开，一条迷你的火龙钻进来，他一眼看到那鬓角上的凤仙花，忽然觉得很亲切，伸出手指触碰，那凤仙花居然裹挟着火龙钻入他体内，他感到一阵力量传来，那本已贫瘠的灵脉忽然活跃起来，只是盈满了熟悉的灵气。
不是他的灵气，是卷卷的灵气。
门外响起脚步声，吴黔声的脸出现在探视窗前，他看着眼前的人，微微蹙眉，“我说这小玩意就不可能是单给我准备的。”
江之寒听出一点酸涩之意，扯动唇角微微一笑，“是她想的周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