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路峥的轮椅从她面前经过时,向晴很快下定决心,迈步走了出去。
“路先生,欢迎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她走到路峥的轮椅面前,微微躬身,笑着朝他伸出手,实则在靠近的时候,迅速而隐蔽地吐出了两个对方不得不在意的字,“气运。”
路峥抬起头,锐利的视线从向晴身上扫过,神色波澜不惊,半晌才抬起手,轻轻跟她握了一下。
这份态度自然也落在了其他人的眼中。
虽然不知道路峥为什么会高看向晴一眼,但他今晚出现在这里,已经给人一种“向家搭上他了”的感觉,给向晴这个寿星一点面子,也是理所当然。
向晴对路峥的反应很满意,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直起身,转头对向君明和谭青萍笑道,“爸妈,你们还要接待其他的宾客,就由我陪路先生进去吧。”
“这……”谭青萍有些拿不定主意,转头去看丈夫。
向君明微微扬眉,正要开口,已经听路峥彬彬有礼地道,“那就有劳向小姐了。”
向晴站到路峥身后,帮他推着轮椅,进入了宴会厅。
其他人虽然也想趁机跟路峥搭上线,但看两人的样子,分明是有话要说,便也都识趣地散开,将空间留给他们,只用眼角余光关注着。
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向晴在路峥对面坐下,正思量着该怎么开口,便听路峥轻声问,“不知向小姐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他比预想的更着急,向晴想。
那合作的可能性就增加了,对她来说是好事。所以她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会所,“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路先生需要的东西,而我也有求于路先生,我们可以……”
“抱歉。”路峥淡淡地打断她,“恕我直言,向小姐,我并没有在你身上感觉到足够庞大的气运。”
向晴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因为我的气运被人借走了。”
“借运?”路峥抬起头来,这才真正地将向晴看在了眼里。
能说出这两个字,那就绝不会是不知在哪里打听到了只言片语的皮毛,就跑到自己面前来邀功,所以他的态度也相应的慎重了许多。
路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因为跟向家有什么关系,而是冲和为他起了一卦,说在这里可能会找到转机。
所以他来了。
“请稍等。”路峥垂首,并起两指抵在额前,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他重新抬头、睁眼。
向晴惊愕地发现,路峥双眼的虹膜竟然变成了一种很浓郁的紫色。他的视线扫到向晴身上,她霎时一凛,仿佛在那个瞬间,已经彻底被对方看透。
路峥注视着向晴,看了好一会儿,才疲倦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虹膜的颜色已经恢复了。
“路先生,您看到了什么?”向晴有些紧张地问。
由不得向晴不紧张,原著毕竟是一篇玄学文,她猜到刚才路峥应该是用了开天眼一类的办法,来观察自己。她是穿书者,谁知道路峥能不能看出来?
“我看到了你的气运。”好在路峥似乎只关注了气运,没有看别的,他视线落在向晴身上,又似乎虚浮着,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你的气运,的确很特别。”
“怎么说?”
“你的气运是金色的,这很少见。”路峥双手搭在膝上,手指交错,“大多数人的气运都是白色,偶尔有些强运者,气运也是青色。金色的气运,我只见过一个。”
“谁?”向晴连忙追问,连身体都微微前倾。
路峥薄唇轻启,“了因。”
“了因?这听起来像是……”
“是长宁寺一位得道高僧的法号。”路峥肯定了她的猜测。
长宁寺?向晴微微皱眉,琢磨着这会不会跟那个为女主向她借运的苦真大师有什么关联?
路峥却没有在这上面继续纠缠,向晴的金色气运,让他生出了一丝渺茫的希望,开始相信冲和这一次的卦象真的算准了。他看着向晴,委婉地说,“你的气运……太弱了。”
普通人气运如烟,细而散,强运之人则是气运如柱,粗而聚。一般来说,有特殊颜色的气运,往往总是粗壮凝实。
然而向晴的金色气运,却与普通人一样轻而散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欢迎加入看文,不知是否与她所说的“借运”有关。
向晴闻言,也暂时将脑海中的疑虑放在一旁,她想了想,对路峥道,“估计是因为我的气运被借走了许多,就像是沙漏,底部的孔再细,也经不住漏了整整十八年……”
路峥闻言,不由也点头赞同。的确,这么一想,向晴现在的气运还能凝聚成形,确实已经很不易了。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十八年?”
今天似乎就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宴?
