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光炮哒哒哒连番射出，以她的精准度本可以稳中，可哪怕莎李刚刚稳住脚步，她却仍谨慎到提前开启异能，无形屏障圈在周围，所有子弹打上去就跟挠了个痒，风一吹就落地。
又是屏障！
巨力、速度……还有吞噬，以及那如同嗜血野兽的眼神。
姜姒神色微变，如果不出意外，这莎李就是田殊对赵楼衣说的那个姜里，实验体1789号！
杀李、莎李，以1789号对李博文的恨取这样的假名是应该的，要不是她提前得知这人还真猜不到，分析完毕，她脸色更差了。
假如没有抑制项圈，对上姜里她完全不怕，但现在，就是来到未来后最大的危机！
子弹已经打空，姜姒暗骂两句什么狗屎开局，果断将枪甩出，企图拖延点时间。
可姜里同为吞噬者，她也有很多异能。
下一秒，姜姒只感觉自己的脚不受控制，半截身体浮向半空，随即，在姜里有意控制下，无法掌控身体的自己直冲忽然浮起无数尖刺的金属墙面。
意念控制、控制金属！
尖锐刺痛传遍全身，意识到姜里的难缠时，姜姒身上瞬间被扎出无数个窟窿，鲜血狂飙，随即狼狈摔向地面，脖子里遮挡项圈的布条落下，露出闪烁着蓝光的项圈。
没等她爬起来，姜里已经再度闪现到她面前，狞笑着抓起她头发，迫使她直视那双充满兴味的眼。
“原来你被抑制了啊。”
姜里不要太认识这项圈，在霍卡纳那些年，李博文一直用这种项圈压制她，虽然不知道遥远的波夏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但她还得感谢这玩意存在，把参赛者中威胁最大的人物给控制了。
她用力揪紧手中头发，眸光缓缓下滑，最后凝在姜姒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上。
她惊奇地睁了睁眼，兴奋道：“咦？你居然还能自愈，难道自愈能力不是你的异能吗？”
听言，被迫抬头的姜姒呸地冲她吐出一口血水。
“关你屁事，你羡慕啊？”
狠话要放，求生办法也要想，姜姒尝试挣脱的同时，脑子在飞速运转。
现在她比姜里弱是事实，要想从她手里逃脱，除去解开项圈就再无其它办法，不过……只是一个项圈而已，之前可以强行使用，这次也行！
想到这里，姜姒打定主意，开始蓄力。
而姜里被啐了口血水，刚才还沾满笑意的脸顿时黑得可以滴墨，毫不客气继续收力，力道大到似乎要把姜姒头发全部给扯下来，紧接着她冷笑一声俯下身。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是很厉害，可惜你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人。”
【并不是】这话很微妙。
姜姒立即反应过来姜里应该与自己相差无几，身体强化系异能早已与自身融合。
她眉端不着痕迹拧起，为什么？
这不应该。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唯一，但在骇客那些年，从那些科研人员嘴里可以确认自己还真就是最特殊的一个。
首先，当年无论用她基因或细胞做实验都不会成功。
其次，她记起来李博文曾亲口说过，2018年前往勘测火星的宇航员带回一颗陨石，所有接触陨石的人都因放射性物质得到了异能，因生母姜琼文患癌，他丧心病狂切了那颗陨石一小块打成粉末注射于生母体内，如此她生母才获得治愈异能。之后她出生，李博文认为她的能力在母体里就有，再经由被异能后的子宫温养，女性子宫生产分泌的微量元素温床创造了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所以她能力极强还能自我进化，于是他曾经多次重蹈覆辙进行怀孕实验，很可惜也没有成功，绝大部分婴儿汲取母体营养后导致母体死亡，自己也死了。
姜姒记得很清楚，曾经有一个婴儿成功降生，却只拥有吞噬能力，吞噬了强化能力也无法融合自身。
最后，李博文不得不承认她真极其特殊。
就像是老天偏爱的宠儿，用最好的基因组成一个她，避开所有险峻，送与一场独特的降临。
现在又多出来一个姜里。
姜姒冷静地蓄力，冷静地反问：“哦？这么说你也是？”
“没错。”
姜里阴测测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就算你拥有这个能力又怎么样？戴上项圈还不是像条狗。”
姜里自己也是身体素质极强的人。
因为这种天赋，她的家园、父母亲人被杀，自己也像条狗被项圈牵着终日呆在实验室里惶惶度日，要不是那什么反异能组织来救自己，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可是苦难终有一天会被终结，老天赠送她被抛弃在怪形星球的开局，却赐予她得天独厚的能力，逃出霍卡纳后，她一直在蛰伏等待时机复仇，杀了李博文就是她的目标之一。
某种意义上，姜里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人类中的神。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耳耳。
