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很多，进进出出的从未间断。
沈诗奕一个人排队等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挂着不同的苦涩。
跟那些真正苦难的人相比，她的这点烦恼属实显得有些矫情。
突然就释怀了。
那些感情上的困惑，求而不得的痛苦，仿佛只在一瞬间，突然变得不再重要。
人生苦短，她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做，实在不应该把自己困在感情的枷锁里，牵绊前进的步伐。
广播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沈诗奕轻轻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医生年纪不大，长相斯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上去温文尔雅。
“哪里不舒服？”
沈诗奕如实回答:“昨天喝了点酒，今天早上起来头有点疼。还有最近有些失眠。”
“嗯，入睡困难吗，大概能睡多久？”
沈诗奕:“入睡有点难，有时候躺下一两个小时才能睡着，半夜也会醒几次。”
医生点点头:“除了喝酒，其他时候头会疼吗？”
“失眠的时候会有一点。还有就是……”
沈诗奕顿了顿，声音清冷地说:“会经常控制不住地想喝酒。”
医生停下笔，抬起头看她:“控制不住想喝酒？”
“什么情况下会这样？是心情烦躁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吗？”
沈诗奕攥了攥手指，点点头:“是，有时候心情烦躁，喝了酒就会好一点，入睡也会容易一些。。”
医生若有所思地嗯了声，又问:“频率呢，一周大概喝几次？”
“大概……五次吧。”沈诗奕答。
“每次的饮酒量呢？”
“大概三四杯红酒。”
医生一一记下:“失眠的症状有多久了？”
沈诗奕想了想:“大概两个月吧。”
“昨天是因为什么？有什么刺激到你的事情吗？”
沈诗奕眨眨眼，淡淡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心情不太好。”
医生看着病历上记下的情况，缓缓道:“你这个情况，失眠和嗜酒应该都跟你的焦虑情绪有关。”
“这个饮酒量倒是还好。不过你现在已经对酒精形成了一定的依赖性，还是需要慢慢戒掉。”
“否则以后会形成精神依赖，对情绪和神经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沈诗奕默默地听着，应了声:“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看着她，笑笑说:“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这其实属于一种精神上的依赖，你只是习惯了靠酒精来缓解压力。”
“本质的问题还是要找到焦虑的根源，尽量不去想那些会影响你情绪的事，试着用其他方式让自己放松下来。”
“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离了它也没什么。”
“生活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医生的善意让沈诗奕的心里漫过一丝丝暖意。
她莞尔一笑，柔声道:“谢谢，我会慢慢调节的。”
医生笑笑，又给她开了一些镇定和助眠的药物。
她谢过医生，有些恍惚地出了诊室。
刚出门，险些跟迎面而来的人撞在一起。
“诗奕，你怎么在这里？”
唐烨抬头看一眼科室门牌，有些惊讶地问。
“师哥！”沈诗奕没想到会在这些碰见唐烨，也有些意外。
她解释道:“没什么，最近有点失眠，让医生帮我开了点药。”
“你呢，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唐烨道，“过来看个朋友。”
他看看时间，说:“既然碰见了，一起吃个饭吧！”
沈诗奕顿了顿，说了声好。
唐烨笑着道:“那我先陪你去取药。”
沈诗奕嗯了声。
取药的时候，唐烨注意到药瓶的名字，暗暗记下。
如果他没记错，有一样药里面，含有抗抑郁的成分。
他的心里微微一紧，脸上却依然神色如常。
他们去了商业中心的一家餐厅，距离晚餐高峰还有一段时间，餐厅里没什么客人。
等着上菜的时间，两人聊起以前的事。
沈诗奕笑着道：“前段时间教授还说起你，说你去了京城，都不回来看他了。”
唐烨轻笑道：“这几年确实有点忙，好在最近我都在泽城，可以找时间去看他。”
“再不去，可真得挨骂了。”