“是的,我从出生起,气运就被借走了。”向晴语气平淡地说。
路峥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没有问向晴从哪里知道这些,只是道,“要怎么把你的气运拿回来?”
这就是愿意合作的意思了,毕竟,向晴的气运再特别,光是这么一点对他来说也没用。她能帮到他的前提,就是要夺回原本的气运,而这也是向晴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合则两利。
“都说了是沙漏。”向晴向前伸出手,仿佛抓住了一只不存在的沙漏,然后手腕猛地翻转,“只要将局势逆转过来,气运自然会重新流向我。”
“看来,向小姐已经有计划了?”路峥问。
向晴理直气壮,“没有。”
“……”
“咳……”向晴摸了摸鼻子,“时间紧急,现在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说着直起身,表情也严肃起来,看向路峥,“路先生,我之所以这么坦白,也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我想把我的气运拿回来,但借运的人不会同意,事实上,他们已经做好了全盘的布置,要把我的气运彻底夺走。”
路峥面色不变,老实说,这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尤其是在看到向晴的气运之后。
“我能做什么?”他问。
终于进入正题了,向晴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大厅中央的舞台。
一会儿,她这个今晚宴会的主角,就要被向君明和谭青萍夫妻领着走上去。
“看到舞台正上方的吊灯了吗?”她问。
路峥点头。宴会厅虽然还点了很多其他的灯,但最中央的这盏吊灯,却没有丝毫的偷工减料,它由上百条水晶灯管组成,庞大、奢华、熠熠生辉,悬吊在舞台正上方,垂下来光璀璨夺目,保证能让站在下方的人成为整个大厅的焦点。
“待会儿我站在上面的时候,那盏灯会掉下来。”向晴很干脆地说。
路峥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正与其他宾客相谈甚欢的向君明和谭青萍。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向晴垂下眼,她不是原身,其实也不知道眼下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是合适,只得自嘲一笑,“要对我动手,夺走我的气运,就是我的至亲之人。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整套的手段来对付我,受伤入院只不过是第一步。”
路峥又回头看她。
这一刻,他明明没有开天眼,却仿佛能透过向晴的妆容乃至皮囊,看到一缕在困境之中拼命挣扎、不肯认命的灵魂。
路峥清瘦的脸上仍是那样沉静的神色,黑阗阗的眸子里,却似乎能窥见几分悲悯。
命运吗……
见他不说话,向晴又说,“我之所以要寻求路先生的帮助,也是因为我个人的力量,在向家面前太渺小了,只能想办法借助外力。”她抬头,直视路峥的眼睛,“我承诺,只要你帮我拿回气运,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全力以赴。”
说完这句话,她抿紧唇,看着对面的人。
她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诚意,现在是他做决定的时候了。
路峥并未犹豫。
他坐在轮椅里,双手搁在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下压,一股剧烈的痛楚立刻从掌下顺着神经蔓延至全身,让他面色微微泛白。
人人都道他命不好,幼年时遭遇车祸,以致双腿残疾、不良于行。没有人知道,这两条腿其实完好无损。
可他站不起来也是事实。
路峥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哪怕希望再渺茫,也总要试试。
“向小姐,”长睫微微抬起,他朝向晴伸出手,“合作愉快。”
第3章 “意外”
◎当然要走,但是我不会主动离开,要等向家赶我走。◎
向晴还没来得及跟路峥商量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吊灯事故,那边文莎莎就凑过来了。
她看向路峥的视线与其他人一样,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热切。
向晴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她连忙站起来,最后与路峥交换了一个视线,也顾不上去想对方懂没懂,推着文莎莎走了,“是仪式要开始了吗?我们快过去吧。”
文莎莎的确是为此来的,所以虽然不甘心,但也还是只能跟着向晴朝舞台所在的方位走去。
那里,向君明和谭青萍已经在等着了。
虽然预谋要害她,但他们面对向晴的时候,却半点心虚和异样都没有,看起来亲热极了。
两人一左一右,牵着她登上舞台,从司仪手中接过话筒。
“诸位,今天是小女十八周岁的生日,多谢大家前来捧场。”向君明握着向晴的手,十分动情地道,“孩子长大了,也要离开父母的羽翼,自己去飞了,以后应该会有很多照面的机会,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台下众人立刻出声应和。
除了路峥之外,今天来的宾客都是与向家交好的,自然不会让场子冷下来。
夫妻俩各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将话筒交到了向晴的手里,然后谭青萍挽着向君明的胳膊,走下了舞台。
向晴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路峥。
她居高临下,只费了一点功夫,就在某个偏僻不起眼、光线也不明亮的角落看到了他。
