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菁原本想的是她想让自己同意把漫画和温承兰在宣传时联系到一起，哪知道老太太想要的更多——她完全是想云菁把公司的权利交出来。
“是呀，”云菁摆摆手，“孩子哪有工作重要？”
林馨蓉：“话可不是这么说，女人只有生了孩子才完整，有了孩子，夫妻关系才更加和睦。”
“啊？姑姑你是不是被什么无良医生骗了？”云菁气愤，“这么不讲科学的事也敢编出来，这是哪家医院？我一定告到他破产！心肝脾胃肾都在的，怎么就不完整了？”
她义愤填膺，“这种小脑不发达，大脑不发育的医生，怕不是猪精投胎吧，天天骗人生小孩儿，什么猪话都敢说，真不怕天打五雷轰。”
“是吧，姑姑？”
争家产的时候，嘴里喊着要做新时代的拼搏女性，等到身居高位了，又开始劝有威胁的女人三从四德。其实林馨蓉既不是封建余孽，更不是独立女权，她的所有立场都只建立在当时的处境下，选择对她个人利益最有益的那一则来做‘武器’，她是纯粹的自私虚伪。
林馨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抽搐，“菁菁是中文系是吧？没想过毕了业出国深造一下吗？”
“每天钱都花不完，实在是没空去深造。”
“倒不是这个意思，看淮礼这次的安排，是想让你参与公司运作，一个好的领导人也该有些专业知识傍身才对，”林馨蓉指了指身边的冯征璇，“你看，像是征璇，m国顶尖高校金融管理学毕业，所以她26岁进了林氏做助理都不会被质疑是靠美色上位。”
因为大家都确定她是靠姐姐上位的，林馨蓉看来还不知道冯征璇已经被开除的事？云菁看向冯征璇，见她眼神闪躲，了然一笑。
林馨蓉再接再厉，“所以啊，贸然做了管理层，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到时候不服众，反倒弄巧成拙。”
“可是我不用他们服我啊，”云菁慢吞吞地回她，“我一个甲方，谁干不明白，我不用他就是了，事情干明白，我管他心里怎么想呢？”
她又不是以后在公司扎根，只不过是监工自己的漫画衍生游戏而已，这些人心里服气也好，不服气也好，不过是热切地干活和冷脸干活的区别。所以林馨蓉说的这些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林馨蓉忍着不适，又喝一口这让她觉得无比劣质的咖啡。她嗓子都要说冒烟了，可这贼丫头是一点儿建议都没听。
她定了定神，眯着眼睛问，“别人你不在意，可是淮礼的母亲呢？她这人最喜欢的就是‘旗鼓相当’，你觉得如果叫她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会怎么想呢？”
云菁笃定，“肯定会祝福我们，毕竟像我这种有财有貌的可少见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虽然淮礼比起我还差了一点点，但是婆婆对儿子肯定有滤镜的，加上亲儿滤镜，我们何止旗鼓相当，简直是天生一对儿。”
第59章
几个话术讲完云菁都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林馨蓉终于不再试图说服她退出《蒹葭刀》的策划，而是就着云菁刚才说的亲妈滤镜开始讲述她和温承兰的母女情。
两辈子都没父母缘的云菁：……这甚至不如说同行的画稿没存档更让她共情。
“你没做过母亲，还无法体会我这种舐犊情深, 可你也是为人女, 要是有一天发现能有另外一种形式纪念去世的母亲，难道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这不是我放不放弃的事，主要我妈跟我一样是社恐，去世了还被不孝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 等我下去了, 她估计就不让我啃老了。”云菁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反正她也没见过亲妈，还不是随她怎么编。
如果编得不对, 顶多是百年以后自己下去打工, 说不定还能啃一下真正意义上的死鬼老公。
林馨蓉扣住佛珠, 挤出的笑容终于消失，皱纹也跟着浅了许多, “你当真要跟我作对？”
她眼角阴沉，干瘪的上唇微微嚅动，“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淮礼本该有个未婚妻的, 但最终因为我的强烈反对才断了婚事。”
“他说他现在是为了你这张脸, 还是是为了你的钱呢？”
这事云菁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她试探地问，“官宣了？甚至他俩有个孩子？”
林馨蓉顿住了，强调,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直到毕业才分开, 青梅竹马的情分，你觉得是她重要还是你重要？别说姑姑没提醒你，男人嘛，放入回忆里的事情才最珍贵。”
