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殇点点头,“我知道。”
我有些诧异:“你知道我应聘成功?”
“你很认真很努力,工作经验和学历也不差。”他交叠十指,口吻特别沉稳:“而且你还熬夜查资料,熟悉应聘岗位,不被录用怎么说得过去?不过,下次用完书房的电脑,记得关机。”
我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原以为傅言殇这几天早出晚归,肯定不会留意到我,没想到这些小动作还是被他发现了。
“傅言殇,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我酝酿了很久才开口。
“说。”
“你是怎样的人?”我实在有点好奇。
傅言殇皱着眉,瞳仁里隐隐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一字一顿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回答就比较尴尬了,我要是再问,怎么都会显得突兀。
短暂的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幸好侍应很快将饭菜端了过来,上菜的时候还问了傅言殇一句:“傅少,这次怎么没点罗宋汤?”
傅言殇看了一眼我面前的玉米排骨汤,“换换口味。”
我看看自己面前的汤,又看看他那边的,是一样的!
这顿饭吃得很轻松。
我看得出来,傅言殇是这间餐厅的常客。很难想像,他一个家境优渥的人,吃着最平民、普通的饭菜,居然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下午傅言殇休假,我们便一起回了他的住处。
来到门口时,我才看见他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人竟是沈寒!
“秦歌,没想到你真的和傅言殇在一起了。”
沈寒的话是对我说的,目光却定格在傅言殇身上,很暴躁很不和善、甚至还透出点我从未见过的不甘情绪。
傅言殇并未看他一眼,掏出钥匙开门的同时不咸不淡地问我:“沈寒是你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想想他们同在医学界,认识也不奇怪,顿了好几下才说:“我妹夫。”
如今,他确实也是这个身份。
“秦歌,你!”沈寒一时语塞,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到底是个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始乱终弃、娶小姨子这种事摆上台面?要是真打算拿出来说事,那他当初也不会和我隐婚了。
我一想就觉得很讽刺,“妹夫,新婚燕尔你不好好陪秦柔,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想和你闹了,我们谈谈好吗?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沈寒皱着眉,像是琢磨我会不会去,又补充了一句:“秦歌,我等你,多久都等。”
多么人模人样的一句话。
他对我还真是毫无愧疚之心,要我死我就得死,要我谈我就必须谈,想想我曾为这么个男人脱离职场,每天在家里做牛做马,我就觉得自己蠢!
“回吧,我没空。”
我挪了挪步子,不想再恶心自己。
沈寒估计觉得被我拒绝很没面子,死沉死沉的对傅言殇说:“傅言殇,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偏偏看上秦歌?”
傅言殇笑了下,嗓音略淡,却好听得要命:“我欣赏秦歌这种简单认真的女人,很可爱。”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一下紧接着一下的,好像快要撞破胸腔冲出来似的!
他说欣赏我?是忽悠沈寒,还是……发自内心的?
我蓦地憋红了脸,忐忑又紧张地看着傅言殇。
他穿着最常见的白衬衫黑色西裤,可就是那么的温润不凡,在他面前,西装革履的沈寒,简直刻板老成到了极致。
沈寒的眉头皱得更深,像是在傅言殇面前多少有点自惭形秽。
反正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垂在西裤两侧的手特别僵硬,似乎恼羞成怒,恨不得扯住我的头发一顿暴打。
“傅言殇,看来你是把秦歌当成宝了,你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么?”
沈寒歪着头,视线在我和傅言殇之间扫来扫去。
第9章 冲动的事
傅言殇挑起一抹清冷的笑,“我了解她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就够了。”
“是吗?”沈寒不阴不阳地说:“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傅言殇有洁癖,家里介绍的几个对象都是干净姑娘,难不成你竟会娶别人抛弃的破鞋?”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望向傅言殇。
他微微低着头,就连寡淡的表情都显得凌厉。
明明是这样平静的傅言殇,却莫名让我心惊肉跳起来!
