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道稚嫩的童音在院子中响起，惊飞了枯树枝头的小鸟。玛莎则站在门廊的台阶上，面朝着唱歌的孩子们，拿着一根旧指挥棒在空中挥舞着，合着他们歌曲的调子。
塞西莉亚记得里德尔不久前提到过，今年英国的经济不景气，世界爆发了经济危机。生产下降、工人失业，政府划拨给孤儿院的救济金比过去少了整整一半，送来孤儿院的孩子却比往年更多了。
所以快要没钱的科尔夫人很重视这次年底的募捐，因为她不确定明年政府发的救济金会不会比今年更少。
虽然塞西莉亚有些听不懂什么是经济，但她知道今年孤儿院的伙食没有去年好了，孩子们很久才能吃上一回肉。
如果不是每逢节假日，克里斯回伦敦，都会来孤儿院接塞西莉亚去默卡府上加餐。还时不时就让女佣莫尔夫人过来给她送零食，塞西莉亚估计也要和孤儿院里大多数孩子一样，因为吃不饱而营养不良，变得面黄肌瘦。
当然，这里面小胖墩比利是个例外。虽然他永远都在喊饿，可他从来没瘦下来过，一直都是那么胖。
想到里德尔说的，明年政府的救济金只会比今年更少时的话，塞西莉亚唱歌唱得更卖力了。她也想多募捐到几枚便士，这样明晚里德尔在孤儿院就能加餐了。
而塞西莉亚的除夕夜，则要在默卡家度过，参加默卡家族每年年底迎新的家庭宴会。
今天伍氏孤儿院的上午就这样在孩子们的歌声中度过。
午餐时比利如愿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香肠。他和瘦弱的埃里克虽然已经五岁多了，但都是半年前才来的孤儿院。比利的父亲是屠夫，而埃里克的母亲则是教师，在来伍氏孤儿院前，他们两个都不缺肉吃。
至于为什么比利和埃里克会来孤儿院，塞西莉亚和里德尔都没主动问过。没人想回忆痛苦的事，哪怕只是几岁大的孩子。
午餐过后，下午就是孩子们的自由活动时间。塞西莉亚软磨硬泡才央求到里德尔陪自己去院子里堆雪人。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孩子各自占据了地方。
比利和埃里克已经在雪地里拿着小铲子哼哧哼哧的挖了起来，看见里德尔和塞西莉亚也出来了，机灵的埃里克立刻扬手朝他们喊道：“老大，塞西莉亚，来这边。这边的雪厚。”
里德尔木着脸站在一旁，看着塞西莉亚欢呼雀跃的加入到比利和埃里克的队伍中，开始卖力的堆着雪人。不由心中腹诽自己居然会在这么无聊幼稚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最终，塞西莉亚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堆出来一个头大身子小，黑石子做眼睛，树枝做鼻子，嘴巴不高兴的向下撇着，下巴那里还缺了一块的雪人。她小手冻得通红，指着雪人得意的问站在一旁的里德尔：“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你？”
里德尔：……
“玩够了吗？回门厅烤会儿壁炉吧。孤儿院现在可没有多余的药给生病的孩子吃了。”说完，里德尔就转身朝屋子走去。
塞西莉亚在原地左右望了望，发现刚才还在的比利和埃里克早就不知道跑哪玩去了。旁边不远处的地上只有一个沾着泥土形状的奇怪大雪球。见状，塞西莉亚赶紧小跑着跟上里德尔。
由于衣服穿得多，塞西莉亚跑起来颤颤巍巍的。里德尔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停下了步子，皱眉朝她说：“别跑。”
然而里德尔的话音刚落，塞西·球·莉亚扑通一下来了个平地摔。好在衣服穿得厚，塞西莉亚倒是没感觉到疼。就是感觉在里德尔这个弟弟面前摔了一跤，有些丢面子。
正当塞西莉亚想要自己爬起来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来人是个三十多岁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将塞西莉亚抱起放在地上后没有立刻放手，而是将她虚揽在怀里。
当男人看清塞西莉亚胖乎乎的小脸上精致漂亮的五官时，惊呼声脱口而出：“天啊，你长得可真漂亮。伦敦最漂亮的娼……咳咳，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小时候估计都没你好看。”
塞西莉亚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夸好看了。养父克里斯每回见到她都要夸她又变漂亮了，就连不喜欢塞西莉亚的默卡夫人，也从来没有在别人夸塞西莉亚漂亮时反驳过。她说自己不屑于说假话。
此时里德尔已经走了过来，他语气冰冷的对中年男人命令道：“放开你的手。”
也不知道里德尔小小年纪是哪来的气势，反正每次他这么和格雷西说话，都能把格雷西吓得半死。
面前的男人虽然被里德尔黑黝黝的眸子盯得有些发毛，但他只将自己的这种感觉当成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有放开揽着塞西莉亚的手。
见状，里德尔看向男人的眼神更冷了几分。他在嘴中默念：四分五裂（切割咒）。
下一秒，男人身上穿着的灰色正装撕拉一声从中间裂开了。随即仿佛有人在用刀片切割一般，越来越多的布料唰唰往下落。
中年男人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自己如同破布一般的西服，嗓子里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一旁的里德尔则是牵着同样看傻了的塞西莉亚，一脸淡定的往回走。
途中还遇到了匆忙跑出来查看情况的格雷西，她看了眼院子里瘫坐在地上尖叫的中年男人，随即惊恐的指着里德尔大喊：“天啊，恶魔的孩子，他是恶魔的孩子！”
第9章 生日快乐