云菁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同村的几个兄弟姐妹，她们甚至毕了业还在一家公司混过呢，那要这么说，她的青梅竹马比林淮礼的多多了。
胜负欲来了。
并且赢了。
“什么？难道她要回来拿回她失去的一切吗？”云菁从包里掏出来一张卡，“谢谢姑姑你预警哈，这卡你记得拿去打发了她，密码是245478。”
桌面上那张卡用鎏金体刻着「金龙机行逗比岛充值卡」几个大字，云菁依依不舍，但还是克制地收回了手，“卡里能冲20w逗比币呢，虽然游戏倒闭了，但是回忆是珍贵的，无价之宝，是吧姑姑？”
再次送走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再战再败的林馨蓉，云菁把镯子拍了照发给了林淮礼：「兑换点金币，还有你姑姑的陪聊费用。」
这镯子她又不会戴，放到衣帽间还嫌占地方，不如把这烫手山芋给林淮礼处理。
消息没被立刻回复，十有八九是在开会，上次那晚说是陪他开完会再走，结果会连着会，一直开到了凌晨一点多，最后云菁都不知道几点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某人据说是开晨会去了。
果然，这辈子她也只能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点心。
但是没有她这样的懒蛋，怎么能衬托大家的辛苦和上进呢？做好心理建设，云菁拎着包放弃了回剧组的打算，打算在附近采（逛）采（逛）风（街）。
北城的影视城规模在全世界都是榜上有名的，一天将近二十多个剧组在这里同时开工。
看到有趣的场景，云菁就掏出随身带的pad找个角落窝起来画个草图，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了有动力再细化。
“不冻手吗？”
画板上面突然出现一双手套，云菁仰起头，入目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男生很快意识到问题，朝后退了一步，抹了一把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演完尸体。”
得亏这是大白天，不然云菁怎么也得讹他一个精神损失费。
绿色的手套还带着余温，又笨又厚重，云菁锁上屏幕问，“军旅剧呀？”
男生犹豫了两秒，诚实回答，“就是手撕鬼子的那种……嗯，也算吗？”
“哦，有点白瞎啊。”云菁打量着他蹭了一半的战损妆，依稀能看出五官硬朗，浓眉大眼，是妈妈那辈最喜欢的俊朗长相。
男生啊了一声，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一屁股坐到了离她半米远的地方，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催着，“快戴上吧，我用不上，是剧组发的，我看你手都冻红了。”
“你戴上吧，我用不上。”画画的时候对手的灵敏度很有要求，手云菁是特意没戴。
看她确实不需要，男生才把手套接了回来，“你是哪个剧组的？好眼生。”
这种手撕鬼子的剧组，编剧疯是疯了点，但是真的敢想。不远处他们正在讨论720度翻转出血花以及隔空砍十八刀，刀刀削人皮肉的死法哪个更炫酷，云菁听得有滋有味儿，随口答了一声，“隔壁的。”
“你这么漂亮也要去演鬼片？”男生回想起上次串门看到的隔壁的鬼妆，打了个哆嗦，“新来的吧？他们剧组真是邪门得不行，能换就换吧。”
这话说的，云菁当即就顾不上听他们讨论鬼子死法了，她们这种画玄幻漫画的，最爱听的就是这种玄乎的八卦了，她学着男生蹲坐在地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悬疑恐怖片，大制作，要赶新年档呢，连群演工资都是二倍，”男生说这话时却没有半点羡慕，“但是从开始到现在，女演员已经换了四个了，有的时候连群演都遭殃。我有个一块儿演尸体的室友早前去面试，接过半夜陪着第二任女主角演夜戏的时候，跟她一起从马背上滚下去，现在还在医院住院呢。”
“马背上？那女演员不会是叫沐郴郴吧？”
“你知道还敢去啊？胆子可真大。”
哦豁，好巧，这就是被蒋星澜替换掉的那个女演员。云菁笑眯眯地塞给他一包零食，继续套话，“可能就是意外呢，毕竟拍戏受伤的一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那如果第一任是被热水烫毁容了，第三任下班被车撞得半身不遂了，第四任被入室抢劫杀了呢？”
“这还能继续拍下去？”云菁不可思议地抬高了音量，“警察早该来调查了吧？”
男生赶紧做了个止住的动作，“嘘嘘嘘嘘！小点声，这几个剧组的最大金主都是北城梁家，背后的资本大着呢，再说了本来都是意外，肇事的都被抓进去了，也没什么不能拍的，也就是选演员难了点，要不然你以为这种大制作，女一怎么都是三线开外的。而且业内拍恐怖片的，也不是头一回出这种事，有些东西不信不行。”