沈寒似乎很满意羞辱我带来的快感,很快又继续说:“连秦歌的过去都不知道就娶她,傅言殇,你的婚姻观挺特别啊。”
“我从没说过我的婚姻观大众化。”傅言殇眯着眼,噙着淡淡的笑:“何况,我相信秦歌。”
“你不介意她的过去?”沈寒的眉头拧成死结,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
傅言殇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握住我的手腕,用最直接的行动表态。
我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傅言殇是出于什么心理牵着我的手,反正心下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他因为我在沈寒面前丢脸。
我学着当初沈寒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妹夫,我对傅言殇是真心的。”
沈寒震惊地盯着我,像是有很多话要反驳,可最后喉结一滚一滚的,似乎话都堵在嘴里出不来,表情特别的尴尬、恼怒。
我木讷地看了一眼这个口口声声说我是破鞋的男人,不知道他这么死缠烂打是为了什么,反正我也无心去琢磨了,拉着傅言殇走进室内,关上了门。
傅言殇随意坐在沙发上,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很久都没说一句话。
我不安地咬了咬唇,他的眼神太幽暗,仿佛在审视一个欺骗自己的人,可要分辨他眼底的情绪,似乎又淡漠如常,毫无波澜。
“傅言殇。”我上前一步,打破了沉默:“其实我和沈寒,曾经在一起过。”
“哦,一起过。”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们发生过?”
想起林薇亲笔签字的婚检单,想起傅言殇说过的欺骗不可原谅,一时之间,我竟说不出口。
傅言殇似乎没心情等我给出回答,蓦地起身,一把捏着我的下巴。
我吓了一跳吗,他突然恶狠狠地说:“别动。”
然后我就真的不敢动了,彻底被他冷硬的气势震慑住!
“我和沈寒……唔!”
我完全愣住了,甚至忘了应该推开他。
我一下子想起了沈寒从来不屑于吻我,压抑已久的眼泪溢出眼眶,止都止不住。
唯一还流动着的,是眼泪。
可能是我眼泪汪汪的样子特别委屈,傅言殇的肩膀微微垮下来,“连接吻也不会,沈寒好意思说你是……”
他一顿,最终没说那两个伤我自尊的字眼。
我没说话,仿佛被人狠狠戳中了痛处那样难受。
傅言殇点了支烟闷闷地抽着:“沈寒对你有意思。”
“……你想多了。”我忽的僵了下,心中隐隐作痛。
他要是对我存有一点情义的话,怎么可能张口就用‘破鞋’来形容我?
傅言殇看我一眼,没继续这个话题,“秦歌,我说过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但你平时最好注意分寸,男人找上门这种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我点点头,心里还是忍不住去猜,傅言殇是不是真的有情结,刚才吻我是一时冲动,还是想警告我别再丢他的脸?
之后我们谁都没说话,大概是这个吻让我感到难堪的同时,傅言殇的内心也挺尴尬,只是他嘴上没说出来而已。
晚饭后,我捂住肚子缩在房间里。
流出的血液委实让我吓了一跳。
以前我很少痛经,但这次浑身都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像当初在精神病院倒在漫天风雨里一样,凉飕飕的,冷得我连牙关都在打抖。
叩叩叩——
外面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给你买了止疼片。”傅言殇站在门口。
我心湖一荡,实在想不通他怎么知道我来大姨妈了,悻悻地背对着他:“不需要……”
傅言殇没理会我的拒绝,迈步走进来。
“餐椅上都是血,你没看见?”
我压下脸,刚才是真的没注意。
“那我现在去擦干净……”
我爬下床,刚要走出去,他却眯了眯眼,忽的把我推回原位:“我有说要你去擦干净么。把药吃了。”
我摇摇头,总感觉被一个算不上很熟悉男人撞破大姨妈,是件十分尴尬的事。
傅言殇见我拒绝,眸色深深地看着我。
“在我看来,生理期和发烧感冒没什么分别,难受就要吃药,这是常识。”
我皱起眉头,他的表情严肃又认真,甚至整张脸都是刻板的,就好像医生对待病人的那样。
这种感觉让我一下子回想起精神病院的一切,我的心一疼,坐月子时那么遭罪,现在身体怎么可能会舒服?
傅言殇大概不耐烦我晃神,径直倒了杯水给我,“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进的精神病院?”
我僵着身子,仿佛变成了雕塑一样。
我经历过什么?
我多想抛开婚检单上面的每一笔每一划,告诉傅言殇我的过往。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无比清冷,就像在揣测我的过去似的。
这种眼神让我如鲠在喉,心虚地伸手接杯子,谁知手一抖没接稳,杯子砰的一声摔到地上。
傅言殇一怔,条件反射般把我扯到他怀里,将我和玻璃渣子彻底隔绝开。
他护着我,有力的双臂扣紧我的腰。
第10章 亲自
我没有动,不知道傅言殇的体贴入微和这个拥抱是什么意思。
强烈的男性气息蔓延着我的呼吸,肌肤紧密贴合带来奇妙触感的同时,我甚至可以拆分他一下紧接着一下的心跳声。
“傅言殇,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体贴入微?”我憋红了脸,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他的眼眸微微缩动了下,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作出这种反应,好一会才说:“不是。”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眸光依然从容疏冷,可微微拧着的眉头,又我感觉到自己是被关心、被在乎着的。
傅言殇重新倒了杯水给我,拿出药片放到我手心的时候,淡淡的音色特别蛊惑人心:“别下床,我扫下碎片。”
我看着他优雅的动作出了神,觉得一个男人之所以知冷知热,是因为经历过爱,内心才会变得柔软细腻。
他呢?
