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金箍棒掀起的狂澜接连震碎十道屏障。玉帝本来就气得直哆嗦，被他这一吓，喉咙卡着连要骂的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台阶最外头又传来一声爆喝――
“孙悟空，你好大的胆子！”
玉帝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李天王，来得正好！把他给我抓起来！”
李靖率领的天兵天将赶来将孙悟空团团围住，孙悟空回头一扫，冷哼一声，一棍子横扫过去，一个接一个全副武装的天兵跟放鞭炮一样依次崩倒在地。李靖召出玲珑宝塔，塔中妖气鬼气浑浊一片，泉涌一般从各个方向钻出塔中向孙悟空袭去。
二人只打了十来个回合，李靖就落了下风，玉帝急得直跺脚，开始言语干扰起孙悟空来：“孙悟空，你已经成佛，擅闯天宫不怕破坏两边关系吗？！”
“你设陷阱害我困守天庭，意图让人间生灵涂炭更佛为道，居然好意思跟我讲两边关系？”孙悟空翻了个白眼。
玉帝胡子一颤：“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土地、东海听命天庭，不可能站出来指认玉帝，他被人设计在蟠桃园，也没人见证，二郎神知道玉帝是幕后黑手之后，还会站在他那一边吗？
甚至那个为非作歹的大鬼，也已经被李靖抓走。
天庭不说做得干干净净，明面上，也叫人挑不出毛病。
“我不需要什么证据。”孙悟空冷笑道，“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要跟人告状，求别人做主？”
孙悟空躲过塔中缠绕而来的妖鬼之息，闪身到李靖身前，李靖瞳孔大睁，眼睁睁就见着金箍棒带着巨大的幻影以破竹之势袭向玲珑宝塔。
“哐当”一声。
塔掉了。
成千上万的妖鬼从塔中钻出，尖啸着从四面八方逃出天庭，李靖赶紧捡起宝塔，口中念诀，塔身倏然变大与人等身，白光莹莹，离得近的妖鬼一瞬之间全被吸了进去，漏网之鱼们回头看了一眼，瞬间跟点了的炮仗一样逃逸更快。李靖抱起玲珑宝塔就要去追，玉帝急得直瞪眼，连连跟他讲对付孙悟空要紧。
趁着李靖分神，孙悟空一棒子往他背后打去，李靖直觉身后一阵疾风，扭头去看，金箍棒就正中他额心。
“哐当”一声，人就晕了过去。
天兵天将李天王，全都倒下了。杨戬被玉帝派去镇守荒炼海，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玉帝和孙悟空，就这样隔着短短的玉阶，大眼瞪小眼。
九十九阶玉梯，孙悟空已经走到了最后一级。无论他如何挥棍，灌注所有法力上劈下劈，屏障都岿然不动。
玉帝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孙悟空，即便你是斗战胜佛又如何？最后一道屏障，是所有天庭武神替朕所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蛮力击破。”
“天庭武神？”
“不错。奇门遁甲懂不懂？算了，看你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猴子就不懂。不懂其中关窍，即便你有均天之力，也休想奈何分毫。朕劝你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走了。
***
天庭黑牢，湿答答的地面传来黏着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啪嗒”……
轰隆！
长棒击碎了牢房的门锁，天蓬从瞌睡中被吵醒，烦躁地坐起身揉眼，一个气势嚣张的少年倚着牢房门口，两眼灼亮如星。黑暗之中，淡淡正看他。
“帅哥，你谁？”
“猪。我来救你了。”
实话实说，对于孙悟空能够来救他这事，天蓬还是很感动。但是要是前面没有加那个猪字的话，他的感动会更持久一点。
至少可以持续到出天牢之前。
“你要我替你破开玉帝寝宫前最后一道禁制？”
“怎么，你不行？”
“行倒是行……”天蓬抬起头狐疑地问，“不过，你要破开那个禁制干嘛？”
孙悟空挑了挑眉。
“……”天蓬道，“你不会想要找玉帝麻烦吗？”
“不是找麻烦。”孙悟空道，“帮你们天庭换个届。”
天蓬缩回了黑牢。
“我问过你的刑期了，两千年，你想在这里被关到天荒地老吗？”孙悟空道，“我知道你恨玉帝。你也跟我一样，想手刃他而后快。”
天蓬手一抖：“你说什么？”
“你最引以为傲的不是你的武神身份，而是你的容貌，玉帝让你投生成一只猪妖，你在人间受尽耻笑。你不想留在西天，不是因为你想继续为他效力，而是因为你留在天庭才能变回原来模样。你讨厌任何跟猪有关的东西。人间这几十年，猪八戒成了你，你成了猪八戒，你变回天蓬，依然在月宫前徘徊不敢进，你担惊受怕自己容颜丑陋。你被他害得这样，你敢说你不恨他？”
“……”
