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雯雯站在新建大门内，看着耿秋、李跃、陶景、夏铭、李慧明离去的背影，忍了久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用力扬起手，冲着他们背影大喊道：“耿医生，陶景、夏警官、李站长、李跃，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等你们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话一出口，前来送行的人纷纷忍不住侧头，比较感性的人已是红了眼。与古人接触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搞不好真会丢掉小命。现在看着这五人离去，大家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陶景听了这声音伸出手扬了扬，连头都没回，显得十分潇洒。
李跃侧头看了一眼陶景，只见这家伙眼红红的，嘴里还嘀咕着，“擦，今天风沙真大，眼都吹红了。”
李跃抿嘴笑了笑。难得的，他这回没接触自己的这位发小，反是也学着他伸出手扬了扬，而后径直朝着山下而去。
李慧明转过身，冲着大门方向挥手，“半月后就回来了，到时可要做好吃的给我吃啊，王雯雯。”
一语双关，王雯雯秒懂。
欧阳玉轻笑了起来，低声道：“这隐形的后勤部长不好当吧？”见王雯雯愁眉苦脸的，她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后勤权利大，可人情往来也麻烦。哪个部门都难，都想多分点配额，这就难搞了。好在小王同学看着萌呆萌呆的，但脑子其实可好了。相信只要再锻炼一段时间，就知道怎么应对了。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停了下来。他们打开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用来增强信号的中继器，寻到半山腰的一棵树后，陶景便爬了上去，开始安装中继信号台。
这个中继器可以增加无线通讯设备的信号，可以让他们在山下也能跟山上联系。除此之外，市场内的基站都被完整地转移到了这个时空，且市场网站也有自己的服务器，经过多天的调试、参数修复，眼下市场内已可以上网，打电话了。
不过因着上级骨干网络的消失，目前只有市场自己开发的网站和APP能使用，其他都用不了。
他们下山也得及时跟上面汇报情况，眼下在半山腰装上个中继器，增强信号后，双方就能及时通讯了。
山下，从府城赶回来的孟歆等人穿着香薰过的官服，手持着只有面见天子时才会拿的笏板，列队站好，仰着头，看着瀛莱山。待能看见人影了，赵璋便挥起手，连连喊道：“快，奏乐，奏乐。”
音乐肃穆而恢宏，带着几分敬畏的味道。孟歆在这片肃穆中，挺直腰板，带着官员以及一众乡绅上前。他心里是无比激动的，幸好赶回来了，让他有机会可以跟神仙一起隔离，这样能弄清楚的问题可就多了。
两波人离得近了，双方的打扮与容貌也在对方眼里显现。
好高！
好矮！
接触的那一瞬，两波人都在心底发出了感叹。
市场众这边带队的是李跃，身高一米八三，而副队耿秋虽是个女人，身高也有一米七二。
除去这两人，夏铭的身高有一米八，陶景一米七八，便是最矮的李慧明身高也有一米六九。
生在新时代，打小牛奶鸡蛋吃着，身高哪里可能矮了去？
相比之下，孟歆这边的身高就有些不够看了，便是最高的曾政也只有一米七五左右。曾政看着迎面而来的人，不由倒吸凉气。在他印象里，他上一次见到这多大高个儿还是在禁军那看见的。
禁军是拱卫京畿的，想要入禁军，身高得在5.6尺以上（175）。而像负责皇宫守卫的一等禁军，最低身高也得有5.63尺（180左右）。在曾政等人心里，负责皇宫守卫的禁军身高已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可现在走下来的几个神仙，莫说男子了，便是女子都是高得惊人，这就是仙凡之间的差距吗？
孟歆收了纷乱的心思，快步上前，拱起手，深深作揖，“大昭西南路宁州通判孟歆携宁州地方官吏、乡绅名宿恭迎圣人！”
李跃微微蹙眉，看向孟歆身后的人，道：“怎么带这么多人来？”
神仙说话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聆听神仙的声音，之前只听过铁鸟说话。
当下，在场的人都激动了起来，纷纷弯腰，行大礼。
孟歆弯着腰，神仙还未说“请起”，他不敢将身子直起来。眼下听到神仙质问，额头便有细汗冒出，“回禀圣人，今日所来之人都是自愿与圣人们隔离的。”顿了顿又道：“今日瓜果贡品、隔离所用之物亦有本地乡绅敬献。我等凡人昔年只闻圣人于书画中，未曾得见圣颜。今日圣贤降临，欣喜难抑，乡民欢腾，若下官过于阻拦，怕也有违万民向圣之心。”
