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景一边暗暗吐槽一边看向曾政。这武将不大会说话,不过倒挺会办事的,找的这人不错。
见神仙看向自己,曾政一激灵,忙从车上爬下来,把车里的物资打开,拆开一包盐,“你说得不错,神仙的确给了盐。虽然不多,但也是神仙的心意。”顿了下又道:“只是你们不要哄抢。神仙说了,准备再送几颗长寿命的丹药给谢家家主,如此应能将货仓借我们用了。”
哎呀!
陶景差点就鼓掌了。这可不是剧本里的词儿,这曾指挥也是有点东西在肚里的呐。
人群里的那托儿一听这话,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两行眼泪掉了下来,“苍天啊!我们小民不知能不能活到明日,而他们却还要吃增寿丹,为什么啊?都是人啊,呜呜呜。”
陶景和其他穿越众看呆了。
这人是懂挑唆的,人才啊!
要重点培养!
有这样的人才在里面挑唆,乡民们怎么会不闹腾?曾政给了陶景一个眼色,陶景与穿越众们立刻上车,直接开车回瀛莱山了。
见到神仙离开,曾政松了口气。要是闹起来,伤到神仙可没法向天子交代了。
曾政努力维持着秩序,将粮食与蔬菜发放下去,但是与其他几个方向的人不同,这里的人只能拿到三两的粮、三两蔬菜、一两盐。
比起别人几斤的粮食,这简直少得可怜。但曾政却不理会乡民的闹腾,直接一句“这样大家都能分到一点”的话就让所有人成功闭嘴了。
东西少也是能活命的。但这样一来,许多人心里的怒火就压不住了。他们不觉得神仙的做法有什么对,反是觉得谢家太不讲人情。
第二日,涌来的乡民越发多,而西边这边也是越来越闹腾。因为有人听说了神仙怒摔水晶杯的事。
这下好了,这事可闹大了。愤怒在人群中传播着,尤其是听到别地乡民都拿到了十斤粮食后,那愤怒可就压不住了。
到了第三天,人们聚集到了谢家仓库面前,虽然还没动手,但那阵势也是够吓人的。货栈管事的吓坏了,连夜进城跟谢昊禀报。
谢昊沉着脸,听了半天,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道:“他们这是借乡民行敲诈之举!卑鄙,无耻!竖子,安敢欺我谢家?”
“大公子,眼下该怎么办?”管事小心翼翼地道:“那些泥腿子闹起来可不得了啊。历朝历代,这些泥腿子闹起来,可都是要出事的啊。”
谢昊气得来回踱步,“我们谢家传承千年,莫说是新朝了,便是往前几个朝代,那也是顶级的人家。现在好了,不知从哪跑来一群妖魔鬼怪,竟是这般算计我谢家,我看他们是想死了!”
管事不敢说话。
那些乡民哪里管你什么家的,真闹起来,天家都敢掀翻了,何况一个世家?再说那伙人手段神鬼莫测,可不是一般的存在。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暗暗叫苦,家主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可就要出事了啊。
听谢昊骂了半天,管家再次问道:“大公子,眼下该怎么办?”
“本还想给他们一些薄面,但他们把事做这么绝,我们要是认怂,天子必是要拿此事做文章。”
谢昊沉思片刻,道:“多派些人把守,带上家伙,那群泥腿子要敢硬来,就把抢劫的名头按他们身上,当场打死几个,我看谁还敢动?”
“大公子,万万使不得啊!”
管事大惊,“若动了手,必是引众怒。小的进城路上已听说了,说是从今个儿白日里起,茶馆酒肆便有人将神仙摔水晶杯的事编成评书了。”
“什么?”
谢昊停下脚步,瞪着眼望着管事,“你刚说什么?到底是谁敢传我谢家的话头?”他看向其他奴仆,“你们是都死了吗?!这样的事居是不告诉我?我谢家养你们有何用?!”
“摊上你这么个主子……”
就在谢昊怒不可遏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莫说是谢家了,便是天家都要完!
第24章
“父亲?”谢昊一愣,随即惊喜了起来,快步上前,“父亲,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原州多陪伴下老祖母吗?”
“呵,我要再不回来,这家怕是要被你败光了吧?”
谢昊的父亲,蓝玉县谢家的家主谢笙快步走向上座,待坐下后,看了一眼谢昊,便道:“跪下!”
“父,父亲?”
谢昊惊讶,但碍于父亲的威严,还是带着不解跪下了。
“来人,取藤条。”
“父亲!”
谢昊一惊,“孩儿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动用家法?”
“为何要动用家法?”
谢笙冷笑,“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嗯?被周老匹夫挑唆,四下煽动乡民去瀛莱山,你难道忘了,周述因盐利曾与我谢家有过不快吗?!”