良久，天蓬黑暗中的身形动了动。
“这事不是不可以做……”
“只不过我觉得，依我们二人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作者有话说：
悟空就是反封反帝反君反父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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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问因果
西天净琉璃世界，路特宽，人特少，只要你飞得够快，畅通无阻地顷刻间直达目的地。
唐僧看着来找他的天蓬和孙悟空发愁。
“不举报就是为师最后的善良，快滚吧！”
天蓬说最后一道禁制虽然可以破，但是需要汲取掉破阵之人一半的法力。这是他们联合所有武神想出来的一个万全之策――试想法力都掉了一半，那还跟人打个球啊？
一个人被削掉一半实力，再找一个人凑数，似乎是顶上了，但在打架这件事上，臭皮匠还真顶不过诸葛亮，神力不够，身法受制神兵无用，两个瘸腿的就是打不过一个没瘸的。
天蓬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厉害的将法力先传输给他们，这样等他们被削掉神力，还能保持原来差不多的实力。
孙悟空是西天斗战胜佛，天蓬是天庭统领三十万众的元帅，能跟他们匹敌的世间已经少有，想来想去，就剩下唐僧――虽然他不擅武斗，但能在西天做佛，神力那是一顶一的浩瀚。
孙悟空循循善诱道：“当年西天取经你受尽折磨，那些抓你要烤要炖的妖怪都是听了天庭散布的谣言，若非我们几个徒弟，你早就死无全尸了。现在有一个大好的报仇机会，你甚至都不需要出面，只要将神力传我二人，我二人就能帮你报仇雪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唐僧认真考虑了一下，对着孙悟空和天蓬期待的目光，露出了一种非常怜悯的表情。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师心中从来没有恨过天庭，没有苦难，怎么会成就如今的我？感谢苦难，感谢天庭，阿弥陀佛。”
孙悟空和天蓬齐刷刷失望地塌下肩膀，转过身要走，身后又响起了唐僧的声音。
“不过……为师好像听说沙悟净种了一种大力神果，吃了果子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涨大一倍神力……”
二人“蹭”地一下回过头。
唐僧慢条斯理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幡，手一翻，金幡就这样掉在了地上。他捂住嘴，两眼微睁，一副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啊……为师的小衍千机幡怎么不见了，这可是能够召唤混沌之力的宝幡啊，比铁扇公主的扇子还要威猛十倍，只需要口念‘万物衍混沌千机生灵应变’就能招来天地间所存的罡风……”
唐僧抠着脑袋转来转去，仿佛瞎了眼一样在地上左看右看。
“真是奇了怪了，到底哪儿了呢？可真是急死为师了……”
孙悟空：“……”
天蓬：“……”
***
拿到小衍千机幡，孙悟空带着天蓬轻车熟路又到了沙悟净的地盘。
沙悟净正盘坐在菩提树下悟道，睁开眼发现孙悟空和天蓬站在身前，倏然将眼睛给闭上。
“阿弥陀佛，怎么大白天也能做噩梦啊……果然参禅不能走神，罪过罪过……”
他再睁开眼，发现孙悟空和天蓬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用下巴看他，太阳打在二人身后，拖出厚重的阴影。
“真是你们！”沙悟净蹭地从地面坐起。
听完孙悟空和天蓬的要求，沙悟净沉默了许久。
“我种了三百年只种出了三个大力神果，你们一下就要拿去两个……”
天蓬急眼道：“我与你大师兄生死攸关，你竟然还在乎两个果子……”
沙悟净也急眼道：“我去，你还玩起道德绑架来了……”
“说什么道德绑架，”孙悟空拿起金箍棒插入地面，龇牙笑道，“你看我们，像有道德的样子吗？”
……
沙悟净被孙悟空抵着金箍棒来到了大力神树下，三个孤伶伶亮晶晶的拳头大小的青果就这样挂在光秃秃的树干之上。
孙悟空和天蓬取了果子吃下，只觉一股浩然神力在体内狂涌，整个人好像吹胀的球，亟需泄气，天蓬将一巴掌拍在神树树干上，咔嚓一声，神树就拦腰折断，第三个果子岌岌可危要在地上被砸个稀巴烂。
沙悟净眼疾手快将果子摘下，心痛到无以复加：“猪！你赔我的神果！果子摘下来不吃，就会在三个时辰之内腐烂消尽！”
天蓬两眼放光地盯着沙悟净手中神果，舔了舔嘴唇：“那简单，再给我吃一个不就得了，超级加倍，本帅就直接无敌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神果在一个人身上只能发挥一次效果。沙悟净想了想，自己将果子吃了，跟着孙悟空和天蓬要同去天庭。