“才不会呢，”沈诗奕眉眼弯着笑起，“他哪舍得骂你，你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唐烨笑笑，调侃的语气道：“我才是每天听教授夸你，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经常说，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企业家。不是那种只追求利益的商人，而是肩负社会责任，真正的企业家。”
沈诗奕有些不自在地轻笑一声：“得了吧，哪有那么夸张。”
她轻叹道：“我也就是出身比别人好了点，可以少走一点弯路而已。和真正优秀的人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唐烨摇摇头：“是你太谦虚了。”
“好了，”沈诗奕笑着说，“这么久没见了，一定要这样互相吹捧吗？”
唐烨也跟着笑笑，点点头说：“行，聊点别的。”
他看向她，语气自然地说：“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早结婚。”
“虽然听说过你和尹家的婚约，但总觉得，结婚这件事，离你应该很遥远才对。”
“怎么，我就一定得跟工作过一辈子啊？”沈诗奕玩笑道。
唐烨的眼神暗了暗:“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太早了。”
沈诗奕微微弯了弯嘴角，笑容里藏着一抹微不可察的苦涩。
低声道:“反正早晚都要结，索性就早一点，也不影响什么。”
唐烨低头笑了下，又看向她，目光深邃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沈诗奕笑笑，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尹轩陌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耳边总能响起沈诗奕那句轻飘飘的“你喜欢我吗？”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朦胧地发芽、滋长。
他不敢肯定自己的心意，也想不通她昨天为什么会突然那么问。
心里像一团乱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到家时却空无一人。
阿姨刚准备好晚饭，见他回来招呼道:“回来了呀，快吃饭吧，太太说她晚上不回来吃了，不用给她留饭。”
尹轩陌脚步一顿，皱起眉问:“她说去哪了吗？”
阿姨解释道:“哦，说是约了朋友吃饭。”
尹轩陌淡淡地嗯了声，心里泛起一抹隐隐的酸涩。
之前她有应酬或者约了人，都会发个消息告诉他。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美味的食物仿佛变得索然无味。
他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想了想，还是打开手机，给沈诗奕发了消息。
【去哪了，几点回来？】
一边吃饭，尹轩陌一边时不时地看向屏幕，却始终没有回复。
他轻轻皱了皱眉，心里的烦躁更多了几分。
胡乱塞了几口，便彻底没了食欲。只好放下筷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着。
终于，指针指向八点的时候，沈诗奕推门进来。
沙发上的人双腿交叠，正神色不明地看向她。
沈诗奕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听见他问：“吃饭了吗？”
她淡淡地应了声：“吃过了，你呢？”
尹轩陌低声应道：“吃了。”
沈诗奕嗯了声：“那我回房间换衣服休息了，你没事也早点睡吧。”
尹轩陌抬头看向她，慢条斯理地问：“晚上不回来吃饭，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沈诗奕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语气自然道：“你以前不回家的时候，不是也没告诉我吗？”
“我只是晚回来一会儿，不用担心。”
她说完抬起脚，径直往卧室的方向走。
看着沈诗奕疏离的背影，尹轩陌站起身，几步追上。
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不稳地问：“沈诗奕，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第30章
面对尹轩陌的质问, 沈诗奕的心里一阵阵刺痛。
可她没有力气去跟他争论什么，抑或证明什么。
她轻轻垂下眼，沉默两秒后声音轻柔道：“我今天是真的累了, 没有在跟你闹别扭。”
冷静平淡的语气让尹轩陌的心里一阵无力。
好像他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突然间失去了继续往下问的勇气。
他悻悻地放开手, 默默地看着她慢慢走回房间。
