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林江却哈哈狂笑起来,满脸横肉因为狂笑而堆挤在一起,几近扭曲,他猖狂至极道:“告啊,你们去城隍庙告啊,你们能告倒我?”
薛总薛国盛年纪是这里面最大的,他年轻时听老一辈说过,若是鬼怪作乱,确实可以尝试去城隍庙告阴状。
若真可告阴状,但这位陈天师为什么毫无忌惮之色?
陈林江虽然现在瘫坐在地动弹不得,但他一脸有恃无恐,众人不解只能看向傅晚。
傅晚淡声解释道:“幽冥地府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只有未曾作恶的冤魂才有资格告阴状,请求地府元君为其做主。”
你若私自做了恶,就相当于自行解决,擅用了他们的权力,如何还能再告阴状?
众人想到这六只婴胎宝宝可是去跟父母“告别”,现在一死一疯了!
众人神色畏惧,原来……原来冥界地府有这么多规矩。
那这不是求告无门了?
难怪……难怪陈林江现在都被反噬瘫软在地了,他还一脸张狂,嚣张至极!
整个葡萄园充满了赵阳愤怒的咒骂声,各种国粹疯狂输出。
哈哈,开心!
越骂陈林江就越开心!
陈林江得意地笑着,那笑牵动了胸腔,唇角便渗出血来,但他并不在乎地抹掉,呛着血水蔑笑道:“作恶冤魂若想告阴状,只能血缘至亲代为上告。”
众人瞬间明白过来,难怪陈林江偷偷把天宝带走,他怕被告阴状!
要不然哪怕谭天宝不是谭敬业的儿子,是陈丽和天师出轨的产物,也能分走陈丽的部分财产。
谭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谭敬业和陈丽就甭指望了,哪怕是生前他们不想掐死这些婴胎就不错了,唯有还在襁褓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与其血脉相连。
鬼门依旧大开着,阴风阵阵吹拂,所有人的心都是凉的。
今晚的一桩桩一件件实在超越想象,鬼胎宝宝不愿去地府,可告阴状又无果,这成了一个无法完成的怪圈。
唯有傅晚已经立在原位,泰然处之。
朦胧夜色里,忽然传出一个弱小又颤抖的女声:“那我来替妹妹们告阴状,可以吗?”
身形单薄的年轻女孩站在不远处轻颤着,她身着浅粉色睡裙,披散长发,神色很苍白,看起来十分脆弱。
李美凤惊呼:“月儿!”
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谭敬业和陈丽唯一的大女儿,谭月儿。
被赵昆明李美凤接到家中暂住,本来应该已经休息的,却出现在了这里。
谭月儿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突然间从睡梦中醒来,恍恍惚惚间似乎有一道特别好听清冷的女声在叫她,她就来到了这里,然后听到了这些话。
陈林江看到谭月儿时慌了,这女孩绝对是那六只孽障的血缘至亲,一母同胞!
当初谭敬业和陈丽首次怀孕,查出是个女娃。虽然不喜欢,但想着是头胎那就生吧,所以谭月儿被生了下来。
谭月儿鼓起勇气走过来,目光畏惧地看着那一处鬼门,“我要怎么做?去……现在去城隍庙吗?”
陈林江发出尖锐爆鸣,像是提醒又像是在恐吓:“生人告阴状,会生大病折阳寿,你想早夭?”
他之所以只带走天宝,一方面这是他和陈丽的儿子,另一方面是幼子不懂利弊极有可能被带去代告阴状,可谭月儿已经是念高一的女学生了,她懂权衡利弊保护自身。
为了几个连面都还没有见过的孽障折损自己?应该没人会做吧?
谭月儿神色慌张。
亲眼看见谭敬业自捅十几刀,浑身是血的模样,她比从前还要畏惧死亡。
她也不过是一个才刚刚上高一的女孩啊。一夜之间父死母疯,她无所依靠。
刚才鼓起来的勇气,有些减弱。
就在此时,冰凉夜空中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我在,别怕。”
这个声音!
像柔风,像清泉。
谭月儿眼中的惊恐逐渐被取代,她朝那道声音的主人看去,是傅晚。
那道声音的主人又说:“还代告吗?”
目光对视间,迎着傅晚悲悯世人的平静目光,谭月儿握着拳头,目光从怯怯转而镇定,良久后她说:
“告!”
虽然是谭家的大女儿,这些年她受过的苦无人可知。
她就是要告。
为亲妹妹,也为自己。
傅晚拿出一张巨大的纯黑彩纸,食指中指紧握着朝空中一掷。
彩纸并没有随风落下,而在半空中被阴风展开,婴胎宝宝们争相恐后朝黑色彩纸涌过去。
这已经不再是纸,而是它们能化解怨气的唯一工具!
