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看清来人是岳纪明以后,精神稍稍放松了些许。
齐糖走进去,目光从云蝶脸上一扫而过,落在床上躺着的男人脸上。
苍白的皮肤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两颊凹陷看着就很虚弱,只唯独一双薄唇红润中带着青紫色。
光从表面上看,确实是心脏有问题。
岳纪明已经朝着云蝶开口道,“云大娘,这是我爱人,她会些医术,让她给君迁看看吧!”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昨天晚上他并没有跟云蝶说齐糖是神医谷的传人,只说他们也跟神医谷里的人有旧识,这才有回春丸。
同样的,对于云蝶说她曾是神医谷里一位普通弟子,后来神医谷衰落,她带着孩子四处漂泊,最后不知怎么的被季罗兰找到,并抓了起来的经历,岳纪明表示不能不信,不能全信。
向她警惕性这么高的人,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更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经历对一个陌生人全盘托出。
云蝶现在可以说是毫无反抗之力,别人想对他们母子俩做什么,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但岳记明这么耐心的跟她解释,还是让她的心里愈发放松几分。
她点点头,让开身子,给齐糖腾出位置可以检查君迁的情况。
齐糖没有多说,直接上前,两根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搭上君迁的脉搏,凝神片刻后收回手,表情让人看不出是喜是忧。
她没有急着开口说君迁的病情,而是看向云蝶问道,“你说你是神医谷里的人?”
云蝶的心往上提了提,但她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他们这次被抓就是因为曾是神医谷的人。
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有人在找他们母子俩,她真的怕了。
即使岳纪明给了她回春丸,但她也不能肯定对方一定是好人。
“嗯,我只是神医谷里最底层的外门弟子,多年前就和神医谷断了联系。”
简而言之,如果抓她是为了神医谷的事情,那么她完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呵~”齐糖轻笑一声,脸色突然一沉,“我劝你最好说实话,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吗?”
出乎意料的,云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姑娘,我说的是真的,你即使逼死我们母子俩,我们也没有神医谷的消息。”
其实,云蝶是有赌一把的心思的。
内心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一对年轻男女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不然他们也不会还想着救君迁。
但她真的不敢说她的真实身份,也没脸说说起她的过往。
事实上她赌对了,齐糖确实只是口头威胁她,在不确定这其中具体有什么隐情的情况下,她不可能随便对神医谷的人动手。
那么,干脆把他们母子俩带到滇省去,让傅闻声自己去处置算了。
他们神医谷的人,而且看着和他年纪差不大,他总该认识吧!
第163章 为你特制的好东西
齐糖一向不是个喜欢自寻烦恼的人,她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掏出一盒银针,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给他施针。”
云蝶自然不放心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想开口请求留下来。
但接触到齐糖冰冷的眼神后,只是张了张嘴,“姑娘,君迁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什么都不知道,您要真有什么事情,只管冲我来。”
齐糖又是一声冷笑,“我冲你来什么?”
云蝶一噎,神色尴尬的摇摇头,“没什么。”
说完跟在岳纪明后面,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间。
先天性心脏病在医疗高度发达的后世都无比凶险,所以齐糖也没有把握能完全治好君迁。
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缓解他的痛苦,让他可以平安的到达滇省。
等到滇省,看傅闻声怎么说,如果要治,再来制定具体的治疗方案。
施针半个小时,完事以后,齐糖没有耐心再跟云蝶废话,直接将母子俩带回他们的落脚点,之后再没有见他们。
深夜十二点半,齐糖和岳纪明已经穿戴整齐,下楼,林意正在客厅里打盹。
听到动静,他清醒过来,看向齐糖,“齐姑娘,你们这是?”
