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温度上升，云菁意识恍惚，抓着那只垂落的狐狸尾巴，绒毛已经浸透了水, 变得不再蓬松，光秃秃的一缕尾巴在半空中毫无目标的左右摇摆。
……
明天据说是个暖冬日, 窗外的积雪有了开化的痕迹，小片片的雪屑融化成水，化进大雪块中，将它分解，消融，然后顺着窗沿垂直砸落进茂密的假花丛中。小雪块被枝桠穿破，碎裂迸溅，最终化为一滩水溶进干涸的土壤。
……
“公司那里没什么事了吗？”
云菁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她瞄了一眼手机，五点四十，离天亮还早着，但是林淮礼已经在工作了。
“没什么影响，不用担心。”林淮礼见她醒了，将手头的笔记本电脑放回了床头柜上，然后重新回到了被窝里。
他挑开云菁脸上的发丝，望着她惺忪的睡眼笑道：“再睡会儿？”
云菁不太懂公司具体的运行，反正林淮礼这样说，她就这样信，她的脑细胞不允许她想这么复杂的问题。
“睡不着了。快跟我讲讲，怎么回事，怎么和梁家产生的联系？是梁延旭搞的鬼吗？”
除了梁延旭，云菁再不做他想。
“嗯，协助郑施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给她请心理医生诱导她的偏激行为。”林淮礼言简意骇，这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时候，他实在不想让老婆把太多精力放到一些垃圾上面。
但是云菁这会儿显然不能和他心有灵犀，在他臂弯里眼巴巴地等着他下一句。
林淮礼垂眸摩挲着她的肩头，余光瞄到了快要指向六点的指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估计现在在警局接受调查，只是十有八九会推替罪羊出来。至于郑施，也已经被逮捕了，要看她的精神诊断结果再议。”
云菁以为他叹气是因为梁延旭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安慰道：“没事，这次叫他跑了，下次就不一定了。”
毕竟是男主角，别说是这种中间隔了八百个人的违法行为，就算是他持刀杀人估计也有光环护体。
虽然云菁对梁延旭的男主滤镜全破灭了，但是经过前段时间梁延旭的「脱胎换骨」。她也明白男主光环确确实实是有些效果的。
就是可惜她帅气出众的老公，没有这破光环，哪还能让梁延旭在这里跳来跳去。
林淮礼听着她在心里嘀嘀咕咕地比较着两人，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看来有这样几个跳梁小丑也不是什么坏事。
“哦，还有，那个郑施真的有精神病吗？”云菁像是十万个为什么附体一般，叭叭问个不停。
林淮礼问得意味深长，“你想让她有吗？”
嚯？！这是她想有就有的嘛？云菁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违法犯罪的事可不能做，不然等你进去了，剩我一个人……”
虽然可以一周跟七个大学生弟弟出去郊游，观赏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新鲜腹肌，且没有亲亲老公监督的日子，那种生活实在是……
云菁沉痛的闭上眼睛，流下幸福的眼泪，“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这种神仙生活到底是谁在过？！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林淮礼用指腹擦过她的眼角，虽然都是流眼泪，可他还是比较喜欢上半夜的那种。
他眸光沉了下来，墨黑色的瞳像是藏着漩涡，看得云菁一阵心虚。
林淮礼的脸微微凑近，叼住了她的下唇，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不困了？”
这个问题刚刚他就问过了，可其中蕴含的意思却全然不同了。
云菁夸张地打了个哈欠，“猪瘾犯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林淮礼很是体贴，“没关系，你睡你的。”
云菁：？
……
新一年的第一天，云菁并没有机会看到清晨的太阳。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房间里的摆设和凌晨时候的区别不大，只有某些衣服被收了起来，没有医护人员来的痕迹，她松了一口气，得亏这一层就那么几件vip房，隔音效果也好，不然她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网上关于这件事的热度还没过去，梁延旭被带去调查的事情不知被谁放了出来。他自身没什么关注度，但耐不住弟弟和弟弟的上任未婚妻是个公众人物，因此热度竟然比一天前的林淮礼还高。