黑色的彩纸之上,逐渐浮现出一个个宛若蚂蚁的符文,它们连笔而书,凌乱不堪,涂抹改动。
它们所受的凄苦,它们的苦难,全部陈书而上,字字泣血。
如今也是有人明白她们的,姐姐也明白她们。
团团歪着脑袋看着,发现他看不懂。
团团有些羞愧,他已经五岁了,认识的字还不多。听说去上过幼儿园的小朋友会认识字,团团有些羡慕。
团团不懂,赵阳他们这些成年人也没有看得懂的。
美食系统窜出来:【这写的啥啊?我带过那么多个世界的宿主,在国外在古代在原始世界做美食的宿主都有,这字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傅晚:“冥文。”
美食系统:【!】
怕了怕了,溜了溜了。
黑纸从空中缓缓落下,落在了谭月儿的手中。
黑纸红字,字字血泪。
明明她应该看不懂这些冥文,可当这一纸状书落在手里之时,她一下子就都懂了。
全是罪状,不仅限于陈林江残忍捕捉它们形成六子魂阵,还有它们知晓的陈林江所做的恶事。
谭月儿一直知道家里那位陈天师和母亲陈丽是一个村的,他们对那个村子讳莫如深。
谭月儿看得想要干呕:“村中活人祭……”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桩桩件件都恶毒得让人阵阵生寒。
谭月儿不想再看,果断按照傅晚的指示拿起揣在口袋中的美工刀,割破大拇指,鲜血凝结的指纹落在状纸之上,异常鲜艳。
谭月儿疼得吸了一口气,扔掉美工刀直吹气。
然后怎么做?谭月儿就不知道了,只能看向傅晚。
按照流程,便是去城隍庙向城隍老爷递上状纸。
城隍爷接到状纸后,会命鬼差把原告与被告拉入阴曹,两方开堂。
这也是血亲生人代告后,生魂被拽入阴曹,自然会生病折损阳寿的缘由。
可谭月儿不怕,以前不怕,看过妹妹们的状书后更不惧!
赵阳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当即举手道:“那我开车送你们去城隍庙?我来当司机!”
薛总主动出列道:“我小时算过命,都说我八字硬,我来开车送你们去。”
赵昆明挑眉参与:“我是月儿拜的亲干爹,当然是我送她们去。”
团团抱着平底锅默默想着,妈妈走路比他们开车都快。
这群疯子!
比陈丽还疯!
陈林江怕了,他要走,他要快点逃!
一改刚才看热闹的想法,陈林江重新调动全身灵力,把灵力往一处涌,待寻机会赶紧飞窜逃离。
傅晚平静道:“去城隍庙告阴状太慢了。”
城隍爷相当于地方父母官,他是有上司的。
傅晚手中灵力催动,一方立有苍黑灵兕神像的大印赫然落在傅晚掌中。
此乃天极玄门掌门之印,此法印一出万鬼归降,任何状令以此为先。
虽被雷劫击中,但掌门印信傅晚还是拿得出的。
傅晚单手执印,按向状纸。
状纸赫然飞起,飞跃跨入鬼门之间!
不问城隍,不拜阎罗,直发地府冥君!
傅晚这是干什么?!帮阴魂跨级递状纸,阴司官司都用不着打,直接诛杀。
天道必诛!
陈林江直接懵了,他的大脑嗡嗡作响,状纸没去城隍庙,而从那“鬼门”去了。
那是……那是真的鬼门!不是什么冒充的鬼域。她连人间走无常都不是,是如何洞开鬼门的?这不可能啊。
陈林江脑子里乱糟糟的,很快他又惊恐地想到了一个令人寒意遍生的可能——
傅晚开鬼门,就是为了让那些孽障直接告阴状用的!
地府冥神的天罚将至了,陈林江似乎已明白自己完了,不知从什么地方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他不顾反噬而破碎的胸腔赫然跃起,心下一狠,右手握住左手小骨指狠狠一掰,剧痛袭来时朝傅晚他们猛然掷来,他身形跃起消失在赵家葡萄园。
那凶气遍布的骨指扔来,众人惊叫一声。
一道轻柔磅礴的灵力涌来,把骨指凶悍之力消解。
那似乎并不是简单的骨指,无数怨气从骨指中渗透而去,竟比六只婴胎汇集还要恐怖,直直朝傅晚后背而来。
“妈妈!”
团团大喊,他短短的小手紧紧握着那只平底锅,条件反射一般冲了上去。
平底锅狠狠拍在那团灰烟之上,当场拍散了。
团团懵了,有些犯傻地看着平底锅。
众人:“!!”这是什么新型法器吗?
