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西卷了一口面,嚼了嚼,尝到熟悉的味道。
小时候身体发育迅速,她半夜时常被饿醒,程妈妈就会起来给她做这道意面,简单又快速。
有时候程肆会和她一起吃,趁着程妈妈进厨房的间隙,他会眼睛亮亮地凑过来,把她嘴角边沾染的芝士酱舔掉,和她接一个短暂的像狗狗亲近主人一样的吻。
冰箱里那么多食材,温西很难不怀疑程肆偏偏选择这道意面的别有用心。
“学到精髓了。”温西勾着唇,没有吝啬夸奖。
程肆这才松了口气,想到什么,他又洗了一盒草莓,摘掉草莓蒂,将一颗颗红彤彤的草莓切块,点缀着蓝莓,摆了个爱心的形状,轻轻放在了温西手边。
动作熟稔得像是在台下练习过百千次。
温西看见男生伸过来的手,手掌宽大,指节修长,腕骨凸出,皮肤不算白,手背却很薄,交错的血管隐没在指骨之间。
他指甲几乎是贴着肉修剪的,没有什么美感,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人的凌虐欲。
温西:“……”
“怎么了?”程肆紧张地问,“现在不喜欢吃草莓了吗?”
温西挑了颗草莓吃掉,又卷了一口面,语气生硬:“没。”
“那就好,”程肆道,“我还担心你口味变了。”
听到这话,温西脸色更不好了。
正因为口味一直没变而感觉自己被拿捏了的某人,一边优雅地吃,一边愤怒地想。
他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外面响起几道由远及近的惊雷,乌云压境,天色黯淡,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温西听着飓风过隙的尖锐呼啸声,不得不承认,她已经错过了将这人赶出公寓的最佳时机。
程肆整个人都在向她传递——
即将分化成Alpha又怎么样,他对她来说,依旧有着难以抵抗的,性吸引力。
以致于一向将利弊权衡得很清楚的温西,最终还是衔着一双冷沉欲深的眼,朝他伸出了手:“给我支烟。”
程肆愣了愣:“我的烟,不太好。”
“我知道,”温西没什么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我想抽。”
程肆向来舍不得拒绝她,只好拿出烟盒,敲出一根递过去,又去裤兜里摸打火机。
温西端着那盘草莓起身卧进沙发,将烟蒂咬在嘴里。
屋里冷气开得很足,玩累了的杜宾倚在她脚边睡得很安然。
程肆则顺势蹲在她另一侧,拢起手掌隔绝空调的冷风,护着颤动的火苗燃起猩红一点。
温西猛吸一口烟,吐出的烟雾瞬间模糊了她的面容。
一股横冲直撞的辛辣从齿缝窜进喉咙,舌根微麻,苦而回甘,她纵容劣质香烟的味道再度在鼻尖蔓延,正如同下一秒,她纵容了这人坐到她身边。
程肆在她身边坐下,微微俯身借着那点猩红渡了扣在指尖的那支烟。
两人沉默地抽着烟。
温西能感觉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比盛夏的天还灼热。
她挣扎了最后一次,发现没什么作用,因为她一偏头,就撞进了这人装满了她的眼神里。
于是抽完一根烟,温西缓缓开口:“你吃过饭了吗?”
程肆不擅长撒谎,于是诚实回答:“没有。”
“饿不饿?”温西问。
程肆立刻摇头。
他很怕温西以此为由头,让他饿了的话就回家去。
在夏季的暴雨消退之前,他还不想离开。
温西意味不明笑了声,指尖捻了一颗草莓半咬住,没给旁边人多少反应的机会,抬手扣住他的后颈,将草莓渡进他嘴里,直至草莓在他唇齿间变得软烂。
她微喘着气,退开一点,又问了一遍:“饿不饿?”
“……”
程肆微微睁大眼,连呼吸都忘记了,这次他在剧烈的失神中从善如流地点了头。
温西的视线从他呆愣的脸上一寸寸游走,再次咬着草莓覆上去,带着惩罚性质咬了下对方薄刃一样的唇,恰好咬在他原本就有的伤口处,而后在他吃痛时,不费吹灰之力地撬开他,舌头滑进潮湿的口腔,让他一点点,将草莓、烟味和她被抑制剂过度压抑的气息尽数吞下。
空气里沾染了潮湿雨意。
程肆心脏砰砰狂跳,喉结不停地滚动,僵硬的背脊被她吻着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中。
温西屈膝压在他充满力量的长腿上,没有因改变姿势抽身,反而箍着人后颈往自己面前送,和他纠缠得更紧。
程肆几乎被亲得窒息。
双手下意识在空气中抓了抓,但没得到她的允许,他不敢碰她,只好抓在沙发边缘,半环在她的腰侧,保护她不会坠落,让她能更好地在他身上肆无忌惮。
温西兴奋得眼眸雪亮,和他贴得更紧。
时隔两年,她终于再次找到能纾解压抑的方式,甚至不惜在他面前揭开伪装的面皮,朝他展示自己恶劣的獠牙。
她明明已经打算放过他了。
是他自己送上来的不是吗?