齐糖表情淡淡,“林意,我们出去办点事,办完就直接离开京都,不会再回来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林意很有分寸,沉默两秒,没有多问,只说,“好,齐姑娘,岳先生,祝你们一路平安,帮我给二爷带个好。”
齐糖点头,“嗯,林意,这几天辛苦你和兄弟们了,回去以后,我会跟二叔说,给你们发一笔辛苦费,大家拿着高兴高兴。”
见林意张嘴想推辞,齐糖抬起一只手,“不多说了,我们先走了。”
林意脸上闪过一抹无奈又感激的笑容,点点头,“好,谢谢齐姑娘。”
说完,侧开身子,目送着两人离开。
离开小楼,齐糖和岳纪明疾跑在寂静无人的街头,方向赫然是季罗兰所在的疗养院。
与此同时,云蝶他们母子俩已经坐上了前往滇省的火车。
回来以后,两人分析了岳纪明在疗养院听到的,季罗兰跟那个年轻男人的对话。
巧合的是,买了后天下午离开京都火车票的人,就是他们。
太巧的事,往往就不是单纯的巧合。
又有昨晚小院着火的事情,基本可以断定,季罗兰就是背后害岳纪明的人。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必再耽误时间,直接过去找正主就行了。
疗养院岳纪明之前跟踪岳珊珊已经来过一次,但这次来,外面却多了好几张陌生的面孔。
他们有的躲在树杈中,有的躲在草丛里,但有岳纪明在,找到他们不是问题。
再加上齐糖的迷药,找出来一个放倒一个,悄无声息的就摸进了疗养院。
季罗兰睡着睡着,突然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仿若掉进水里,水草拉扯住她的腿,让她不断地往下沉。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惊恐未消,正好和齐糖的眼神对上。
脖颈上不容忽视的力道,让季罗兰的神经紧绷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了。
但她的脸色很快恢复平静,只因为她存在了一辈子的骄傲,不允许她太过失态。
见她醒来,齐糖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松,想听听季罗兰会说些什么。
首长夫人的气度不是虚的,季罗兰看着齐糖的眼神,丝毫没有自己的小命被握在别人手里的惊慌。
反而突然勾唇笑了一下,“你没死!”
她的语气,有些可惜,有些失望,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情绪,让人一时无法分辨。
齐糖也轻笑一声,“是啊,活得好好的呢,倒是你,离死不远了。”
季罗兰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到害怕,而是道,“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祖母,残害长辈,大逆不道,会天打雷劈的。”
齐糖仍旧笑着,“你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怕天打雷劈,倒是挺会教育别人的,脸皮厚的我拿枪都打不穿。”
季罗兰没想到齐糖说话这么直白粗俗,愣了愣才道,“我出了事,岳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她最大的筹码,也是她最后的底线。
但她显然太把齐糖当成一个守规矩的人,以为这样就能让她的行为有所掣肘。
齐糖眉眼不动,手指在空中转动之际,大拇指和食指间多了一颗珍珠大小的棕色药丸。
她捏着药丸在季罗兰眼前晃了晃,“这是我特地为你配置的好东西,接下来,好好享用它。”
眼看着药丸离自己的嘴越来越近,季罗兰这才慌了神,她疯狂的摇摆着自己的头,企图躲避掉这颗药丸进入自己的嘴里。
但齐糖的动作丝毫不受她的影响,感受到一抹冰冷触及在自己嘴唇,季罗兰低吼道,“齐糖,你就不想知道你们抓走那对母子究竟是什么人吗?”
齐糖收回手,看向季罗兰的眼神充满玩味,“好,我给你个机会,说吧!”
季罗兰就知道那对母子肯定是他们动的手脚,现在证实了这个想法,心中涌起火气,却暂时不敢发泄出来。
只冷笑一声道,“人果然是你们带走的。”
齐糖挑眉,“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那对母子,是你师父,傅闻声的妻子和儿子,要不是我费尽心思找到他们,他们一家三口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团聚,即使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你也不应该伤害我。”
齐糖内心卧了个大槽,但面上尽最大能力维持平静,什么啊,老头子不是说孤寡一生,这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老婆娃儿?
“你以为你随口说说,我就信了。”她看着季罗兰,觉得她的表情不像在说假话,不过她这种人,表情不可信。
季罗兰又是一噎,她说真的,这死丫头还不信,你说气不气人?
她睁着眼睛,极力表现出自己的真诚,“你不信带他们去见你师父,你师父总能认识自己的小师妹,老情人。”
小师妹?
果然是那个跳崖殉情的小师妹吗?