真会说话。
李跃点点头，却没揭穿孟歆。他们愿意多点人来尝试也是好的，这样可取的样本就多。
见圣人不怪罪，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圣人，下官已按要求在山下布置好了隔离场所，并准备了些瓜果时蔬，请圣人移步入帐品些瓜果消暑。”
“有劳了。”
李跃道了声谢后，便带着其他人一起前往隔离帐篷。
一群人跟在身后，不停偷眼打量着。
神仙手里拖着的箱子……是天界的箧笥？（古代行李箱）
这可真是精妙的设计啊。在箱子底部装上轮子，再做个提手，这样拖拽起来可方便多了。
隔离帐篷比较大，按照市场众的要求，一个帐篷里摆了两个床与一个案几。隔离时，需一个古人与现代人同吃同住。在隔离区内，还搭起了简易灶台，李跃等人不光要与古人接触，还得吃下古代的食物。
只是等人到了隔离区后，赵璋头上就冒汗了。
他疏忽了！
他什么都想到了，但就是没想到会有仙子下山。他们挑的人都是男的，这下可怎么办？周述也注意到了这问题，三步两步地走到孟歆跟前，小声道：“府判，老夫家中有两位孙女对神仙甚是好奇，这回也跟着老夫一起来了，您看……”
他看向耿秋与李慧明，“是不是让老夫的孙女前来侍奉两位仙子？”
孟歆看了周述一眼，又看了看一脸不安的赵璋，轻轻笑了下，道：“如此甚好。”顿了下道：“我等倒是未想到会有仙子下山，是我们疏忽了。只是这与仙隔离亦有风险，两位千金不怕吗？”
周述脸笑得像一朵花似的，连脸上的褶子都在发光，“能侍奉神仙跟前乃是她们的福气。若是真有什么，也是老朽孙女福薄，承受不起仙人的仙气。”
孟歆脸上挂着笑，嘴上说着赞美的话，可心底却是不屑。
为了前程，还真什么都能舍啊。
就在他们说话时，耿秋与李慧明已绕着隔离区走了一圈。看完后，两人便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荧光隔离带，绕着隔离区将荧光带挂在隔离区的围栏上后，便道：“进入隔离区的人留下，其余人等不可靠近这条带子。”
孟歆等人听了虽是好奇，但眼下也不是多问的时候，自是照办。
外圈的人散开了，按照耿秋等人的要求离开了几丈远，并在那里扎了新的帐篷，将隔离区包围起来，防止乡民因好奇而误入隔离区。
周述的两个孙女也很快被带了过来。当一脸惴惴不安的她们被带进耿秋与李慧明帐篷时，两个现代姑娘都忍不住蹙眉。
这两个孩子看着至多就十二三岁，为什么会选她们来做接触隔离？
年纪太小，抵抗力差，当时他们可是在信笺里说了接触筛选要求的。
见到仙子蹙眉，周玉儿吓得脸色苍白，忙弯腰行礼，颤着唇道：“仙，仙，仙子……我，我，不，不，民女周玉儿是来侍奉您的。您，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别，别赶我走……”
耿秋在医疗站的人见多了，看到对方这态度，立刻就意识到：这孩子不是自愿来的，是被人逼来的！
第13章
耿秋意识到了这孩子非自愿而来，便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不用怕，我不吃人。”
周玉儿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小娘肚里托生的，自己生母又不得宠，从小到大，除了娘，没人对她这般柔和过。
到底还小，见得世面又少，见仙子这般和蔼，只觉心头绽起了一缕阳光，也说不出为什么，眼里一下就有了泪水。
耿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从山上带下来的一个柴犬钥匙扣塞到了周玉儿手里，“给你。”
她想过跟她们一起隔离的会是女子，所以也准备了一些礼物。只是她也没想到来的姑娘年岁会这么小，思来想去的，便将自己的钥匙扣给了这孩子。
Q萌的柴犬钥匙扣让周玉儿一下就忘记了惶恐，到底是孩子，看到可爱的东西怎能忍得住？她怯怯地看了耿秋一眼，见她真是要给自己的，惶恐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接过东西，便深深弯腰，“谢谢仙子。”
“叫我耿阿姨吧。”
耿秋轻笑了下，“我今年四十了，叫我一声阿姨也不过分。”
“您四十了？”
周玉儿瞪大眼，有点不敢相信。
“您看着至多只有三十。”
这话说得耿秋直笑。哪个人不喜欢被他夸年轻？尤其是来自孩子的夸奖。她点了点头，“骗你做什么？好了，快收拾下东西吧，咱们这半个月可要好好相处啊。”
“嗳。”
周玉儿脆生生地应了下，心里的恐惧与压力去了不少。神仙和蔼可亲，性情洒脱，果然跟他们凡人是不同的。
待东西收拾好，便有人过来请，说是宁州通判给大家办了一场接风宴，让他们过去。
耿秋出了帐篷，带着周玉儿来到最大的帐篷中时，发现里面已坐满了人。
见到她来了，除去几个现代人，其他人都是起身，赵璋更是一脸热切地道：“医仙，您来了？请这边坐。”
