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可柠赶紧收回视线。
明爽亳无察觉，继续说：“那边是四叔的一对龙凤胎明珍和明佑，四婶可是个母老虎，还是我妈好，一点儿也不管我。”
程可柠忍俊不禁：“你跟你妈妈长大怎么对明家这么了解？”
明三叔和明爽的妈妈相知相爱于一场露水情缘，很快结婚又很快离婚，明爽刚出生就跟着妈妈在美国。
“我也经常回来的好吧，我妈经常嫌弃我是个累赘，”明爽撇嘴，“她那微薄的母爱也就坚持到我断奶然后就把我扔给外公外婆全球旅行去了！”
“爽姐，你又在编排你妈，待会儿三叔估计打更狠。”十六岁的少年冲锋衣遮了半张脸，酷酷地从旁边飘过。
“？？”明爽咬牙，“明赫你小子敢告状！”
话音刚落，明三叔就隔着远远的人群飞来一记眼刀。
明爽顿时缩回脖子，低声愤愤：“这小子是五叔的儿子，叫明赫，是我们这辈人里年纪最小的，才十六岁的小屁孩竟然敢威胁我，以下犯上！”
明赫拽拽地冷笑：“无聊。”
明爽简直要被气死了：“明赫你以为你学阿炽哥学的很像吗？”
少年模仿偶像的心思被戳穿，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明爽捕捉到了这个瞬间，无情讥讽：“我们阿炽哥有勇有谋文武双全，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不会是个只会装X出风头的小屁孩，对吧，柠柠姐？”
程可柠：“.......可能是吧。”
明爽得意地仰起头。
明赫：“......”
......
祭拜的顺序由长到幼，程可柠没有和明爽谈多久就很自觉地跟到了明炽旁边。
夫妻两人一起拜完明父，程可柠敏锐地发觉了自从踏入墓园后明炽的情绪便不太对劲。
但细看过去又和以前什么两样。
依然欠揍的长相欠揍的表情，欠揍的.......
程可柠想到刚刚明爽怼明赫的说辞，不由得回忆起之前还在淮宜一中读高中的时候。
别人眼中熠熠生辉的少年在她眼中和开屏的孔雀没什么两样。
那时每天堵在一班门口送情书的女生简直数不胜数，甚至还有广播台的女生以公谋私公然在课间操的时候给他表白。
明炽成绩比她好得多，程可柠每次气急败坏就会收集他被表白的情书跑到明家找时琴打小报告说他早恋。
无一例外，时琴一定会狠狠教育明炽一顿，然后温柔地拿着自己新做的各种糕点零食来安慰哄她。
前尘往事缓慢重合。
程可柠近距离地看着墓碑上被红漆涂过的‘时琴’二字微微出神。
“明炽。”她忽地开口。
“嗯？”
程可柠几番犹豫，还是没能问出来：“没事。”
.......
今年的团年夜过得格外热闹。
夜幕降临，明家老宅的一楼大厅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当背景音乐。
年夜饭桌上杯酒辗转，从私事扯到公事。
“今年城北那块地皮丢失实在是我老、老三的不对......但要我说，明炽你也做的不厚道！”明三叔喝多了大着舌头站起来。
明老爷子察觉不对皱眉：“老三，今天过年不谈公务。”
喝多了的明三叔哪听得进去这话，从明炽回来那天给他下马威把他送进派出所配合调查以来，明三叔这口气便一直憋在心里。
“明炽，我作为你的三叔跟你说句真话，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欠你的，大哥大嫂的事儿我们谁不难过？都很难过！尤其是二哥，大哥走后所、所有的担子全压垮在他身上，他本来打算带玉儿去国外都、都搁置了！”明三叔越说越生气，砰的一声把酒杯扔的很响，“ 你现在不让二哥参与集团所有核心事物就......就是忘恩负义！白眼狼！”
“老三！”
“爸！”
还算和谐的氛围陡然变得冷调。
明爽急得去拉明三叔：“你是不是喝多了，快坐下！”
今天不比那天开董事会，在座的还有不少女眷和小辈们。
明四叔和明五叔拉拉扯扯地把明三叔按回座位。
明三叔挣扎着还想说什么，明爽直接从桌上拿了块肉夹馍的馍塞他嘴里：“吃你的吧！”
明三叔难以置信瞪大双眼：“唔唔？？”
明二叔笑着说：“老三偏激了，都是一家人，不谈你我，听说阿炽丢的那块城北地皮给程家了，是给柠柠的聘礼吧？”
程可柠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当时于嘉礼家里答应和她家联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程威拿下了城北的那块地皮。
“其实这事儿跟家里说一声就行了，何必闹得家里不愉快呢？阿炽你回来后我们一家人也没有正儿八经地一起吃顿饭，这杯酒二叔敬你了。”明二叔温和地举杯。
明炽并没有应他，懒散地搭着椅背：“二叔想多了，我就是三叔说的意思。”
明二叔笑容一滞，明三叔终于艰难地把一口馍咽下去：“看看看看，我早就说他这小子在外面野坏了！”
明老爷子不悦道：“行了行了，好好吃饭！”
老爷子生气发话，这话题被很快引开。
但经过这个小插曲，一众人显然没有刚刚那么自然。
本来就害怕他的明珍和明佑一左一右缩着明四婶不敢说话，倒是明赫酷酷拽拽的眼睛里面冒着崇拜的光芒。
春节联欢晚会的背景音独自播放，明炽先起身离开。
......