“可,可那都是上代人的事了。”
“是啊,上代人的事了。”谢笙道:“可周述那会儿已跟着他爷爷做事了。池州的盐都要经过我蓝玉县进来,这块肥肉谁不想多吃一口?我谢家靠着主家,硬生生占了五成利,而他周家就两成利。你说,他能不恨吗?你竟听他的话,去做这种事,你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也就罢了,待那些仙人上门,你竟还做要挟,我真的,我真的……”
谢笙气得直摇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你如此不堪造就,我百年后如何敢把家交给你?交给你,我怕是死都闭不上眼!”
这话非常重了。简直是在说谢昊没能力继承家业,而在这样的家族里,这句话的伤害力不亚于核武器。
谢昊大智慧没有,可怎么耍阴私却很清楚。一听父亲这话,便是连连磕头,大哭道:“是孩儿错了,请父亲责罚。”
“你是该罚!”
谢笙瞪了他一眼,“你便在这里受罚吧。这事,你不要管了。”
“父亲要让谁管?”
谢昊急了,“我可是蓝玉谢家的嫡长子!”
谢笙起身,望了他一眼,眼底涌起失望,轻轻摇头,“打完,去祠堂跪着吧。”
说罢便是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前往幺儿的院子而去。
惨叫声在谢家主宅响起,谢昊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什么父亲反说他是祸害?还打他?
第二日,谢笙便带着小儿子谢铭押着上千斤粮与盐前往西边谢家货栈。大量的粮与盐迅速平息了乡民的怒火,而且看到谢家开始腾空仓库了,大家也不再闹事,回到救济点,等待粮食发放。
谢笙交代了货栈管事的几句后,便又回到家中,让人取来荆条,将被打得浑身是伤的谢昊捆来,不顾他的哀嚎,将他衣服扒了,绑上荆条,押着他上了一辆板车,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一路出了城,前往瀛莱山。
王家大宅内,王骓听到了此事,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不由开怀大笑,“都怪这蠢货自作主张,把消息传那么远,害得我们这回损失惨重。好,好,真太好了,看见这厮这般,我心里舒服多了。”
“可大公子……”王家的大管家哭丧着脸道:“还有乡民不断涌来,咱们已贴了上百石粮进去了,照这架势,五百石粮也顶不住啊。”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王骓便觉心火蹭蹭直冒。也不知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想出这么损的主意,明知是个阴谋,却也不得不吞下去。
估算了下这回的损失,王骓只觉都要心梗了。他想了想,沉着脸道:“发动所有人去各乡,就说神仙手里也没粮了,蓝玉县乡绅也竭尽所能,再来也是没粮吃了。”
管家领命而去。王骓坐在椅子上半晌,最后又起身,让仆从去准备礼物,他也得去一趟瀛莱山。要是不去,怕是这事不会完。
瀛莱山下,谢笙抬头仰望山上庞大的建筑群久久后,向山下的守卫递上了自己的名帖,“劳烦通传,就说蓝玉县谢笙带着逆子前来向圣人请罪。”
说着便一拉手里的绳,呵斥道:“逆子,还不快跪下!”
“父亲,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谢昊哭喊道:“我可是嫡长子,您这般做,让孩儿以后还怎么做人?”
“闭嘴!”
谢笙大怒,“你在祠堂了跪了一晚上,都没反省出什么吗?那你在这跪着吧!神仙什么时候见我们,你什么时候起来!”
守卫的将士冷笑了下,接过拜帖,也未多说什么,直接便上了山。很快,这位将士又下了山,来到谢笙跟前道:“老先生,您回去吧。神仙们说,他们能做主的人都去抢种粮食了,这会儿没人能接待您。”
“无妨。”
谢笙也不嫌地上脏,竟是直接坐了下来,“老夫可以在这等神仙回来。”
守卫将士看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站到一边,任由谢家父子在山下等着。
太阳毒辣,谢昊又被打了一顿,跪了没一会儿,没觉眼前发黑。他呜呜了几声,虚弱地道:“爹爹,我,我好难受。”
谢笙看着儿子苍白的脸,侧过头,“你若今日死在这儿了,为父会好好给你办事,并让你那一干小妾为你陪葬的。”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啊?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谢昊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嘴里还喃喃着,“若我们把盐权交出去,没得到好处,主家不会放过我们的。孩儿,孩儿是为了家啊……”
他说着便是身子一软,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谢笙“唰”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一把扶住儿子,大喊道:“昊儿,昊儿,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来人,来人,快来人啊,快救救我儿子,救我儿子。”
守卫也是吓一跳,忙上前查看,见谢家公子唇色发白,满头满脸的汗,直觉不对。他顾不上多想,忙上山去禀报,
没一会儿,邱亚萍便带着两个人抬着担架下山,守卫忙喊道:“让一让,让一让,医仙来了。”
“医仙,医仙!”
谢笙像看到救命稻草般,扑到邱亚萍跟前,大哭道:“快救救我儿吧!”