云菁久违地点开她以前进的各种圈内「绝密」吃瓜群，了解了一下最新进展。
跟林淮礼猜测的一样，梁延旭人虽然还在警察局但是已经变成了协助调查，而他的贴身助理以及几个身边的高管都进去了。
其中还有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蒋悦也在。
她被梁延旭搂进怀里的照片估计是被转了许多次，图都有点包浆了，但亲昵的姿态却很明显。
没过一会儿，这张图就出现在了平台上。
这种时候「豪门兄弟争一女」的故事，确实很能转移大众视线。
比起林氏对流言的刻意放纵，梁氏却监管极严，只要实时有对他不利的评价，瞬间就被禁流封号。而且梁延旭又没有实质的犯罪证据，一封律师函就能封嘴营销号。
营销号也逐渐发现，虽然别的不能说，但是梁家的那些风月八卦却没人管。
管它是不是刻意引导，这种赚取流量的事情，总有人争着抢着发。
短时间内，平台上果然都是关于梁氏兄弟和蒋悦的二三事，梁延旭被调查的事情逐渐隐匿。
这种流言，无论错方是谁，最后吃亏的都是女方。
蒋星澜心有余悸：「得亏本小姐早早就不跟这家子傻逼纠缠了，不然今天倒霉的是我了。」
她自从进了圈以后，骂人的词汇愈发简洁明了。
云菁十分敷衍地回了她个「棒棒」的表情包，然后催她去好好背台本。
现在蒋星澜在拍的戏还有自己的一部分投资呢，真要是亏了她非得给蒋星澜请八十个指导老师。
至于蒋星澜的话嘛……
云菁合理猜测，没牵扯到她，可能就是料想以蒋星澜这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跋扈’性格，在看到自己被造谣的第一时间就会不计后果地把梁家的所有破事都抖落出来。
什么白月光，悔婚，车祸，出轨，不能人道，绝对是什么劲爆说什么。到时候就算梁延旭的事情被转移了视线，梁家一家子的脸也没了。
害，脾气暴还是有脾气暴的好处的。
可蒋悦也不是什么软萌天真小白花。
所以反过来推，梁延旭能把蒋悦推出来，说明这是蒋悦同意的。
……
“有事情要忙？”
蒋悦按了个静音键，摇摇头，“没有，说好来接你的。”
视线从她熄灭的手机屏幕上移开，梁延旭说：“是云菁吧？接吧，网上风言风语那么多，她肯定也起了疑心。”
于是在云菁的第三通电话刚响，蒋悦就接了电话，“菁菁，怎么了？”
“网上的消息梁延旭放的？你知情？”
“我也刚看到，”蒋悦垂眸，眼睛不自觉的向右偏。
云菁问：“才看到？那你打算怎么做？那个照片是真的吗？”
“菁菁你一次性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呀？”蒋悦的手突然被梁延旭握住，她忍住惊呼声，声音有些冷然，“那张照片，一看就是有心人故意选的角度，别人不信任我，你怎么也能怀疑我？”
“别道德绑架我，我都说了没有这玩意儿，”云菁那边还有剪指甲的声音，语调懒洋洋地，“那你自己想办法澄清吧，这对公司的影响可不小，当初就跟你说了，赔钱的买卖我可不做。这样吧，你暂时先把手头的活儿放一放，把这件事先解决了再说。”
她完全没有给蒋悦反驳的机会，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蒋悦捏着手机的手指泛白，神情疲倦，“不是说好照片不会放到平台上？现在云菁那边怎么办？公司我还没能完全接手，根本反抗不了她的话。”
“汪经理先斩后奏，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梁延旭无奈摊手，“而且我得承认，我有私心，想借此机会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人，不是我那个无能弟弟的。”
“别转移话题，我是问，我怎么办？”蒋悦绷紧脸，睫毛微颤，明显已经被他说动了，可嘴上还是不肯低头。
梁延旭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悦悦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帮我，我怎么舍得让你陷入困境。手边的合作能放，是因为你在她那里重要程度还不够，可如果有个合作，是由你牵线搭桥的呢？”
他捏住蒋悦的下巴，打量着她的神色，“我今晚有个好友聚会，缺个女伴。”
“有多少人都想当你梁少爷的女伴，何必找我这个么水性杨花的女人？”蒋悦似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倔强地别过头，眼眶里却有泪意闪现。
“但是我只想要你。”看她没答应，梁延旭露出了真切的笑意，低声承诺她，“悦悦，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再等等，嗯？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圈子里最幸福最有权势的太太。”