他继续劝，“所以说你还是别去了，钱是重要，但哪有命重要。”
“谢谢你，你人真好，”云菁听得差不多，已经构思出了大致的副本剧情线了，但是羊毛哪能只薅一次，“你叫什么呀？这片你看起来好熟啊。”
“还行，就是学校离这里近，赚点外快，来得勤，听的就多了，”男生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我叫张青，弓长张，青天白日的青。”
“青天白日的青？”这句话两人异口同声，云菁怔了一下，掏出手机，“扫码加个好友吧，我叫云菁。”
“女青婧？”看她没反驳，张青就照着他想的备上了注。
“话说这剧组的第五任选完了吗？”
“还没有。你不会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吧？”张青本来想劝她，这种大制作，就算出了那么多事情，还是会有数不清的三四线等出头的女演员前仆后继，不至于要个十八线。但是平心而论，就云菁的颜值放在那里，他要是导演也难免不会心动。
但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你这个条件熬出头是迟早的事，没必要去冒险。”
云菁摆手，“不是我啦，是我的一个三线朋友，我也是帮她打探，要是剧组有消息，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呀？”
这源源不断的灵感源泉，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她的笑容实在蛊惑人，张青咽下了那句‘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默默点头，决定下次传消息的时候一定要把事情往严重上说。
……
光听张青这样说，感觉还差点意思，趁着他被叫走继续当尸体的档，云菁慢慢晃到了他说的恐怖片剧组。
只是云菁足足走了二十分钟，中间越过了两个剧组，这哪里叫隔壁？
导演是业内出了名的大导，剧组封锁也比刚才的手撕鬼子剧组严格，云菁拿了特制的工作证才被放进去，但也只能在角落围观。
虽然暂时没了女主角，但是并没有影响导演的拍摄进度，她们拍摄的环境建筑高耸，遮住了冬天好不容易露出头的太阳，整个剧组一股阴冷的气息，云菁缩了缩脖子，灵感迸发，连着画了三四个怪物草图。
她这地方正对着风口，冷风从后脑勺灌入衣领，透过了手工围巾的孔隙，吹的人从内到外的寒，云菁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最后不得已罢手。
她带上羽绒服上的帽子，又把围巾围到了鼻尖，只露出一行眼睛，才觉得有些暖意。
正好这个时候，林淮礼的消息弹了出来：「刚刚开完会，辛苦菁菁。」
伴随着消息一起来的，还有银行卡入账通知，当总裁就是好，这话大额支出都不限额的，想当年她赚第一桶大金的时候还被警察叔叔打电话核实过。
菁子迟早有金子：「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应得的。」
林淮礼：「镯子你随意处置就好，这款式她批发了不少。」
好一个批发，云菁还以为这镯子是林馨蓉从蒋悦手里要回来的呢，差点就去问蒋悦了。
又一笔意外之财，既然林淮礼都这么说了，云菁揣着镯子就往附近的玉石店走，影视城就是这点好，鱼龙混杂，什么店铺都有。
“啧，第五任来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突然朝着前方驶来的黑色车辆努努嘴，跟同伴打赌，“你猜这个能坚持多久？”
“都出命案了，来得肯定是命硬的，或者不怕死的，”同伴猜测，“我猜能录完。”
“况且这次……是梁二少亲自送来的吧？看起来有点儿后台。”两个人挤眉弄眼，话都在不言中。
梁集旭的花边新闻不少，所以他标志性的车号，圈内人并不陌生。
车里下来的女人眼含媚意，连口红都有些糊，不过她丝毫没想着遮掩，把手里的包甩给了助理，还对着看不见人的车窗温柔小意地挥了挥手。两个人什么关系根本都无需猜测。
想到前几天在病房，他还正义凛然地要为蒋悦做主，才几天又搞这出？云菁撇撇嘴，顺手拍了一张，发给了蒋悦：「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怕事情越往后拖越容易出意外，所以蒋悦腿伤的第二天就回了公司，也开始了「十年回一次消息」的忙碌工作，经验丰富的云菁发完就没再看手机了。
林馨蓉虽然国内的私产没多少，但是国外的不少，就连批发的镯子都是一笔大数目。
店铺开在影视城，老板见多了卖东西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是包裹地严严实实，也没多问，做完一系列验证，耷眼又扫了一下云菁齐整的工作装，“五十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