被里德尔教训的中年男人叫吉姆，是科尔夫人找来顶替去世老爷子的新园丁和门卫。
里德尔清楚的记得上一世直到他去了霍格沃茨，孤儿院的门卫一直都是个跛腿的退伍老兵。对于这个叫吉姆的男人，里德尔并不没有印象，但这不妨碍他看吉姆不顺眼。
里德尔很可惜院子发生的事情没有将吉姆吓走，在科尔夫人的安抚下，吉姆依旧决定留下来继续工作。而叫嚷着里德尔是恶魔之子的格雷西则是被科尔夫人大骂一顿。
科尔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衣服会裂开只是布料不结实的问题。并且禁止孤儿院内的任何人再谈论这件事情。
虽然科尔夫人表面上口口声声说不相信，但里德尔还是敏锐的发现了，科尔夫人根本不敢和自己对视。每次视线即将交汇时，对方都会不自然的转移视线。
晚上熄灯后，塞西莉亚依旧在里德尔不赞同的目光中爬上了他的床。
孤儿院的床位有限，十岁以后的孩子才会分男女宿舍。窝在里德尔的被子里，塞西莉亚都能听见不远处的床上比利轰隆作响的鼾声。
塞西莉亚在里德尔嫌弃的目光中摸了摸他头上的黑发，低声笑道：“还是我们的黑色头发好看些。”
里德尔没理她，他不理解塞西莉亚为什么会执着于黑色头发。
“里德尔，今天新园丁吉姆的事情是你做的吗？你不喜欢他。”最后一句塞西莉亚说的是肯定句。
里德尔淡淡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里德尔，你的能力如果被太多人知道，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得益于里德尔以前讲的睡前故事，让塞西莉亚知道了中世纪的英国曾经兴起过轰轰烈烈的女巫猎杀运动。
在塞西莉亚看来，里德尔不同寻常的能力很有可能会被人当成异端，甚至有可能会遭到杀害。虽然塞西莉亚自己也讨厌那个新来的门卫看自己的眼神，但她更担心里德尔的能力暴露。
一直和里德尔待在一块的塞西莉亚，很早就发现了他的特别之处。婴儿时期的里德尔从来没有哭过，就算饿了也只会张嘴哼哼两句。半岁左右时里德尔就学会说简单的单词。在他身边，还总能发现死去的小鸟和老鼠的尸体。
当然，还有各种发生在孤儿院里的奇怪事情。虽然所有人都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格雷西却十分认定，她认为所有发生在孤儿院内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恶魔里德尔干的。
格雷西害怕里德尔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里德尔从来不去遮掩他自己的特别之处。而每次发生不同寻常的事情时，格雷西总能倒霉的遇上。
塞西莉亚甚至能感觉到里德尔会因为他自己的能力而自豪，这让塞西莉亚更加担心里德尔以后的处境。
“我有分寸。”里德尔闭着眼睛说。
第二天，伦敦下雪了。
塞西莉亚一改常态醒得很早。此时天还没亮，她先是赤着脚摸到窗边看了会儿雪。等到院子外的路灯熄灭，她才悄咪咪的又回到里德尔的床上。
看着床上睡得可可爱爱的里德尔，塞西莉亚一边稀罕的看着，一边又坐等了近二十分钟，里德尔的睫毛才动了动。
里德尔才睁开眼睛，一张贴得极近的胖脸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如果不是之前塞西莉亚已经这么干过，里德尔肯定一个阿瓦达索命就扔出去了。虽然第一次时他就是这么干的，但魔法对塞西莉亚来说，毫无作用。
里德尔刚想皱眉斥责塞西莉亚这么干有多蠢时，面前的小女孩就突然扑了上来，两人抱个满怀。随后就听见怀里的人高兴的说：“里德尔，生日快乐。我也生日快乐，我们三岁啦~”
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这是里德尔过的第二个有人祝福的生日。第一个也就是去年的生日，也是塞西莉亚。
去年刚满两岁的塞西莉亚英语可没有现在这么流利，不过和现在一样，在天亮的时候第一个扑到里德尔的怀里，磕磕巴巴的说着“生日快乐”。
里德尔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麻瓜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嗯，塞西莉亚也生日快乐。”
抱够了里德尔的塞西莉亚，其实还想亲一亲小家伙白嫩嫩的脸蛋。但是他们现在已经三岁了，塞西莉亚上一世的教养告诉她男女过了三岁，就不能再做这么亲密的举动。所以她只能无奈放弃。
从里德尔的怀里退了出来，塞西莉亚又兴致勃勃的掏出一根红色的绳子递给里德尔：“给，生日礼物。”
去年塞西莉亚的小短手可编不了红绳节，今年她的手才又长大了一圈。其实她还想给里德尔做一碗长寿面，但她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厨房的灶台高，所以也只能作罢。
里德尔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精巧编织出纹路的红绳，红绳中间还串着一颗同色系的珠子。他捏了捏圆润光滑的珠子，认出了那是红玉髓。一些麻瓜富人喜欢用在饰品上做装饰点缀用的石头。
见里德尔低头盯着红绳久久不动，塞西莉亚才反应过来在伦敦没人戴红绳。她拿过里德尔手里的绳子，一边教他如何佩戴，一边直接替他戴在了左手上。
“这是象征福运的红绳手链，你要一直戴着，会有好运气的。”
里德尔别扭的移开眼，随口问道：“红玉髓从哪来的？”
“哈哈哈，是我很久之前就找克里斯要的。这是他兔子胸针上的眼睛，好看吧~”
“嗯。”
*
早饭过后，玛莎就要带着孩子出门演唱募捐了。
所有人都把自己最厚的衣服穿上了。塞西莉亚是领唱，而比利和埃里克也有任务。他们两个和另外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要捧着盘子向路过的人募捐。