蒋悦沉默不语，只是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和他对视，半晌却是她败下阵来，垂眸看右侧，“我对当你的太太不感兴趣。”
“说谎。”梁延旭更是愉悦，调笑着，“悦悦你怎么还没学会骗人？眼神要盯着我说一遍我才认。”
蒋悦几乎是落荒而逃，看着她有些气恼的身影越来越远，梁延旭的笑收了回去，打了通电话，“今晚叫呈露去，李行长可是惦记她太久了。”
第85章
蒋悦在公司坐了冷板凳, 只能由蒋顺承暂代主持。体验过在谷底的生活，再度登台就会格外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蒋顺承的股份虽然去了七七八八，但积累的人脉还在, 他刚恢复任职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蒋悦的人边缘化。
不仅如此，没了林馨蓉做帮手，他又把主意放回了云菁身上。
这半年他也看明白了，云菁压根对这些权利地位不感兴趣, 她单纯地就喜欢钱。而自己真正的对手实则是接回来的亲生女儿。
现在云菁有意冷落蒋悦, 蒋顺承自认是云菁更亲近的家人，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虽然一直在吃闭门羹，但是为了能彻底把蒋悦挤下去, 他半点脾气都没。
一直到云菁出院回到家的这一天, 他甚至让吴梅芙把蒋锦程也一同带来, 三人其乐融融，看不出丝毫的隔阂。
“那可是你最亲的堂姐, 你躲什么？”
云菁身后的保镖很是眼熟，蒋锦程缩在蒋顺承身后，用那一双凸起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们，显然对上一次见面的阴影还印象深刻。
但这可不是蒋顺承想要看到的生疏场景, 他低下声呵斥吴梅芙, “看你教的好儿子！”
最后吴梅芙蹲下在蒋锦程耳边说了什么，他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大爷似地坐到了沙发上，“我要打游戏！”
蒋顺承脸皮一抽, 火气都要变成实质了。
“玩游戏好啊，”云菁慢悠悠地接话, 自己要不是无聊也不会同意他们进来，熊孩子也有熊孩子的用处嘛，“今天咱们就玩踢皮球怎么样？”
蒋锦程呲牙，“谁玩这种老土东西！我要游戏机！快点儿！”
“混账东西！”蒋顺承在家里惯着他，可现在关乎到自己在公司的权益，他就是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一巴掌甩到蒋锦程脸上，“我在家怎么教你的？”
“好了，小叔跟小孩儿置什么气？”云菁象征性地拦了一拦，笑眯眯地对蒋锦程道：“你不喜欢踢皮球吗？很好玩的，像你这么大的小孩儿，脑袋重量刚刚好，踢起来相当带劲儿。”
她边说还掰着手腕，那双手下一秒似乎就要拍在他脑袋上了。
蒋锦程像是被扼住了脖子，也顾不得和打他的蒋顺承较量了，缩着脖子嚷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快点带我回家啊啊啊啊！”
这个分贝的嚷叫声实在是难听，看云菁皱起眉头，保镖心领神会地禁言了蒋锦程。
“我最近正好闲得无聊，锦城就在这儿陪我一天吧。”
看着嘴巴被捂得严实的宝贝儿子，蒋顺承又想到前段时间自己被狼狈赶出公司的场景，咬咬牙努力地挤出来一丝笑，“我正有这个意思呢，正好公司最近也忙。”
吴梅芙在一旁好像只是在当一个背景板，目光极是不舍地看着蒋锦程，可脚下的步伐却没停下。
两个护着他的帮手都不在了，蒋锦程再不复刚才的嚣张跋扈，只拿那双眼睛瞪她。
“虽然长得丑了点，但你这双眼珠子还不错，”云菁神秘兮兮地问他，“你知道盘串子的吧？”
蒋锦程是有基因疾病，又凶又恶，但是毕竟才不到十岁，见识还没那么多，猛然遇到个更「恶」的，已经在云菁无底线的恐吓下被震慑住了。
“还是乖点讨喜，收拾收拾我们出门玩。”窝在病房里那么久，好不容易出院了，林淮礼还不在，云菁已经制定好了半个月白天不归家计划表。
……
“这里。”云菁薅着蒋锦程的衣领子，让他换了个方向，影视城人这么多，这小子净往人群里走，她还能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嘛？
蒋锦程的冲刺被打断，不服气地捏了捏拳头，大步大步地走想要离开云菁的掌控范围。
云菁早有预料，手上微微用力，就让蒋锦程的衣领灌了风。
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她这老胳膊老腿的推轮椅也很费劲的好吗。
蒋锦程用余光睨了云菁一眼，虽然保镖不在旁边，但是他知道那几个人一直在往这儿看，忍气吞声地放慢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