邱亚萍未多做理会,点点头,绕开谢笙,来到谢昊身边。蹲下身,用听诊器听了下心肺,又翻了下眼皮看了看,道:“是中暑了。”
说着便道:“赶紧抬山上去。”
谢笙忙起身,“我们来抬,我们来抬。”说着便冲奴仆努嘴,“还不快将公子抬上去?”
说着便冲邱亚萍拱手,“医仙,老夫今日带着逆子过来是来赔……”
“这话你晚点说吧。令公子已昏迷,得赶紧救治。”说着便转身,“快跟上。”
“哦,哦,是,是。”
谢笙一懵,心说神仙行事也太直接了吧?但想想自己的苦肉计得逞了,便又安心了许多。他今日要不做足姿态,来日谢家在蓝玉县可就要不好混了。而且,若盐权因此没了,那主家也怪不得他了,毕竟他可是连儿子都搭进去了。
进了市场,谢笙便觉眼睛有些不够看了。跟着他进入市场的那群家仆也是忍不住到处乱看,只觉眼睛都不够用。
这就是天宫?
一路行至医疗站,里面的所见所闻更是让谢笙汗都冒出来了。
他只见自己儿子抬到一个疑似卧具的东西上后,便有一个医仙过来。这医仙与那位邱医仙不同,她头上戴着一个淡蓝色的帽子,身上穿着与邱医仙差不多的衣服,只是颜色不同。她是蓝色的,而邱医仙的是白色的。
只见她与另一个同样打扮的蓝衣医仙推着一个四四方方,有三层高的古怪小车过来。那小车上放着一个类似筐一样的东西,只见她拿出一个透明袋子,随手一撕后,拉出一条绿白相间的透明软管后,往自己儿子头上一套,再把绿色那头往鼻子里一塞,然后接到了床头一个透明瓶子上。
瓶子里开始冒出水泡,仔细听听,还有“咕嘟嘟”的声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敢问医仙,这是何物?有何作用?”
“氧气。”护士陆萌一边回答,一边利索地从同伴孙嘉敏手里接过已加了□□、B6等物的输液瓶,拉过谢昊的手,直接就扎了进去。
这一扎,看得谢笙心头都一颤。
阳气?是太阳之气?他们能把太阳之气收集过来,再给人用上?可这不是水吗?太阳不该是火吗?
“敢问医仙,你们这扎针之法有何讲究?”
“你儿子中暑昏迷了,所以得输液,平衡电解质,补充钾离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完全听不懂。
谢笙还想再问问,才开个口,却遭到了对方的白眼。
孙嘉敏冷哼了声,“故意带着有伤的儿子来这里晒太阳,是想讹我们吧?你这种人,我们见多了。”
“……”
心思被揭穿,谢笙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同时心里也有些害怕。
这些医仙看着年岁也不大,可对人心的琢磨怎会如此通透?
“医仙,老夫今日真是来赔罪的。老夫前往原州主家探亲,没想到这不成器的逆子竟是做出冒犯上仙的事来,我……”
“你跟百姓说去吧。”
陆萌淡淡扫了他一眼,“世道不好,路难行,这一路不知有多少百姓死在了路上。呵,真有诚意就做捐点粮,比你说什么漂亮话都好用。”
谢笙张了张嘴,只觉又噎着了。
怎么回事?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会说话?还有,这些女子也太凶了吧?就这,还想嫁人吗?
第25章
陆萌懒得理会这老头。
身为一个学医的,最是受不了这种轻视生命的人。
沉默让谢笙很尴尬。索性他也不是凡种,忙脸上堆起笑,“医仙说的是,老夫也是信因果的,会多做好事的。”
他说完也不再多言,见儿子脸色逐渐好转,见边上有椅子,便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他又低头仔细观察这椅子,见那蓝衣医仙走了,便伸手摸了摸。这一摸,便有些惊讶。
椅子的骨架竟是用金属做的,上面包的是皮子。人造革谢笙不认识,但不妨碍谢笙想象它的昂贵。
用金属和皮子做椅子,难怪这群人不受要挟,这得多有钱?
再看看窗户,只觉自己那儿子是蠢到家了。
这东西若交给他们谢家经营,莫说是盐了,便是铁马茶都可以交出来。主家那边见了这东西,怕不是能立刻在朝堂上支持天子。只是东西虽好,想要得到却不易。起码,不该是这样的操作法。
想到这里,看着床上还昏迷的儿子,便暗暗来气。再看看在帮大儿子掖被子的幺儿,便摇头。
同样都是自己的孩子,差别怎么这么大?话说,这里怎么会这么凉爽?没见有冰盆子,难道这伙人还掌握了温度变化的手段?
谢笙静静|坐着,观察着,可一直等点滴打完,儿子醒过来了,传说中的仙人头子也未出现。他们好似被遗忘了一般,待谢昊醒来,挂好水,便有蓝衣医仙过来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