医仙？
她下意识地朝李跃等人看过去，见他们憋着笑，也只能无奈叹气，拱了拱手道：“多谢。”
孟歆看了耿秋的回礼，便记在心里：神仙女子亦如男子般，以拱手为礼，与我凡俗大有不同……
入座后，倒也没再搞什么歌舞表演，而且采取的还是分餐制。
一人面前一个小矮几，没一会儿便有厨人将食物端进来。
鸡汤、炙羊肉、烧鹅、李子鱼、红枣糕、时蔬等。
其中那道烧鹅颇有意思，肚里放着杏仁、红枣等物，吃起来有着坚果的香和甜。
“圣人，我们这里经历了百年战乱，民贫财尽，物产不丰。”孟歆一边解释着，一边又令人上酒，“唯有本地这一杏花酒，倒还算得上有些名气，相传是夫子曾也赞叹过的酒。”
“孟府判客气了。”
李跃道：“这已经很好了。”在现代，这些菜只能说寻常，但李跃知道，在古代已是很好的菜了。更别提这地方已乱了百年，能拿出这些菜招待也是不容易的。
见仙人们满意，众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待酒过三巡，孟歆便问道：“下官斗胆，敢问圣人，是从哪个天来的？来此处又是为了何事？”
肉菜来了。
李跃肃着个脸，按照之前在山上商量好的说辞道：“我们从哪来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是为了探索宇宙的真知与真相而来的便行了。”
“敢问圣人，何为宇宙真知、真相？”
周述拱手问道：“老朽活于世上已近一个甲子，对世间真理亦有诸多疑问，比如月亮之上是否真的有嫦娥？又比如圣人所使传讯铁鸟是如何做到无外力驱动而可自行飞翔的？”
“这话说来便长了。”一边的陶景道：“你要弄明白这个问题，得先搞明白我们所学的格物学。”
“格物学？”众人一愣，“这是什么学问？”
陶景没有回答，反是掏出手机，对着众人拍了下后，挥手道：“你们且来看看。”
李跃在一旁看着，脸上神色淡淡的，心里却道：“这家伙，果然比我更会装。”
众人不明所以，拿个非金非玉的小盒子对着他们晃下是在作甚？
众人上前，围到陶景身边，待一看清手机里的照片，纷纷大惊失色，“这，这，这！”
“这”了半天，都没说出第二个字出来，全都傻掉了。
世上怎会有这种东西存在？这是仙界的作画之法？不，不可能！没见神仙动笔啊。
“这叫照片。”
陶景道：“并不是画像。具体说来很复杂，但你们只要知道，精通格物学之后，世间万物皆可如此这般……”
他说着又点开录像功能，对着众人惊愕的脸拍了一圈后，道：“记录下来。你们看，神奇不神奇？”
众人瞪大眼，看着手机里的画面。到了这会儿，饶是孟歆养气功夫过人却也是失态了。铁鸟为什么能自己飞，他是想不明白。但怎么说呢，因为见过飞翔的鸟，所以还能理解。可眼下这个是什么东西？居然对着人弄一弄，就直接照进去了？
“啊，声音也能弄进去！”
周述一脸惶恐，“这，这难道就是仙界的摄魂之术？”
陶景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道：“什么摄魂不摄魂的，世上没有鬼神，我们也是凡人，只是我们掌握了宇宙的真理，所以比你们厉害。”
这话没人信。
要不是神仙，谁能做到这种事？那格物学……
孟歆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一个大胆的主意在他心里形成：若是跟着仙人学会这学问，不说点石成金，撒米成山，但起码能让大昭强盛些吧？再不济，也能让百姓吃饱肚子吧？
想到这里，他一改之前的矜持，连连拱手，带着几分热切地道：“这格物学如此神奇，真叫在下大开眼界了。”顿了下，又道：“敢问神仙，这格物学能产粮几何？能强国民富否？我等凡俗是否能聆听宇宙真理，圣人教导？”
“呵，若是全部学会啊……”
陶景拖着声音，端起酒盏，慢慢抿了口，道：“稻米亩产个七八百斤，小麦四三四百斤总是有的。”
“什么？！”
正盯着陶景手机看的赵璋一听这话，直接一个趔趄摔地上，看着陶景，两眼珠子似要掉出来一般，颤着声问道：“多，多少？您，您说多少？”
几个现代人被赵璋吓了一跳，陶景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回答了。他已经尽量往小了说了，古代上等良田，多弄点金坷垃伺候，稻米亩产三百斤总有的吧？他只是翻了一倍而已，就这么惊讶吗？
他在赵璋满眼的期待中缓缓点头。
“苍天啊！”
赵璋发出一声惨叫，真真是惨叫，刺得人耳膜都疼了。
他捶打着地面，“这样好的学问为什么现在才流到人间啊？要是早点学会，中原何至于十室九空啊？呜呜呜，除去刀兵之灾，更多的人是被饿死的啊。呜呜呜……”
他哭得极为悲怆，拉着袖子不断擦拭着眼角，“我赵家本也算人丁兴旺，前朝末帝之时，五服内的亲眷也有两千多人。可到了五十年前，就只剩下了八百多人。再到十年前，家里就剩下了两百人，而现在……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