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再好好看看。”姜颂将照片推过去，提醒着：“她大约十年前在这里读过书，是一位聋哑人，很特殊的，您应该会有印象。”
“没有，不认识，没见过。”
张老师没有再去看照片，而是很果断又快速地否认。
姜颂有些僵住，这她预期的并不一样。
张老师的语气很快：“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姜颂着急地开口：“您要不……”
“姜律师。”肖金轩打断姜颂的话，解释道：“我们这里虽然学生不多，但是建立的时间并不短，你要说十年前确实时间很久了。而且你说的聋哑人，其实也不算特殊，我们这里是特殊学校，这样的学生才是最普通的学生。”
姜颂缓了几秒，将照片收了回去，在张老师离开前开口道：“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还是想麻烦您再帮想一想，如果想到了什么，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
“不用了。”张老师拒绝了姜颂的名片，整个人比刚进来时更加疏离，“我就是个快退休的老师，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说完，张老师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肖金轩和姜颂都盯着门口，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过了半响肖金轩才再次开口：“张老师一向就是这样，她不是针对你，是说话比较直而已。”
姜颂点点头，手里紧攥着照片，“肖校长，请问还有其他的教学时间很长的老师吗？”
肖金轩抿唇，抬手扶了下眼镜，“我也是刚来没几年，我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位张老师是教了有些年头的，其余的是几个年轻人，还没待多久就都走了。”
“那可以找找再之前的老师们的联系方式吗？”姜颂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一个老师不记得但总不会所有老师都没有印象的。
“这个我需要找一找。”
肖金轩说完后又问道：“姜律师，你要找人，如果真是我们这里的学生，其实涉及到隐私，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姜颂明白肖金轩的顾虑。
“这个案件牵扯到很多人，具体情况我并不能说明，但对于这位学生，我能透露的是，她是一位曾经的受害者。我想找到她向她了解一些之前的事情。”
肖金轩点头，答应下来。
“我会试着找一些其他老师的联系方式。对了，学校有学生的资料室，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一些。”
姜颂欣喜，立马站起来感谢。
肖金轩：“资料室一直是淮琛负责，你去找他做一个相关的登记，让他协助你。”
“好。真的太感谢了。”
姜颂在教学楼里找了一大圈最后隔着窗户在操场上看到了陆淮琛。
他在和几个不大的孩子们做着游戏，不知道陆淮琛说了什么，几个孩子笑了起来。
姜颂走过去了才发现，除了陆淮琛和孩子们外还有昨天看到的那位女老师。一直在和陆淮琛并排站着。
昨天只顾着看陆淮琛，姜颂还没仔细看过这位女老师。
今天在阳光下，她这才看清对方的样貌。
和陆淮琛差不多的年纪，黑色的披发，有一些碎刘海，化了淡妆，脸型偏圆，脸上带着笑，看着就很亲切。
她在看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她。
姜颂再熟悉不过这样的目光，那是看情敌的眼神。
姜颂庆幸自己化了妆，虽然自己不化妆也依旧可以在相貌上赢过对方，但赢也要光鲜亮丽地赢才行。
“你有什么事吗？”对方先开了口。
“是有事。”姜颂一顿，将目光从对方的脸上转移到了陆淮琛的脸上，带着笑意开口：“我找他的。”
对方又说：“你找陆老师有事吗？”
姜颂的笑意还未散去，她个子高，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神会垂一些，语气毫不客气地开口：“请问你是陆淮琛吗？”
对方显然没想到姜颂会如此直接了当的说话，一时间连回怼都想不到合适的话。
“姜颂。”
一直没有开口的人终于开口。
时隔多年，姜颂再一次听到陆淮琛叫她的名字。
语气虽然严肃，但也没有指责的意味。
姜颂见好就收，一秒收放自如。
“借一步说话？”
陆淮琛应了声，转而对女老师开口：“你带他们玩。”
姜颂漫无目地走在前面，陆淮琛就跟在她身后。
姜颂抬手看了眼表，突然来了些兴趣，她回过头，眼神明媚。
“陆老师，一会儿还有课吗？”
陆淮琛一愣，如实道：“没有。”