所有，另外的目标就是成为最厉害的异能者，成为真正的神，玲珑石她要得到，阻挡者、有威胁的人都将死于自己手中，可没想到碰上个居然也能融合身体强化异能的桑泠，不，这世上只能有她一个特殊的人，所以，她必须死！
越想越激动，姜里迫不及待想要探知下姜姒的能力。
意识伸出，吞噬异能如同一双手探入她身体。
半晌，姜里脸色忽然古怪起来，略带不可置信的眼神审视着姜姒。
“你也是吞噬者。”
不对，不能这样说。
姜里心头一沉，应该说她是比自己更强的吞噬者，她的异能探入，仿佛深入了一座无底深渊，巨大且阴森的恶鬼缓缓在黑暗中游移，只是打个照面，她的吞噬异能就被反向吞噬了。
也就是说，她比自己强太多，如果不是项圈恐怕她早死了！
起初姜里一直以为桑泠不过是超3S并拥有很多能力的特殊异能者而已，万万没想到在骇客这么抓吞噬者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一个人逃脱了！
“……”沉默片刻，姜里打消了吞噬她能力的想法，又察觉到她似乎在蓄力，于是改而抓住姜姒的头往金属门上撞。
这一撞，不仅打断了姜姒的想法，还让她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既然如此，那你就只能去死了。”
“赶在你想方法逃离之前。”
砰砰砰——
接连三下巨响，金属门都凹陷进去一个深深的洞，姜姒却强撑着一口气硬是没让自己昏过去。
额头的血犹如帘幕刷刷落下，模糊视线，她早已头晕目眩，感觉到后脑勺的手又要用劲，满腔怒火无处散发的姜姒终于一口咬住了自己舌头，剧痛仿佛一只手搅动她大脑，让她瞬间清醒。
外头看直播的人心齐齐吊了起来，纷纷难以相信地睁大眼，谁也不敢错过一秒钟。
这可是桑泠第一次吃瘪，还是这么惨烈！
人性子总归是恶劣的，瞧见人人期待的黑马落下风，首先产生得压根不是担忧，而是一种诡异的兴奋，她嚣张太久了，几场比赛从头到尾主导压根没有给别人一丝余地，如今惨败他人之手将心中的妒忌亦或是暗爽掀起来，其后才是期待，期待她可以绝地翻盘！
“居然是两个吞噬者，莎李性子好狠！”
“抑制项圈真是好东西，这么强都被控制住，根本没反抗机会啊！”
“动啊桑泠！撑在门上干什么，爹的老子下了很多注的！”
“没想到又跑出来一匹黑马，打起来，越狠越好！”
会场人心各异，每个人都激动无比呼喝着，却没有一人注意到双手抵在门上的姜姒忽然低下了头，更没有看见有浓郁的血一团接一团从唇瓣中、鼻孔中溢出来。
姜里也没发觉，她满心满眼只想截杀这个最大的威胁者。
“给我死！”
这回，她不仅手下用力，同时还用异能操控金属门再度浮现尖刺，准备彻底捅穿姜姒大脑。
自愈能力再强，脑子毁了就是彻底去见阎罗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倜然一股压力从掌心下传来，姜里眉端一皱，不由自主低眼看去，却见姜姒不知何时已经用脚抵住门，任由尖刺扎穿脚心也要将她往后推。
从上而下的角度看去，姜里只能看见姜姒血污遍布的脸庞上，额间鲜血顺着高高眉骨滑下，混着鼻血、唇边血凝成一长条，而那双黑黢黢的眼眸中充满令人胆战心惊的狠意，沾满血色的唇也勾了起来，露出了一丝比恶鬼还要阴森的笑。
她心一沉，只听她吐出四个字。
“怪谈召唤！”
抑制项圈目的是抑制，而不是抹杀。
哪怕脑子都快被电波搅烂，姜姒也要把这个垃圾替代品一起拉入地狱！
谁让身体强化系中有个非常诡谲的异能为感知恐惧，恰好她也有呢！
这能力同属心灵系与身体系，一旦触摸对方就可以感知对方内心深处深藏的恐惧，与具现化恐惧相辅相成，当时杀李放前，她踢了他一脚才知道他怕狗，现在也是如此！
不过是被李博文当成她替代品的一个弃儿，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她姜里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当时从汪欢身上获得怪谈召唤，普通人可召唤怪谈角色攻击，她则可以凝聚幻想空间直接将人拉入怪谈世界，但要想使用这样的异能，必须收集各类怪谈。
但她对收集怪谈没兴趣，想要这异能只是觉得有趣。
可她感知到了，姜里怕鬼。
她们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终日被关押在狭小阴暗的实验室，黑暗滋生无限恐惧，她早已从恐惧中走出，而姜里没有！
“召唤雪女！”姜姒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一句。
对于怪谈，也仅限于知道以前有人提过日国流传的这个雪女。
雪女，在深山中居住的女鬼，温柔贤惠美艳绝伦，曾被男人背叛，后来山神怜悯让她成为灵，如果男人不忠，雪女就会赠送一个冰冷的吻将其杀死。
与此同时，天地风云骤变，空间扭曲，飞雪片片。
察觉到温度瞬降，头快要炸裂的姜姒忍住从肺腑间涌上的血腥气，迅速转身双脚一蹬将姜里踹走，自己则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粗气，边吐血边强撑一口气看向姜里，准备等合适时机再上。