孙悟空提醒道：“我二人都已经犯下重罪，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可要想好了，你功德圆满，西天金身罗汉，一失足千古恨。”
沙悟净从手中化出降妖宝仗，脸色是罕见的冷肃：“我在灵霄殿侍銮舆千年，矜矜业业毕恭毕敬，就因为蟠桃宴上失手打碎琉璃盏，他便贬我下凡，流沙河中每七日乱剑穿心，令我不得生，不能死。”
“我饥寒交迫，方才拆骨食人，满身罪孽。我功德圆满，他所造之孽，时至今日，却没有人去讨还。”
“孙悟空，你不用参禅悟道，不是因为佛祖对你网开一面，而是世界万道不一，有人布言为道，有人践行为道。你就是道，杀道渡众生之厄，恐怖缚恶鬼之焰，无人蔑视慈悲。”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众生得见本心，既见其道。我静坐佛国，菩提树下年复一年，却还是被百年前万剑穿心的梦魇所困。我做不到原谅。此障不破，我又怎么能称自己功德圆满？”
沙悟净喊了一声佛号。
“悟道不如践行。走吧，咱们一起去给他超度。”
***
两佛一仙来到天庭，李天王已经醒了过来，数万天兵天将玉帝寝殿围得水泄不通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位武神立青龙之位，玉衡、开阳、摇光四位武神立白虎之位，连同南斗六星君成了一个巨大的人阵。
李天王独立阵前，左手是罗喉，右手是计都，哪吒踏着风火轮率先攻来。
混天绫柔若游鱼，韧若尖枪，直奔孙悟空面门。
“傻了吧，”孙悟空嗤笑一声，金箍棒直接将混天绫一缠，哪吒被一股钧天之力拖行往前，心头正骇，却来不及动作，被孙悟空拖了个狗吃屎，“不知道我这棍专门克你们玩绳的吗？”
天庭武神训练有素，阵法精妙，可惜耐不住三人吃了大力神果，很快就将李天王、哪吒、罗喉计都这三个打前阵的挑飞。
越来越多的天兵受到号令前来围堵，密密麻麻的人站在云上，各个手持枪、剑，日光铺洒，泛着冷冽的寒光。孙悟空从怀中掏出唐僧给的小衍千机幡。
“万物衍混沌千机生灵应变！”
瞬息之间，万道罡风从天地间各个角落袭来，将云上列阵待发的天兵吹得东倒西歪，罡风割破天兵天将的黑甲和手脚，云端所有人都哀嚎着像下饺子一样往人间栽去。
“我去……”天蓬看着孙悟空手中迎风猎猎正舞的金幡大惊，“这幡这么猛的吗？”
玉帝站在台阶之上看着在下头打成乱成一锅乱粥的众人急红了眼，大声喊道：“天蓬，你要反了吗？！”
天蓬一脚踢飞一个天兵，没好气地回他：“对啊对啊，你好聪明啊，终于被你发现了。”
玉帝两眼一瞪，气得眉毛乱抖，好半天平静下来，对着天蓬循循善诱：“天蓬，我知道你对被关在黑牢一事仍有怨怼，朕也觉得，顺风耳乱杀无辜，你做得没有错。这样，你要是愿意跟孙悟空划清关系，朕就算你救驾有功，官复原职，过去所有，一笔勾销。”
话音落下，孙悟空和沙悟净都齐齐看向天蓬。
天蓬：“看什么看？！我像是那样会临阵倒戈的人吗？”
孙悟空和沙悟净都点了点头。
“……”
“没有无谓的抗争，只有胆小的心。”天蓬叹一口气，看向玉帝，“今日不论输赢，我都不会再做你的走狗。”
乱战开始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天兵天将仙力仙力耗尽趴在地上，玉帝朝天兵们大喝：“四海龙王怎么还没来？！”
天边一个报信的天兵从云端急急跌到玉帝身前，连滚带爬地禀报道：“四海发了大水，龙王们急着救水，都说赶不过来了！”
玉帝勃然大惊：“怎会如此？！”他抬眼扫到孙悟空一脸意料之中，再看沙悟净和天蓬嘴角扯成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咬牙切齿――
“小、白、龙……”
万里之外，大雷音寺擎天华表柱上正缠柱狂舞的白龙大大打了一个喷嚏，云端之下，四海之水随着他的动作，翻涌、升腾、狂坠。他舞得累了，又缠着华表柱歇息一阵，鼻子哼哧，呵呵一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玉帝老儿，你也有今天……”
西天取经五人，报着对玉帝深深地仇恨，稀里糊涂又聚到一起。光阴飞逝，新仇旧恨，都到了了结之期。
所有武将都被打倒，天蓬破开了最后一道禁制，走过最后一道台阶，三人的神力都失了一半，玉帝看着持棍逼近的孙悟空，满脸灰败。
就在这时，一道磅礴的仙气从天而降，将三人齐齐往后掀出一丈距离。
长发白须，一袭青色道袍，飘飘然挡在玉帝身前。
“孙悟空。”他缓缓启口，带着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渺寂。
“元始天尊？”孙悟空眯起眼睛。
元始天尊叹息一声：“你错怪玉帝了。”
孙悟空道：“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