“那我请你吃饭吧？”姜颂道。
“不是找我有事？”陆淮琛问。
姜颂点点头，“是啊，边吃边说。”
陆淮琛看了几秒姜颂后转身离开。
“陆淮琛！”
姜颂喊了一声，但并未叫住陆淮琛的步伐。
姜颂语气放软，带着撒娇的意味：“陆淮琛，我饿了。”
陆淮琛还在往前走着，姜颂没再开口，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
几秒钟后，陆淮琛停了下来。
姜颂笑了起来。
她一步步地走过去，讨好道：“陆老师，勉为其难地陪孤苦伶仃的我吃个饭，可以吗？”
第4章
小县城里并没有多少饭店可以选择，溜达了很久后姜颂选了一家吃饭的人相对较多，看着不是很脏的店。
两个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后老板还在忙着给另一桌上菜，姜颂听着周围人传到耳边的说话声，她勉强能听懂几句。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在说方言，而且说话很快，讲起话来像是在吵架一样。
姜颂看向正在烫餐具的陆淮琛，她记得陆淮琛并不是这里的人，那么多的地方不选，怎么就偏偏选择了这样的地方。
难不成还真是向肖金轩说的一样，就是为了奉献吗？
修长的手指伸过来，烫过的杯子和碗筷推到了姜颂的面前。
陆淮琛没抬头，继续烫着自己用的那套餐具。
老板终于忙完旁边桌走到两人身边，手里的记菜本是孩子写完的作业本背面，“两位吃点什么？”
姜颂扫视了一眼老板手里，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陆淮琛提醒：“菜单在墙上。”
姜颂偏头，一面白墙上挂了一个不太大的红色牌匾，上面些了不少炒菜的名字，一眼看过去，基本上都没有超过20块钱的菜。
该说不说，这里的物价是真的便宜。
姜颂转回头，看向陆淮琛问：“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姜颂又看向菜单，这上面很多菜她都没听过，倒还挺想尝试一下，又怕踩雷。
“吃特色菜？”陆淮琛问。
姜颂点点头。
陆淮琛没看菜单，对着老板报了几个菜名。
老板点头记下，“好嘞，想喝什么自己从冰箱里拿就行。”
“等等。”赶在老板回厨房之间姜颂叫住对方，嘱咐道：“老板，不要香菜，也不要辣。”
老板有些犯难，看看手里记下的菜单，提醒道：“姑娘，不加香菜可以，但是你这有几道菜是辣菜，不放辣椒我怎么做？”
姜颂想都没想就直接开口：“那就不要了，都换成不辣的。”
老板将眼神投给陆淮琛。
“不用，就这样做就可以了。也有不辣的菜。”
“好嘞。”
老板进了厨房，姜颂将视线收回来，对上陆淮琛的目光后她忽然间多了些许不好意思，嘴里嘟囔着：“你不吃辣为什么还要点辣的。”
“可以吃。”陆淮琛说。
姜颂低着头，丝毫不相信陆淮琛说的话。
她和陆淮琛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就连一些生活喜欢以及癖好都是截然相反的。她好动，他好静，她喜欢吃辣无辣不欢，他却一点辣都吃不得，她喜欢吃香菜，他却连香菜味道都接受不了。
就是这样，姜颂依旧和陆淮琛在一起了。
谈不上是谁在迁就谁，仔细想想其实很多时候在一些事情上两个人都是在互相迁就。
但相互之间的那些小习惯，至今，都还相互记得。
“想喝什么，去拿吧。”陆淮琛开口。
“哦。”姜颂点点头，起身去拿饮料。
“陆淮琛！”姜颂带着惊喜的声音将手里的饮料放在陆淮琛的面前，“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姜颂手里还拿着一瓶饮料，脸上洋溢着控制不住的笑意，“我们之前经常喝的，后来就没再见过了，我以为它没有了，没想到这里有卖！”
“嗯。”陆淮琛很淡地应了声。
姜颂脸上的笑僵住，整个人也带了些无措，她把手放下，尴尬地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人变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从前。
那时候陆淮琛吃饭一直都在食堂，因为食堂是最便宜的。两个人在一起后姜颂也一直陪着陆淮琛吃食堂。
但总有吃腻的时候，姜颂每周总会有一天吵着要出去吃。虽然她不差钱，她想要付吃饭的钱，但每每结账时还是被陆淮琛赶在前面。
后来姜颂就想了个办法，两人每周只去大学门口的小吃摊上吃，价格不贵陆淮琛也不用太有经济压力。
两个人每次喝的都是现在姜颂手里的这个牌子的饮料，是便宜饮料中最好喝的。
回忆太多，总是在不经意间重新蹿出来。尤其是和陆淮琛再见面，那些记忆如同在烧的水一般，那些气泡根本就不受控制的想要冒出来。
原本是一顿想要再和陆淮琛拉进关系的饭，最后变成了食之无味。
那些辣菜陆淮琛也并没有动过，只是单纯的给姜颂点的。
“你在这里，多久了？”姜颂找着话题。