而姜里已经被冻僵了。
她四周风雪肆虐，白色纯洁的雪如同割人的刀黏在身上，勾起一缕缕曾经渡不过的夜里无法挣脱的噩梦。
“嘎吱”、“嘎吱”……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与藏身黑暗角落鬼鬼祟祟的脏东西一样的骨骼交错声，还有什么比冰天雪地里最坚硬的冰还要冷的东西贴到了她身后，一双冰冷纤细的手从后脑勺抚上来，顺着头骨太阳穴缓缓地、温柔地遮住了她的眼帘。
姜里脸色顿时惨白，倏然侧头看去。
透过指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到晃眼的美丽面孔，如魅似鬼的雪女眼睫翩跹，温柔似水地注视着自己，梅花般艳丽的唇瓣一张一合，蛊惑地吐出一道寒息，冻得她刹那清醒过来。
“走开！”姜里失控地推开雪女，手却穿胸而过，徒劳无功！
鬼，真的是鬼！她不由地想起那一个个被幻想中的恶鬼吓醒的夜，它们有着骇客那些人的面孔，当着她面蚕食养她长大的兽父母、兄弟姐妹的四肢，还要张牙舞爪朝她抓挠而来，越想脑子越混，雪女的面孔也仿佛幻化成了她最恨的人。
她开始用意念控制所有能动的东西欲图击杀雪女。
然而所有飞向雪女身体的东西，无论是枪械金属还是水火冰球，通通像是穿过空气，执行着命令的雪女仍然温柔笑着，张开双臂想要将姜里抱住，送她一个冰冷的吻。
“什么脏东西！操桑泠，把它收回去，收回去！！”
姜姒也到极限了，脑子快要炸掉，她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就只要两秒！
正当姜里失态对付雪女的时候，她狠狠吐出一口血，视线已经模糊到完全看不清人脸，她摸索拔出亚姆腰间匕首，当机立断朝自己腿上扎了一刀，疼痛拉长清醒时间，然后她如箭矢般冲向姜里。
恐惧永远是人最难过的一关，它如附骨之痛，平常无声无息潜伏，一到暗夜、一到诡异人或物出现，无尽遐想就是滋养恐惧的最好温床，于是它出现，最大化击溃防线，直到灯光如昼，直到人声喧嚣，它才会哀叹离去。
此时此刻的姜里脑子里就是塞满了雪女冰冷而魅惑的面孔，几欲窒息。
忽然，她后脑勺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痛。
是的，针刺，要不是太过紧张还察觉不到呢。
姜里身躯一顿，蓦地，眼前飞雪骤停，持续走来的雪女就像是摔裂的镜子轰然破碎，幻象终于消失了！而她脑后，也迟缓地传来更重的疼痛，她眨了眨眼，缓缓侧头看去。
可下一瞬间，她的眼睛中央戳出来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刀尖。
“噗嗤——”
匕首□□脆利落拔出来。
剧痛开始绵延，大脑遭受重击，姜里脚跟一软摔躺在地，身体瞬间剧烈抽搐，鲜血从她嘴巴里汩汩流出。
时至这刻，她都不知道明明占上风的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惨败，她只能在身体狂烈的震颤中，努力挪动目光看向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的姜姒。
姜姒是真心到极限了，她手都有些发软。
她扑倒在姜里身上，缓了片刻，高高举起匕首从她下颌处直戳天灵盖，顺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搅烂她脑浆。
在姜里彻底失去声息前，她趴在她耳边，又气又笑地挤出两句话。
“我之前就和人说过，杀人就要干脆点，你说你废那么多话干嘛？”
“还有……”
姜姒支撑着最后一丝意识，露出一个邪气森森的笑，忽然压低声音对姜里说，“实验体1789号，你那么恨李博文，没想到自己没死在他手里，却死在他女儿手里了吧？你这个废物还要反异能组织救，简直不配拥有吞噬能力，连自己从那里逃出来都做不到，还想杀我？不如赶紧洗洗做梦吧。另外，你不配姓姜。”
她说过，她最喜欢诛心了。
虽然不想承认这身份，但这会用起来够爽。
说完，她也没去管姜里什么表情，翻身仰躺到另一边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
“……噗。”而还残存口气的姜里眼睛不受控制瞪大，费劲最后一丝力气转眼看向双目紧闭沉睡的姜姒，死亡蔓延开来的冷意染上得知她身份后的不可思议，令她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惨败了。
论能力，她不输她，甚至完全碾压被限制的桑泠。
但她还是不够果断。
实力带给她的是无上荣耀与自信，却没想到有人竟然能忍住抑制电波带来的折磨，瞬间扭转局面绝地翻盘。
意识逐渐涣散之际，姜里终究是苦笑出声。
她想起李博文曾说她缺少意志力，那个变态非常渴望她能挣脱束缚逃离，向他展现人的极限，他说强大的意志力比实力更重要，譬如初代异能者0010至今未死，长达两百多年的实验，即便他早已成为残废，也始终没有说出过两百年前是怎么逃出的实验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