下午的大雪已经停了。
黝黑的苍穹被地面的大片积雪映地灰白。
明炽穿着黑色大衣独自站在庭院外，他指尖夹着刚点的烟，淡蓝色的雾从他唇边溢出飘散到空气里，化开一片雪珠。
他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干什么了，那几个小朋友这么怕你？”
程可柠背着手慢慢走到他旁边。
她穿着粉白色的毛呢外套，毛绒围脖盖了她大半张脸。
明炽俯视她望见那双在黑夜里依然亮闪的眼睛，夹着烟的手不自主往旁边偏了偏。
“是他们胆子太小。”
顿了顿，明炽又说：“今天应该陪你去看看你妈妈。”
程可柠耸肩：“没事，她的骨灰已经被我小舅舅带鹭城去了。”
纪婉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明炽都会陪程可柠去纪婉墓边。
现在想想，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明炽准备掐烟：“外面冷，进去吧。”
“哎别！”程可柠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手腕。
明明已经做过更亲密的事，但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还是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程可柠松开手咳了声，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一把仙女棒。
她不自在地别过头：“......喂，放烟花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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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可他是那么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
明炽沉默半响：“你管这叫烟花？”
程可柠：“？”
她手都冻红了, 就换来这句话？？
“不玩算了。”程可柠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男人低笑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回一拽：“这么经不起逗？”
程可柠也不服输，顺手拿过来他没掐灭的烟, 嘴硬道：“我本来就是来找你借个火。”
明炽饶有兴致：“哦？我以为你是来安慰我的。”
程可柠恼羞成怒：“......谁安慰你了, 你需要安慰吗？看看那一屋子被你吓得像鹌鹑的小朋友们, 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明炽：“......”
这个当头程可柠已经用他的烟引燃了几根仙女棒, 嗞啦啦的火光在黑夜中映照着她琉璃泛光的瞳孔。
她鼻尖冻得发红, 呼出的雾气缭绕着淡淡的白雾。
明炽心尖微动，然后伸手抢过来她一把仙女棒。
“喂——”
“不是要一起放烟花吗？”
程可柠跳起来抢，明炽好笑地稍微抬手便让人完全够不着。
嗞啦啦的仙女棒在他手上乱晃，程可柠气喘吁吁地一根也没抢到。
“不想跟你玩了, 没意思。”她喘着气恶狠狠地踹他一脚。
明炽笑意更甚：“玩点大的。”
程可柠没反应过来：“什么？”
明炽朝后打了个响指, 程可柠转身，便见酷拽小帅哥明赫拖着大烟花筒从里面走出来。
后面还跟着咋咋呼呼的明爽：“这玩意儿我可不敢点, 怕是要炸死我！”
明赫冷冷瞥过去：“你可以选择回屋。”
转过头面对明炽又是另一副藏不住崇拜的模样：“哥，我来了。”
明爽一个白眼差点翻天上去。
外面的动静传到屋里，明家几个正在聊天的叔叔婶婶对视一眼站起来朝外看，明珍和明佑听到动静也在门口探头张望。
明爽眼尖地瞧见, 朝他们挥手：“过来呀！”
明珍和明佑头摇得像拨浪鼓。
明爽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个比她小不了几个月的堂弟堂妹为什么这么胆小：“阿炽哥又不吃人, 嫂子还在呢, 是不是嫂子？”
嫂子本人：“.......”
“敢点吗？”明炽戏谑的声音响在头顶。
程可柠看着被明赫拖到院子中央，几乎有她人一半高的几个烟花筒。
对，没错，这个酷拽boy一下子就在宅院的中间摆满了三个巨型烟花筒。
她咽了口唾沫, 硬着头皮：“有、有什么不敢的, 不就是个烟花？我小时候难道放少了吗？我技术可好了！”
明炽若有所思, 低声俯在她耳边说：“哦, 你是说你五岁那年除夕被周围一大片烟花吓尿裤子那次吗？”
程可柠：“.......”
