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瑰意早就被宋衍的语无伦次勾起了笑容,她把他搂得更紧了:“行行行,你讨厌自己,但是我喜欢你呀,我才不管你讨不讨厌自己呢,有我喜欢你还不够吗?”
宋衍心跳得很快,每次从黎瑰意口中听到“喜欢”这个词他都会被动心悸,至今,他都不敢相信黎瑰意也正在喜欢着他,甚至让他有了资格成为那块被她踩在脚下的砖,而不再是砖与砖之间填补缝隙的水泥。
黎瑰意的目光竟真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在他面前驻足,带着他送的情侣对戒,挑他的下巴,说喜欢他。
灵魂每时每刻都战栗在喜悦之中。
“太够了……”宋衍连声音都在抖,望着黎瑰意的笑容和勾起的唇角,他听见自己在说:“黎雪梨,我爱你,你就是我的信仰,让你快乐,就是我人生唯一的目的……”
黎瑰意被宋衍吻得脚下虚浮,她抓着宋衍坐回车里,把厚实的羽绒服扔在前座,边亲边指挥连着蓝牙的宋衍找一首歌。
宋衍靠着真皮的椅背,觉得车里空调开得好热,热的他喘不过气来,黎瑰意的吻也很灼热,像是想把一团灰烬点燃。
颈部是黎瑰意湿漉漉的吻。
宋衍艰难地吞咽着,错乱着呼吸揉捏她的后颈,艰难地问:“哪首……黎雪梨,哪首歌?”
黎瑰意从他的肩窝里抬起头,舔了舔嘴角,带着指环的食指划过他滚动的喉结,声音软软的:“你说哪首?游栩放给姜早的那首,《Everything Happens To Me》Chet Baker 的爵士乐作品《Everything Happens To Me》。,放给我听,我还没听够呢…… ”
黑夜沉沉,剧组驻扎的宾馆走廊内,乔晚又跟钟临吵了起来。
“你有完没完?”乔晚看向钟临的眼神带了嫌弃,“别跟着我了大哥,我要休息了,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吧?请回头左转,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没完。”钟临身材高大,轻易就拦住了乔晚的去路,脸上浮着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就在你房间睡,你连儿子都睡,还跟我聊‘男女授受不亲’……不想认账?我说了,不可能,我是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乔晚简直想照着钟临的下巴来上一拳。
不是,钟临到底是哪儿来的奇葩?刚刚篝火晚会的时候看着还挺顺眼的,怎么现在看着又这么欠揍了?
“……随便你。”乔晚翻了个白眼刷卡进门,后面跟着微笑着的钟临。
刚进了屋钟临就皱了眉,看着椅子上层层叠叠的衣服山,挑眼把乔晚从上到下看了个遍:“你……你这房间怎么这么乱?”
乔晚往床上一坐,点了根烟没好气地看着他:“大少爷嫌我房间乱啊?滚呗,谁让你非得进来的?”
钟临简直要被乔晚气死,俯身从她手机抢过满满当当的烟缸,一把倒进垃圾桶里,又把烟缸重新递给她,剑眉依旧蹙着:“怎么不让客房服务打扫一下?这么乱能住人吗?你坐着,我收拾。”
乔晚嘴边怼人的话都憋了回去。
她眼睁睁看着钟临熟练地脱掉外套挽起袖子,把她的衣服分种类叠好,把有褶皱的衣服通通拿到洗手间洗好再晾晒,又脚不沾地地开始打扫。
她昨天脱下来的内裤就挂在晾衣杆上晃来晃去,还甩了一滴水在他脸上。
乔晚看着钟临用被冰水激到泛红的腕骨面无表情地蹭掉脸上的水渍,又拿了拖把开始拖地,她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乔晚一直觉得钟临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就连自己这些年来住在别墅里,除了一门心思照顾生命的钟期,乔晚自己的饮食起居基本都是家里的阿姨在照顾。
钟期那么有钱,人又温柔,他的儿子怎么可能干活儿干得这么熟练?
可没想到钟临竟然这么勤劳,挽着袖子吭哧吭哧地像个老黄牛一样,这她还怎么开口阴阳他?憋死她得了!
眼看着钟临拖完地还要拖第二遍,乔晚赶紧出声阻拦:“钟临……你歇会儿,那什么,来根烟?”
“来。”
钟临转身在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发现毛巾也让他洗了,就随便扯了两片卫生纸胡乱擦了擦。
钟临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床边上,从她手里接了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乔晚弹开钢制打火机的盖子,滚动齿轮摩擦火石点火,伸手将打火机递给钟临。
钟临没接,看了乔晚一眼,拉过她的手腕就着手里的火把烟点燃。
乔晚没理他,自己也点燃了烟,挑眼看他:“你怎么干活这么麻利?”