紧闭的房门将两人彻底隔绝开, 明明身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好像隔着万水千山。
尹轩陌轻轻皱起眉头, 眼底浮起一片幽暗。
— —
今年的除夕, 沈家和尹家决定一起过。
两大家子，十几号人聚在一起，偌大的客厅显得热闹非常。
吃过年夜饭, 长辈们坐在一起聊天，几个年轻人则跑去二楼的阳台上, 一边玩一边闲聊着。
玻璃上的彩灯一闪一闪，到处都弥漫着阖家团圆的欢欣。
沈煜哲拉着尹轩陌打游戏，沈诗奕则和方羽在一旁拿着手机逛网店。
马上就是情人节, 方羽想选一个礼物送给顾言。
可她怕挑不好, 便找沈诗奕帮她参谋。
“嫂子, 你看这个手表怎么样？他马上要正式工作了, 这个正好能用上！”
沈诗奕看了眼价格，如实道:“你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该怎么给你回礼？”
“我……”方羽愣住, 小声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对他好。”
沈诗奕轻叹道:“如果他真的在意你, 那这份心意就足够了，你这样, 可能会让他觉得有负担。”
方羽点点头:“那我还是保守一点吧。我同学她们都自己织围巾送人，那我也织一条给他好了！”
“让他每天都能想起我！”
沈诗奕笑笑:“嗯，这个主意不错，可以再送他一盒巧克力，标配。”
沈煜哲打着游戏还听了一耳朵她们的对话，好奇地问:“方羽你交男朋友了？”
方羽急道:“你小声点，瞎说什么，打你的游戏！”
沈煜哲撇撇嘴:“姐夫，你们家小公主要被人拱了哦！”
一局结束，尹轩陌坐到沈诗奕身旁，剥开一个橙子。
一边漫不经心地递到嘴里，一边看着方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姑姑说？”
方羽嘟囔道:“过一段再说吧，我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逼着我把人带回来给她看的！”
“顾言最近很忙，我不想给他压力。”
尹轩陌的神色沉了沉，也不知道她这恋爱脑是随了谁。
见他就要训人，方羽连忙摆摆手:“哎呀别说我了！你们呢，情人节打算怎么过啊？”
尹轩陌看一眼沈诗奕，慢条斯理地问:“你想怎么过？”
清透的嗓音里竟透着一丝期待。
沈诗奕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想了想，轻声说:“都结婚了，还过什么情人节？”
这种浪漫甜蜜的节日，实在不太适合他们这种塑料夫妻。
方羽高声道:“结婚了也可以过情人节啊，只要相爱，每天都可以是情人节！”
沈诗奕无波的眼底轻轻一动。
是啊，只要相爱，每天都是情人节。
可他们没有相爱。
她淡淡地笑了声，没再说话。
尹轩陌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落寞。
几位长辈不能熬夜，零点一过便都去睡了。
家里人都在，沈诗奕和尹轩陌也不好再分房睡，只能进了同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尹轩陌在老宅时一直住的，还留着很多以前的东西。
沈诗奕在房间里踱着步，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的照片。
目光停留在一张合照上。
是高二那年暑假，他们几个发小去海边玩的时候拍的。
照片里的人还是一副青涩的面孔，脸上挂着肆意张扬的笑。
是每次见到，都让她忍不住心动的样子。
尹轩陌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笑着道:“你那个时候比现在活泼多了，很爱笑。”
想起以前的时光，沈诗奕也忍不住有些怀念，轻声道:“人总要长大，总要慢慢变成熟。”
尹轩陌转头看她，须臾后，轻声道:“以前很好，现在，也很好。”
沈诗奕轻轻眨了眨眼，不想去猜测他话里的意思。
她现在只想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算是负起两家的责任，也全了自己多年的夙愿。
无事可做，沈诗奕径直上了床，没有一丝扭捏。
“我有点困，先睡了。”
尹轩陌抬了抬眼睛，看着她坦然地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柔软的长发散落在巴掌大的脸颊旁，莫名得妩媚动人。
他静静地看她几秒，紧跟着上床躺下。
关了灯，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诗奕闭上眼，虽然大脑十分清醒，但还是尽力酝酿着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没有睁眼，过了许久，终于渐渐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