“二年。”
“还习惯吗？”
“习惯。”
“那你……”姜颂想着措辞，“那你和肖校长是朋友吗？你们关系好像还挺好的。”
陆淮琛抬眼看了眼姜颂，开口道：“他是我学长。”
“哦。”姜颂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米饭，继续道：“那那个女老师呢？是你学姐，还是你学妹啊？”
“不是。她比我来的早，之前就在这里了。”陆淮琛说。
“这样啊。”姜颂佯装着点点头表示了解，继续八卦道：“那她有男朋友吗？”
陆淮琛蹙眉，放下筷子。
姜颂赶忙解释：“我随便问问嘛。所以她有男朋友吗？”
“没有。”陆淮琛看着姜颂，她明媚的双眸弯弯如同月亮一般，眼里却满是机灵。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姜颂一摊手，无辜的表示：“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她喜欢你。”
陆淮琛没开口，但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就能看出来，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她和你表白了？”姜颂问。
“吃完了吗？”陆淮琛反问。
姜颂慢半拍的点点头：“吃完了。”
“不是说有事找我？”
姜颂言归正传道：“是。我手里有个案子，需要找到之前在你们学校上过学的一个学生。肖校长说你负责资料室，所以我想找你帮忙。”
陆淮琛点点头，问：“刚接手的案子？”
“已经结案的。”
陆淮琛面露诧异，“结案了，是还有问题？”
姜颂点点头，如实道：“我怀疑有问题。我要找的这个人时间有些久远，所以需要看看资料室里有没有关于她的信息。”
陆淮琛应了声，没再多做过问，而是按照规程交代流程：“你需要做一个登记，你的相关证件，我需要留底。”
“好。”
“你……”陆淮琛开了口，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摇摇头继续道：“没什么。”
说完正事后陆淮琛起身起结账，再路过饭桌时姜颂跟着站起身来。
“先等一下。”陆淮琛拦住姜颂，开口：“等我一下。”
“哦。”姜颂应着，重新坐下，看着陆淮琛出了饭店。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陆淮琛回来，“走吧。”
姜颂跟着陆淮琛从饭店里出来，陆淮琛问她：“在哪里住着？”
“过一条街，离学校不远的旅店。”
陆淮琛停下脚步，不远处有一个不知道谁摆出来休息的椅子，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去那边坐吧。”
姜颂不明所以地跟过去，她坐下，但陆淮琛还在站着，低头看着她。
姜颂仰起头，逆着光看向陆淮琛，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姜颂问。
陆淮琛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创口贴来，又从里面拿了两个出来。
他伸手，将创口贴递到姜颂面前，声音暗哑：
“不合适的鞋为什么还要穿？”
姜颂抿唇，垂下目光看着自己脚上的那双帆布鞋。
她以为她伪装的够好了。
怎么还是被陆淮琛看出来了。
“我还没穿习惯，穿习惯就好了……”
“你带了其他鞋的吧。”
姜颂哑然，说谎道：“没有，这次过来匆忙，没来得及准备那么多。”
“为什么不穿自己的鞋。”陆淮琛问的直接，声音带着冷漠。
姜颂接过创口贴，嘴硬地辩驳道：“这也是我自己的鞋啊，怎么就不算我自己的鞋了？你给了我，就是我的。”
反正陆淮琛已经发现，索性姜颂也不伪装了，她解了鞋带，脚刚伸出来隔着袜子都能看到从里面渗出来的血渍。
有时候姜颂都佩服自己，打针都怕疼的人，这种时候这么能忍。
脱了袜子，姜颂转了下脚腕看了眼已经磨破皮的后跟，以一个很艰难的角度抬着腿试图将创可贴贴上。
脚没有支撑点姜颂尝试好几次，不是贴歪了就是扭到了腰，最后有些懊恼的将贴废的创口贴团了起来。
“再给我一张。”姜颂头都不抬的伸手。
手里没等到创口贴而是等来了一声叹气声。
原本就没什么耐心的姜颂听到这一声有些恼，又不是让你贴，你叹什么气。
“你……”
开了口的话戛然而止，姜颂嘴都没来得及合上她就听到了自己已经开始加快心跳声——
陆淮琛蹲下身，一只手微凉的手很轻松地握住姜颂的脚腕让她垫在自己的腿上。
创口贴再次被撕开，姜颂感受着陆淮琛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皮肤，像是一层浮沫的泡泡，在阳光下一点点的爆破，一个接着一个，很轻微的动作却又能直观的感受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