“习惯了,我爱干净。”钟临话音刚落,突然就想起了家里那块卷过乔晚的地毯,原本想扔的,但是并没有。
钟临清了清嗓子:“你这烟怎么一点劲儿都没有?不愧是女人抽的。”
乔晚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好像又要开始熊熊燃烧了。
可没等她怼回去,钟临的目光就落在她手腕上:“劲儿小的好,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抽烟的样子还挺好看。”
“……你说话怎么总这么欠揍?”乔晚干脆不去看他,把烟灰弹在缸里,“我房间好像有老鼠,半夜要是把你那死贵的大衣啃了,我可不管赔给你。”
原本是想把钟临吓走,没想到他反而笑了,问她:“多大的老鼠?”
“啊?”乔晚夹着烟比划了一个尺寸,“这么大?”
“太小了,北方这边体积大的老鼠品种很少。”钟临想起了什么,偏头笑了下,“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租的破公寓也有老鼠,什么都吃。”
说着,又比划了一个比乔晚大得多的尺寸:“这么大。”
乔晚把烟缸放在两人中间:“我靠……开玩笑吧!”
“真的。”
钟临吐出青烟,在缸里弹了弹:“知道粘鼠板吗?我专门到华人街去买的,睡觉的时候就放在床底下,当时觉得肯定能抓住,结果早上起来一看,上面有好多老鼠的脚印,整整齐齐的,看着跟他妈星光大道似的。”
不知道怎么就戳到了乔晚的笑点,想忍着没忍住,乔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烟随手掐在缸里。
钟临也不知道是怎么成功把乔晚逗笑的,只是看着她笑得弯了腰,心里就烧得厉害。
甚至打心底里觉得,那些与老鼠斗智斗勇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62章 到底要攒多少钱,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原本说好了要一起看日出的黎瑰意中途就开始体力不支,在 Chet Baker小号演奏家、歌手、作曲家。低沉婉转的嗓音中抱着宋衍沉沉睡去。宋衍怕她感冒,帮她整理好了衣服又收拾了下,开着车把人带回了宾馆,抱回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黎瑰意确实是累了,这么一趟折腾都没醒,睡得竟然还很安稳,看来日出得改天再去看了。
第二天,宋衍把睡懵圈的黎瑰意叫起来,哄着她吃了点早饭,又跟她一起坐车去了拍摄现场。
校园戏的戏份在周边一所正在放假的民营中学里,从学校出来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向下走,穿过只能看见一线天的狭窄小巷,就能回到姜早和游栩住的那栋陈年旧楼。
沈清不知道从钟临那做了什么保证,钟临又给剧组弄来了两辆房车作为移动的化妆间和休息室,宋衍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因为化了受伤妆显得更为阴郁的脸,心情开始逐渐焦躁。
好像又回到了黎瑰意消失在他人生里的那段日子。他头发没有打理,任其随意地长着,也是这样胡乱的盖着眼,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和世界隔绝开来。
重要镜头拍摄前,沈清总会临时改变拍摄的角度和策略,递给他和黎瑰意一份全新的镜头解析,再漫不经心似地提点宋衍需要注意的情绪点,在哪个节点上必须给够、给足。
有时符合围读剧本时的情绪走向,有时却与之偏离,在其中茫然无措的不仅是游栩,同样也是饰演游栩的他自己。
自从开始饰演游栩这个角色,对于姜早离开游栩这一行为的疑问,也在沈清的故作玄虚下悄然升起。
游栩毫无疑问是深爱着姜早的。
青梅竹马的缘分让两个人成为了彼此唯一的救赎,他们的青春就像灵芝山上那些既难以采摘、又口味苦涩的中药,只有在楼道里彼此眺望的那一刻,才会在口腔里泛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回甘。
可对于姜早来说,游栩又算是什么呢?
也同样是那根漂浮在水面上,无依无靠的救命稻草吗?
还是说,游栩本身也是深不见底的黑潭其中一部分,把姜早牢牢困在了那条天空蔽塞的巷子里,她拼了命地奔跑,就是为了逃离割裂的天空和窄巷,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宋衍还没想清楚,车窗外远处传来的骚乱声就打断了他的思路,挑开窗帘向外看去,在护栏外围了一群好奇的路人和闻讯而来的粉丝,其中有几个女生举着的手机壳格外好看,玫瑰花瓣层层叠叠地盛开在黑色的外壳上,让宋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应该是可爱的“烟花”们。
前段时间都是在剧组布置好的场景内拍摄,不是写字楼就是公寓,这还是头一次在市区内拍摄外景。
他听周扬说过,自从他家里的事情爆料以后,有一小部分颜粉直接爬墙,去了其他明星那里,好在宋衍留下了大部分粉丝,据说跟“烟花”cp 粉的重合度很高,反而让他感到欣慰不少。
就连几个经常私信嫌弃他是舔狗的粉丝,自从黎瑰意开直播后也不来骂他了,宋衍偷偷点过她们的头像,发现她们没有脱粉籍,而是改去了“烟花”超话日常潜水,偶尔跳出来嫌弃自己的正主太舔了,但姐姐人真的很好很温柔,而且姐狗也确实好嗑。