既然她没死,那所谓的四师弟,肯定也没死。
真相,似乎马上就要浮出水面。
第164章 中风了
就在季罗兰以为自己说动了齐糖,心里已经想着等她安全,要怎么处置齐糖和岳纪明两人。
现在他们彼此已经算是彻底撕破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要是老头子知道,她又算计了他们一次,估计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虽然看在几十年情分上,不会要她的命,但肯定会限制她的自由。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岳纪明弄死,就彻底少了这个威胁。
过几年等事情慢慢平息,人死都死了,老头子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岳家以后还指望她的儿子孙子们呢!
齐糖呵呵笑了两声,开口道,“可惜,昨天云蝶已经告诉了我她的身份,这个不足以成为你保命的筹码。”
她撒谎,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季罗兰眼里闪过一抹惊诧,她把云蝶母子俩关了好几天,自然知道他们的警惕性一直很高,却这么轻易的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她恨恨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心里清楚,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我也可以保证,以后只要你们不来京都,我们可以永远相安无事。”
她这高高在上施舍的姿态,实在让齐糖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其实我有一点确实没想明白,你儿子孙子这么多,岳纪明跟老爷子又没有一天感情,你为什么要对付他呢?”
她真的想不通,他们一大家子这么多年感情,即便岳纪明真的回了岳家,又能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呢?
季罗兰的眼神暗了暗,心中再次涌起一股恨意,还不是那个死老头子年纪越来越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倒是开始念起旧来。
她看到过好几次,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以前的老照片发呆,甚至有两次还流了眼泪。
呵呵…
真要那么深情,年轻的时候干嘛又要抛弃他们呢?
她季罗兰骄傲一辈子,当初也是官家千金,从小娇宠着长大,要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自甘下贱无名无份的跟着他?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却又要把前头那个的孙子弄回来,在她眼皮子底下恶心她,这让她怎么能忍?
万一老头子老糊涂昏了头,开始念起过去愧对了那对母子,想把岳家交到岳纪明手上。
那她这么多年,为老头子生儿育女,跟着他四处奔波,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的尊严,还是以后岳家的未来,她都不能放过岳纪明。
看着季罗兰眼底恨意明明灭灭,极力想要压制,却又浓的让人无法忽视,齐糖心中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出声催促。
过了一分多钟,季罗兰收敛自己眼里的情绪,回答道,“我承认我不欢迎他,但是我没有对付他。”
她做事情扫尾一向干净,只要她不承认,齐糖又能怎么样?
见她还自恃良好,齐糖失去了跟她纠缠的耐心,直接将药丸摁进她的嘴里,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彻底吞咽下去,才收回手,嫌弃的在她被子上擦了擦。
一大把年纪了,口红涂得跟吃了十个八个小孩儿似的,都弄她手上了。
“没意思。”冷冷丢下三个字,齐糖转头看向岳纪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岳纪明摇头,他对季罗兰没什么好说的。
本来也没什么关系,要不是她先招惹他,管她是死是活呢!
两人没再多留,出了疗养院,快速赶往火车站,赶最近一班火车离开京都。
疗养院里,季罗兰用力抠着自己的嗓子眼,晚饭吐了一地,头发上沾染着污秽的呕吐物,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不知道齐糖到底给她喂了什么东西,但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来齐糖那个死丫头没想到,她会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不管喂的什么,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呵,跟她斗,到底还是楞点。
吐完以后,季罗兰还是不放心自己的身体,又喊了值班的医生来给她检查。
疗养院的医生对于治病养生还是可以的,但对于毒药的分辨终究欠缺些经验。
再加上又是大半夜人睡得正熟的时候把人弄起来,头脑难免迟钝几分,在季罗兰的要求下,细细给她检查了半个多小时,确定没有什么问题。
又让人把房间的卫生打扫干净,床单被套全部换新,季罗兰才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却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她睁开眼睛,想要下床去喝口水,身体竟然动弹不得。
季罗兰的心不停的往下沉,用尽全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臂,然而,手臂根本不受她的控制,仿佛粘在了床上。
更令她恐惧的是,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手臂的存在。
季罗兰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明明几个小时前医生才来给她检查过,什么问题都没有的。
但身体不能动的事实,让她整个人陷入无力的挣扎中。
她张嘴想要喊人,却在张开嘴的那一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溢出,那是,她的口水?
“啊,啊……”
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几个音节,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罗兰睁着眼睛木愣愣的看着屋顶,这会儿既想有人赶紧来救救她,又害怕别人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差不多到了中午十十一点半,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季夫人,您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