“你有很爱很爱过的人吗?”我忍不住问。
傅言殇表情一僵:“有。但死了。”
也许是夜晚容易让人变得感性和煽情,说不出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心疼他。
傅言殇见我不说话,缓缓地告诉我,他曾经很喜欢一个女孩子。
那是他从医的第一年,科里来了个实习护士,人古灵精怪的,很可爱。
可爱到什么地步呢?他说这个女孩子会拉着他去电玩城,明明是乌烟瘴气的地方,可他们每次都玩得很开心,跳舞机、爵士鼓、抓娃娃……反正玩什么都无敌手。
我无法想象高高在上如傅言殇也会去电玩城,好奇地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傅言殇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后来她在上班途中发生车祸,到了医院,血库没有Rh阴性血,救不回了。”
我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却觉得在生离死别面前,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傅言殇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洞悉了我的内心,淡淡的抿了下唇:“不说了,都过去了。既然你对精神病院这事避而不答,我也不会再问。”
我说不上来这刻的感觉,反正觉得我在傅言殇面前就是个拙劣的骗子,比起他的坦荡,我简直虚伪得可耻。
“傅言殇,我……”
傅言殇看了看时间,似乎有事情要忙。“吃完药你好好休息。我去工作。”
我木讷地点点头,哪怕无数次话已经到了嘴边,终还是说不出口。
翌日。
我醒来的时候,傅言殇已经在书房工作了。手机里面有很多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全是沈寒的号码。
他说他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了我一晚,让我立即下去跟他谈谈,否则后果自负。
我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好谈的,就回了个电话过去:“你在开玩笑?堂堂沈寒,会等我一晚?”
沈寒沉沉地说:“秦歌,我就说傅言殇怎么会看上你呢,原来是林薇捏造虚假检查结果啊。我劝你最好立即下来,不然我就打电话给傅言殇,让他亲自验证你是不是。”
“哦对了,如果你不以为然,让我一等再等的话,林薇捏造检查结果这事,很快就会传遍业内,你说,到时候哪间医院愿意要她?”
我一阵愤怒和心慌,像是被人捏住了要害一样,风风火火地走出去。
走到书房门口时,傅言殇瞥了我一眼,“出门?”
我冲他心虚地笑:“下楼买点东西。”
傅言殇颔首,没说话。
到了楼下的咖啡厅,我才踏进去一步,就觉得沈寒的面目特别可憎。
他盯着我,漫长的沉默过后对我说了一句:“让傅言殇撤回入股医院的方案,以后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各自安生,怎么样?”
我没想到他竟无耻到了这种地步,忍着想刮他耳刮子的冲动说:“你未免高估我了,我没能耐左右傅言殇的决定。”
沈寒皱着眉,似乎不信:“你没唆使傅言殇入股医院?”
我无力地扯了扯唇角:“我要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定会唆使他踢你这个人渣出局!”
“秦歌,你硬气了啊。”沈寒的眉头皱得更紧,片刻后又舒展了:“也是,傅言殇这个人自负高傲,又怎么可能听你这种女人的唆使。”
我想我在他心里还是个一无是处、粗俗不堪的女人,连他都看不上我,更别说傅言殇了。
可昨晚点点滴滴的温暖,又来得那么真切。
傅言殇……傅言殇……
我沉下心,每一寸思绪都在猜他有着一副怎样百转千回的心肠。
也许是我的闪神让沈寒不满,他挑起眉,突然起身绕到我身后,一把搂住我。
“我不信你真的爱上傅言殇了,秦歌,你就承认吧,你说对他是真心的,只不过是为了刺激我。而我好像也被刺激到了,离开他,我会试着去爱你。”
我一个激灵,笑沈寒真是个无情又自以为是的人,忽然很想知道婚姻和爱情在他眼中,究竟有几分重。
“爱我?那你挚爱的公主秦柔呢?你要跟她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