后来宋衍开了小号,专门给这几个粉丝点了赞,心里有种被理解的莫名感动。
任何的感情都是双向的,那些落在他身上温暖的善意和支持,宋衍同样看在眼里,诚惶诚恐地接着,生怕自己会拖了黎瑰意的后腿,辜负了粉丝们的期待。
宋衍化完妆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做好了妆造、穿着蓝白色校服的黎瑰意,裹紧了身上轻薄的校服,低头拆了个不知道哪来的棒棒糖放在嘴里,正好撞上了他的眼神,随即冲着他粲然一笑。
心跳加速的很自然。
在黎瑰意身边,他的心跳总是凌乱的。
即使她穿着属于姜早的褶皱校服,哪怕她化着属于姜早的妆造,还少了记忆力那一头披散的长发,宋衍也能一眼认出黎瑰意特有的微笑,像是能驱散周身裹挟的寒冷。
宋衍趁着黎瑰意低头看糖果包装上的口味介绍时,摸出手机对着她偷偷拍了几张,准备挑一张当屏保,却没想到被凑过来的黎瑰意抓了个现形,拽着他的手腕,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指着其中一张道:“这张,这张好看,那几张都糊了……”
好在额前垂下的刘海为宋衍遮挡了部分羞赧,他迅速将手机装回口袋,还没来得及辩解两句,周扬和刘天天就拿着两人的羽绒服披了过来,暂时中断了宋衍的思绪。
他和黎瑰意又要短暂地变回游栩和姜早。
不过是又一个结伴而行的回程。
从学校走回那栋破破烂烂的老居民楼,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姜早在穿梭的人群中挑眼望向站在电线杆处的游栩,他不嫌脏地靠着砖墙,校服的后背碾在翠绿的爬山虎上。
自从他进入了青春期,身高像是一瞬间就抽长了,虽然依旧沉默地低着头,却还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姜早把书包带捏紧了些,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过游栩面前,她知道游栩就在她身后跟着她,只要再走过一个转角,她就会刻意地放慢脚步,等游栩一会儿。
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底层的孩子有可能会因为各种小事受到霸凌,哪怕只是纯粹的彼此依靠,在别人眼中也会是另外的意思。
别扭的从来都是这个世界。
走过转角,游栩的步伐就加快跟了上来,从他背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黑灰色书包里掏出一瓶牛奶,塞到了姜早校服内的卫衣帽子里。
是学校食堂中午发的牛奶,游栩总会分给姜早,哪怕她并不爱喝,但是为了果腹,姜早会在路上把牛奶喝完,不然只要带回家,牛奶就要留给弟弟,她就要饿肚子。
姜早拧开牛奶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半,又随手把瓶子递给游栩。
游栩自然地接过来喝掉,习惯性地把玻璃瓶重新塞回书包里。
毕竟是学校发的,玻璃瓶质量很好,洗干净了可以用来接水,替换掉上一个被父母实施暴行中随手打碎的玻璃瓶。
阳光不过分热烈,走入必经的窄巷,头顶上是被晾衣绳分割开来的窄小天空。
姜早和游栩一前一后的拐进了一处死角。
游栩掏出书包里的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把零钱,面额都不大。
“今天就这些?”姜早这才抬头看向游栩,又在他的脸上看到新的伤口。
“嗯,拇指骨折,没办法帮别人写作业,赚的就少了。”
姜早的目光落在他伸过来的手掌上,又把自己包里的钱拿出来,和游栩的放在一起数:“一百五十八块零五毛。”
姜早向外张望了一眼,游栩用高大的身体将她挡严实,等着姜早把钱都藏在断裂的墙根下早早挖好的洞里,在重新把砖一块块放回去。
他和姜早想要逃离这里,逃离他眼中这片被分割的天空,可他们没有钱。
姜早试过了,这些辛辛苦苦攒下的零钱一旦被带回了家,她蚂蟥一样的父母会闻着血汗的味道搜刮干净,用来给她那个又蠢又笨又暴力的弟弟买玩具。
他们的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上楼的时候,天空已经变成了沉静的靛蓝,游栩在楼梯上突然拉住姜早,和她一下一上地站着,却因为身高平视着她。
“姜早,到底要攒多少钱,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游栩不懂姜早为什么犹豫,不明白姜早到底是怕没有钱,还是畏惧外面的世界和这栋楼没有什么区别。
姜早靠着墙壁,背后的墙灰已经掉干净了,整栋楼从内部发出腐朽的霉味,像是随时会被腐臭味浸烂塌掉。
“你读书好,我可以打工,但我们想继续活着,还需要很多钱。”
“我等不了了。”游栩向着姜早的方向挪了一步,“明天我们就跑吧,你也闻到了吧?这栋楼烂掉了,随时都会倒。”
姜早抬着眼睛,盯着游栩脸上的新伤看了许久,又在他唇角看到了淤青上残留的一点奶渍。
姜早吻得很正,唇盖上了游栩还在发痛的淤青,让他下意识就战栗了下,整个人变得很僵硬。
游栩听见姜早的声音有点哑。
“再等等,很快了。”
游栩总是被姜早带着节奏走。
他点点头,和她一前一后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迎接游栩的是令人眩晕的酒气和父亲挥过来的拳头,等着姜早的是繁重的家务和父母劈头盖脸的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