对上她的视线,路峥微微颔首。
向晴心下虽然有些不安,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握紧话筒,也说起了场面话。
这些,原身当然是不会的,因为向家夫妻根本没有教她,事先也没有彩排过,但幸好,现在在这具身体里的,已经不是原本的灵魂,向晴落落大方地开口,顺利应付了过去。
直到她下台时,头顶的吊灯都安然无恙。
这个念头才刚刚从脑海中闪过,向晴就听到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她心有预感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硕大的吊灯急速坠落,砸在舞台上。
木板临时搭出的舞台无法承受这样的重力,被砸破了一个大洞,几百根水晶灯管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碎片四溅,将受影响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圈。
宾客们惊慌地走避,推攘着、吵闹着、惊叫着……现场一片混乱。
向晴却十分镇定,哪怕一枚水晶碎片刚好划过她光洁的小腿,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痕,她也仅仅是微微蹙了蹙眉,视线遥望着不远处的路峥。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推迟了吊灯砸落的时间。
虽然这就是向晴找他合作的目的,但真的做到了,还是让她由衷地为这个世界的道法奇妙而惊叹。
出了这样的事故,宴会自然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向君明和谭青萍勉强扯起笑脸,将宾客们一一送走,等只剩下自己人,脸色才沉了下来,看向向晴的视线,更是充满了暗色。
按照原本的计划,吊灯会在向晴独自待在台上时落下。
吊灯本身的自重就有几十斤,再加上落下的重力,首当其冲的向晴必定会进医院,要是运气差一点,说不定还会毁容。
这就是向君明夫妻精心为向晴炮制的舞台,之后一系列的计划,也是在这个基础上制定的。
然而第一步就出了差错。
向晴估摸着他们心里估计呕得要吐血,便故意凑过去,义愤填膺地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都是酒店方的失职,一定要让他们给一个交代。要不还是报警吧,让警察来查个清楚——”
听见这话,不等向君明和谭青萍做出反应,酒店经理已经面色微变,连忙喊道,“不,不能报警!”
“为什么不能报警?”向晴立刻做出抓住了对方把柄的样子,“难不成你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经理急了,“向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
“你闭嘴!”向君明反应过来,连忙呵斥了向晴一句。
向晴也面露不满,“爸!”
“晴晴,”谭青萍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先朝丈夫数落了一句,“你凶她做什么?我们晴晴今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你这个当爸爸难道就不心疼?”
说完了,才又转过头,拍着向晴的肩膀说,“你爸爸也是着急,你别生他的气。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爸爸妈妈来处理,一定会让他们给个交代的。但是报警,消息泄露出去,对公司,对咱们家都没有好处……既然你没事,就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僵了,明白吗?”
她说话总是柔声细语,气息舒徐,解释的话也更容易让人听进去。
见向晴面色松动,谭青萍才道,“好了,吓坏了吧?你先回家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别的就不用操心了。”
说着又转头叮嘱文莎莎,让她跟向晴坐一辆车回去,说是陪伴,其实无异于监视。
向晴也不在意。
她手握原著,自然早就知道,向晴这唯一的“好友”,也是向家夫妻安排在原主身边的眼线。她暂时不打算跟向家翻脸,自然也要留着这个人,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至于现在,她也确实迫切地需要一个安静且独立的空间,去思考和整理一切。
再说,向君明和谭青萍懒得应付她,她其实也懒得应付他们,于是假装忧心忡忡地叮嘱了几句,就被文莎莎拉走了。
文莎莎显然并不知道吊灯的事是向家自导自演,所以一路上还在真情实感地安慰向晴——她当时站在距离舞台最近的位置,是实实在在地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这会儿喋喋不休,与其说是安慰向晴,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这也让向晴省了应付她的功夫,只要嗯嗯啊啊附和一下就行。
车子很快就开回了向家的别墅。
文莎莎是向家千金的好友,又经常整天跟着原身,在向家自然也拥有一间客房。今晚向家夫妻未必会回来,她当然要留下来看着向晴。
不过两人也没在楼下滞留,很快就各自回房了。
关上房间门,向晴没有立刻放松,而是举着手机,按照网上教的方法,在整个房间里排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隐藏摄像头之类的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懒人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