就在温西沉浸其中时,程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然后疑惑地张张唇:“是什么……”
“嗯?”温西也跟着抬头,带着舒服的鼻音。
程肆不适地动了动塌下的腰,隔着衣料,和温西相贴的地方,烫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他望着温西,略微皱着眉道:“你的饰品还是腰带,好像咯着我了。”
两人对视片刻。
温西顺势低头,脸色微变。
她穿的休闲裤是松紧绳的,没有腰带,她也没有在裤兜放物品的习惯。
所以是什么。
不言而喻。
但她现在没办法当着程肆的面起身,休闲裤宽松,一些平白的突兀也会因此变得更加明显。
温西磨了磨牙,生平第一次想骂脏话。
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在程肆面前装Omega这么麻烦呢?
最重要的是。
裴寰州出差,这次没人可以风雨无阻地来给她送Alpha镇定剂了。
她好像一不小心,放纵得有些收不了场。
第8章 回家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
温西脑子里闪过一套又一套说辞,但她盯着程肆看了一会儿,这人唇色潋滟,呼吸急促,一副被她亲得发懵的样子。
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能关注到别的,那只能是她的失职。
温西选择了什么都没说,干脆调换姿势跨坐在他劲瘦的腰上,捧着他的脸重新低下头,呼吸和眼神交缠在一起,吻得更凶了。
程肆背脊骤麻,脑子空白,清晰感觉到温西一点点扫过他嘴角的伤口,将淡淡的血腥气裹进彼此的唇舌里,最后全被他听话地吃掉。
心脏跳得像是和她第一次接吻时那样疯狂,黏腻的厮磨声在耳廓里猛烈刺激地回荡。
程肆有点恍惚的不确定,温西从前也是这样的吗?
两年时间,好像让她身上的侵略感更强了,他几乎招架不住,仿佛下一刻就会在她的吻里溺亡。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温西起初没管,手机声却一直响个不停,她只好满脸不爽地从沙发缝里捞出手机,低头一看,眼底带上了几分冷。
是许蔺深打过来的。
温西那点子难以启齿的燥火也就跟着偃旗息鼓,迅速下头,都用不着她再想新的理由为自己脱身。
她意犹未尽地最后浅浅亲了程肆一口。
然后撑起身来,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边往卫生间走边接电话。
身上气息散开,程肆从窒息中浮上水面,莫名被她这个仿佛偷欢一样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
他摸了摸后颈,发现那里更肿了。
没过多久,温西接完电话,大步从卫生间出来,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许蔺深知道了陈阿姨受伤的事,让她这周末回温宅去住两天。
没有给她拒绝的可能。
程肆听到声音,微微回神。
温西将欲望和现实分得很清,不费什么力气就从旖./旎的氛围里抽身而出,但程肆还沉浸于此,他没发现温西的异常,内心有忐忑和期许,运气不太好地往枪口上撞。
他望着温西:“刚才的吻,你是什么意思?”
温西眼底掠过嘲讽,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灌下,淡淡道:“想亲就亲了,能有什么意思?”
“……”
程肆瞬间被这句话堵住了喉咙,缓慢眨了下眼,轻轻地嗯了声。
他没表露什么情绪,慢慢整理快卷到胸下的校服衣摆,只有耳尖和眼尾还残留些许动情的余晕,温西却莫名从他抿着的唇角里,看出了一些低落的痕迹。
视线再往下,男生线条分明的腰上多了两道鲜红的指痕,应该是刚才为了不让他贴得太紧掐出来的。
她忍不住皱眉。
诚然她的确没怎么控制力道,挺随心所欲,可这两道指痕还是让她惊住了,显得她像个一撩就炸的愣头青。
程肆居然也没喊痛。
这么想着,温西鬼使神差:“奖励。”
程肆很明显地动作一顿,她的思维实在太跳跃,他有点跟不上,不解地发出一点气音:“嗯?”
“我说,是奖励。”温西指了指饭桌上的芝士鲜虾面的空盘,“做饭的奖励。”
程肆想也不想,顺着这话就问:“那我还能再来给你做饭吗?”