“或者是八岁那年一颗摔炮捏爆在手里吓得抱头乱窜？”
“.........”
“还是说十五岁那年.......”
“好了闭嘴。”
程可柠踮起脚，忍无可忍一巴掌捂住他的嘴。
明炽眉眼含笑地晃了晃手里的火机，那眼神仿佛在说‘别再逞强了小怂包’。
“阿炽哥，你和柠柠姐说什么呢？”明爽小跑过来。
程可柠面无表情：“没什么，你哥不敢放烟花在求我。”
明炽：“？”
明爽大惊失色：“阿炽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哥哥！”
明赫半张脸盖在冲锋衣中，不屑地哼哼：“就你什么都信。”
明爽：“？？”
程可柠已经调整好心态，随手从明炽手里拿过火机，壮着胆子往前走：“来啊，马上就要零点了。”
她恍若赴死般往中间那只烟花筒走去。
明炽挑挑眉，明赫给他扔过来另一只打火机。
兄弟两人一左一右分开，三个人刚好一个点一个烟花筒。
室内的人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朝外走。
众目睽睽，无数道视线直直汇聚在准备点烟花的三个人身上。
程可柠心里竟然燃起了一股‘自古英雄皆孤独，战士含血出战场’的孤注一掷。
“倒计时十、九、八.......”
明爽在后面掐着秒表大声喊。
程可柠深吸一口气，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伸长的手臂恨不得再多接个两米。
“六、五、四......”
她心一横点燃打火机。
呲——
引线点燃，火星快速窜过，程可柠吓得站起来就跑。
然而她实在太害怕了，三两步就左脚绊了右脚。
程可柠惊呼一声就往前扑，下一秒人便落入了柠檬香混杂着淡淡烟草味的怀抱。
男人的黑色大衣几乎将她整个裹挟。
“三、二、一——”
砰砰砰几声，三簇巨大的烟花筒冲天而上，在黑幕的苍穹炸开绚烂的光影。
烟雾四溢，坠落的焰火如满天星辰，一朵接一朵璀璨绽放。
“新年快乐！！”
明爽疯狂尖叫。
明赫挎着臭脸没有向堂哥邀功成功。
明珍和明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明爽旁边一起捂着耳朵。
明玉拒绝了父亲的帮助独自转着轮椅到一众弟弟妹妹们身后。
她看着不远处相拥在一起的人影，瞳光闪烁，看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
此时，程可柠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只顾着紧紧地捂住耳朵埋在他胸口。
焰火溅起的硝烟四溢，光晕忽明忽暗地流转在明炽晦暗不明的眼底。
他在她听不到的地方轻声呢喃：“宝贝，新年快乐。”
人不可以太贪心。
可他是那么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
.......
*
除夕夜的守岁持续到凌晨五点，程可柠耳边还残留着烟花噼里啪啦的余音。
到后来天光泛起鱼肚白，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头睡过去，还是明炽把她抱到二楼的房间中。
明家的习惯向来是一大家子一起过年，所以正月期间并没有什么要来往的亲戚。
程可柠花了好几天才缓过来除夕熬的大夜，到了正月初六，各行各业开始返工。
年前那则贵妃和新科状元暗通款曲的短片进行到了最后的审核阶段，程可柠马不停蹄地加班，最终在元宵节那天将其发出。
本想着能有之前眉笔青梅竹马宣传片一半的热度就算成功，却没想到这则禁忌题材的短片要比之前更受欢迎，仅仅发行一天，播放量和销售额便已经超过了当时眉笔一周的数据。
“柠姐，你不去拍禁忌题材的电视剧真是可惜了。”
Lemon工作室内，向瑶和小白、小孙等一众工作人员眼巴巴地看着后台的数据增长。
这简直是他们在南华都难得一见的盛况。
程可柠掩盖不住的得意，哼了两声：“又把万施月那小贱人带红一次，便宜她了。”
万施月作为这次短片的女主角，短短两天涨粉数十万。
这个十八线摆烂女明星上一次拥有这种粉丝涨幅的时候，还是她那只播了一集就中道崩殂的狗血短剧——虽然大部分人都是慕名过去喷她的。
但这一次算是两极反转，万施月那八百年没营业的微博只有一条VIP升级的系统通知，结果下面全是尖叫和呐喊姐姐好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