只有里德尔今天是没有任务的，科尔夫人没有派给他任何事情。但是里德尔依旧穿戴整齐，他临时决定今天跟着院里募捐演唱的人一块儿出去。顺便到处逛逛，谁让他之前根本就没有准备过塞西莉亚的生日礼物。
里德尔的记忆里都没有过生日的概念，更别说送礼物了。更令他恼怒的是他根本毫无准备，换句话说，里德尔的口袋里现在一个便士也没有。
第10章 募捐
繁华的伦敦大街上人来车往。
同样一条街道上，既有贵族出行的马车，又有富人搭乘的汽车。还有赶早送货的工人推的独轮车。街道上挤满了来往的行人，路两旁的店铺也已经开门迎客，里面的客人非常多也非常热闹。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并且这些店铺只有一个早上的营业时间。到了下午，大部分商店就会提前关门。因为今晚伦敦的很多地方都会举行集体舞会，也就是所谓的迎新宴会。
所有的店铺，也会等到元旦过后才会再次开门营业。
玛莎和格雷西一同带着十几个孩子在一个三岔路口的街角找了个地方，这里人流量不错，也不会挡到哪家商铺的入口。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不避风，零下的温度站在寒风中的路口，这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孩子们很自觉的排好了队伍，现在还是早上，所以他们准备的蜡烛暂时派不上用场。这场表演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所以玛莎早就提前计划好了上午唱几首，下午唱几首。
稚嫩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街上响起。来往的行人被声音吸引，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唱歌的孩子们。然而大部分人在看过一眼后就会转头继续干自己手上的活计。只有出来逛街时间充裕的人会走上前来认真听孩子们唱歌。
这时候负责募捐的比利和埃里克一群小孩，有的拿着自己的帽子，有的拿着盘子，各显神通，开始向路过的人募捐。
里德尔皱眉站在街口处，看着不远处站在最前面领唱的塞西莉亚。她漂亮的小脸冻得通红，张嘴唱歌时，嘴里就跟着呼出雾气。
塞西莉亚原本可以和里德尔一样拒绝表演，看在每年默卡家族给的巨额赡养费上，科尔夫人就不敢为难她。然而哪怕里德尔早就和塞西莉亚讲清了里面的利害关系，塞西莉亚还是决定参加募捐。
里德尔又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随后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在了原地。
还在努力唱歌的塞西莉亚看着街道上路过的人，以及停驻在他们面前听歌的人，突然感觉小脸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她的脸已经被冻得红彤彤的也看不出来她在害羞了。
哪怕两世为人，塞西莉亚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上一世她出门不是坐轿子就是坐马车，出入皆有丫鬟服侍。就连在后宅中都不敢随意见成年外男，一年里也出不了一趟府宅。
像如今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献唱卖艺，更有孩子在一旁捧着帽子乞求施舍，塞西莉亚简直想都想象不到。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继续坚持下去。
塞西莉亚的心里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里德尔的建议，这样的事情的确让她有些羞窘和难以适应。
好在唱完两首歌后玛莎就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塞西莉亚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里德尔的身影。问过比利和埃里克，两人也表示没有看到。这让塞西莉亚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虽然她不知道伦敦有没有拐卖小孩儿的拍花子，但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不见踪影，实在让人不放心。
塞西莉亚不得不找上了玛莎，告诉她里德尔不见了的消息。
今天的募捐是玛莎负责，她将所有的孩子带出来，就要将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这要是丢了一个孩子，不止科尔夫人饶不了她，可能还会被警察喊去问话。
所以玛莎在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吓了一跳，倒是一旁的格雷西很淡定。她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冲两人讥讽道：“你们难道天真的以为有人能够拐走恶魔的孩子吗？别忘了可怜的吉姆，他的衣服都被那恶魔割成了碎片。”
虽然格雷西的话说得有些夸张，但她的话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安抚了焦急的玛莎和担心的塞西莉亚。对啊，里德尔可不是普通的三岁小孩儿，他的本事大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