温西眉梢微挑,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欣赏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话的潜台词,又因此耳朵红得滴血,不过他没有退缩,湿漉漉的眼神和杜宾讨要零食时一样热切。
她算是发现了。
程肆这个人,在明确拒绝他后,他绝不会死缠烂打,甚至会自作主张从此再不出现,但如果又施舍给他一星半点的暗示,他又会毫不犹豫地接住机会,小狗摇尾巴似的开始得寸进尺。
“有机会再说。”温西不疾不徐开口,语气轻松不少。
程肆怕自己理解错意思,怕这只是她的托词,谨慎地追问:“怎么才算有机会?”
温西又点燃一根烟,用肺过了烟气,走到他面前:“比如像今天,陈阿姨受了个伤什么的,没人给我做饭你不就有机会了?”
她故意将烟圈吐在他脸上,提出一个假设:“你希望她再出一次车祸吗?”
“……”
程肆直接呆住,张张唇,又闭上,思考能力都被这句话震没了,好半晌,他涨红了脸,窘迫又难堪地摇头:“我……我还不至于这么恶毒。”
温西啧声:“那你没机会来这儿了。”
程肆垂下眼,像是很遗憾又无可奈何,他再次退缩到无欲无求的状态,闷闷道:“好的。”
夏季的暴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让人捉摸不透。
温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雨停了。”
程肆怔了怔,背脊一僵,很轻易解读到温西的暗示。
雨停了。你该走了。
顶着对方意味不明的视线,程肆平直的眼睫颤动两下,只好缓慢站起身,眼睛看起来也红了。
“我马上走。”他说。
温西哦了声:“你很急着走?”
程肆心想,不走的话又能怎么办呢,哪怕是真正的犬只,在被主人驱赶后也不会不识相地立刻凑过去吧。
温西却弯起唇角,起身抖落烟灰,莞尔:“再急也得等我,车钥匙在菀然那儿。”
程肆不可置信:“你要送我?”
温西嗯了声。
她一向对宠物很好的。
程肆的大脑彻底宕机,有种从悬崖跌落到云端的感觉,本职员由蔻蔻群要无尔而七屋耳爸一整理他呆呆地看着她,呆呆地应声,忘记了拒绝。
将人逗弄得手足无措后,温西心情大好,那点由许蔺深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喷了点味道浅淡的香水,遮住身上的烟味后,去按了对门的门铃。
骆菀然居然真点了牛油火锅,一开门,屋子里就窜出一股子的火锅味。
温西没了进屋说话的欲望,站在门口道:“车借我一下,我送个人。”
“送谁啊?”骆菀然一边去拿车钥匙,一边扯着嗓子问,“不会是程肆吧?”
温西没回答。
因为下一秒骆菀然就看到了不远处安静等待的程肆。
“哦哦哦哦哦哦卧槽!”骆菀然眼睛都在冒光,“我就提示他陪你遛狗,他直接登堂入室了,好家伙,早知道你俩干柴烈火,我还搞什么纯爱助攻啊?给你俩开间房得了。”
“你好意思提,”温西冷笑一声,“给地址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将功补过不行?”骆菀然理直气壮,“要不是我给地址,公主殿下哪找得到这种乐子?我记得放学那会儿还没这么严重吧——”
她指指程肆破掉的唇角,冲温西兴奋眨眼,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都给人亲成什么样了,你自己没点B数吗?”
温西:“……”
“瞪我也没用,我这人就爱实话实说。”骆菀然把车钥匙放她手上,关门之前微微一笑,“祝两位今晚玩得愉快。”
温西气笑了,但又诡异地无法反驳。
她偏头去瞥程肆的反应,潜意识不希望他听到这些,却见程肆神游天外表情凝重,没往这边看。
一副突然变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温西即将启动车辆时,程肆才抓着门把手,犹犹豫豫地开口:“你真的要去我家?”
温西淡声:“你很怕我去?”
“嗯。”
“家里有大人?”
“不是。”
“那你怕什么?”
程肆有些难以启齿地说:“环境不好,你不会喜欢。”
程肆父母在温家做活也有些年头,温家没有亏待过他们,即使离开温家,应当也过得不会很差,所以温西下意识以为他口中的环境不好,是和温家作对比。
如果是这样比的话,那整个联盟也少有环境好的地方了。
温西对此无所谓,直到抵达目的地,她才明白“环境不好”这四个字的定义。
程肆住的地方实在偏僻,在一处即将拆迁的老旧小区,楼房低矮,门面陈旧,没有电梯,周围进出的都是披星戴月的人。
温西不愿意把骆菀然的超跑往里面停,怕一转眼的功夫车就被人划了。
而这破地方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监控。
“今晚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温西皱眉道。
温西没有下车的意思,程肆也不希望她下车。
他默不作声去开车门,拉了一下没拉开,车门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