美食系统:【!!!】
美食系统在傅晚脑子里崩溃尖叫:【那是炒菜做饭用的,那真是炒菜做饭用的啊啊啊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救命啊。】
傅晚:万物皆可入菜。
傅晚拍拍团团的脑袋,冲众人吩咐道:“原地等我。”
傅晚,动了。
她终于从那个位置动了!
她悠然抬脚步没入黑暗间,而现场除了还蹲在保护圈里的薛定坤,其余人下意识朝团团靠拢。
团团手执平底锅,对着灰烟拍,来一下拍一下。
平底锅在手,一切游刃有余。
傅晚跟着陈林江出了赵家。
陈林江快要疯了,无论他跑得有多快,傅晚都能平静走在自己身后十米开外,犹似鬼魅。
他像是马戏团正在表演的猴,而傅晚就是那个看热闹的观众。
区别在于,傅晚只看不付钱。
陈林江想要去找鬼母求助,可傅晚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他忽然不敢去了。
陈林江踏着月色,竟不知偌大宁城该去往何处时。头顶忽然传来阵阵雷鸣之声,他不自觉抬起了头。
浓浓夜色无星又无月,滚滚乌云惊变,隐隐有雷霆闪动。
不安的感觉如影随形,陈林江的恐惧升腾到了顶端,他眼珠子瞪得老大,他亲眼看着一道惊雷直朝他劈下。
陈林江瞬间倒地,衣服残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傅晚在十米开外看着这场热闹,挑眉道:“一道普通惊雷就劈死了?”
她挨了十几道天雷,还是雷劫专用的雷霆,也没把她弄死。
小伙子不太行。
一道残破的阴魂从毫无生息的陈林江身上飘出。
傅晚看着那惊恐茫然的孤魂,微微一笑,那笑却并不让人感到暖意,反而遍体生寒。
傅晚朝陈林江勾勾手指。
美食系统有了可怕的猜想:【宿主,你不会要把他下菜吃了吧?】
平底锅罪不至此啊!
傅晚嫌弃:“你们吃东西也真不讲究,不如学学辟谷?”
陈林江发现自己竟然死了,被雷劈死了,他瞬间明白过来是谭月儿她们告阴状成功的结果。
若是告到城隍爷处开堂,至少还有几日可活。
可告到地府最上层冥君处,他就要直接灰飞烟灭,连开堂审问的环节都直接省了。
陈林江总觉得将会有接下来还会有惊雷落下,让他形神俱灭。
傅晚:“跟我走吗?”
陈林江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晚,傅晚要他跟她走?
难道是要把他炼成红衣恶鬼?这个女玄修真是天大的胆子!敢从地府冥君手里抢鬼?
惊雷劈下的痛苦像是刻在灵魂深处,陈林江畏惧下一道击中灵魂的惊雷,他不想再被劈了,阴魂能苟活一时也行!
“我愿意,我愿意跟大师走,唯大师马首是瞻。”陈林江的残魂极尽讨好谄媚地道。
傅晚不言,取出一张青色彩纸揉成团,把陈林江被雷劈得四分五裂的残魂拘进去,后转身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又有一道惊雷落下,却劈了个空。
之后有路过的路人大叫起来:“快报警叫救护车,有人遭雷劈了!”
今夜一场干雷,惊醒了无数宁城吃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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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晚再度回到了赵家的葡萄园,众人乖乖站在原地听话地不敢乱动,鬼门依旧大开着。
看到傅晚回来,众人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傅大厨你没事吧?”众人关切地询问,怕傅晚在陈林江手上吃亏。
傅晚摇头:“我不过是去看看热闹。”
状纸已呈上,地府冥君进行惩处,她的双手依旧干净,未曾沾染任何血迹。
众人心思各异,看傅晚衣裙干净如新,难道让陈林江那恶人逃了?
逃了就逃了吧,先不管这个了。
此时已是凌晨12点,鬼门洞开许久,阵阵阴风,众人早已受不了了。
而这些婴胎依旧滞留在此,还未走。
傅晚浅笑吟吟:“如今状纸已呈,你们心愿已了,可愿踏入幽冥,再续来生?”
六只婴胎宝宝对傅晚既畏惧又感激,它们是应该离开了。
鬼门那一头那是它们的归处,虽然这一次不会有鬼差指引,也不会有亲人接引,但那条路再困难也要走过去。
傅晚开口:“赵阳,我让你们准备的七辆黑车呢?”
赵阳赶紧道:“傅大厨,都停在葡萄园外,您有什么要求吗?”
外面一水儿的黑色轿车,车牌全是7打头,4结尾的。
这是赵昆明和薛国盛寻了好久才办好的。
傅晚嘱咐赵阳先绕着车队逆行三圈,又道:“左为阴性方位,车队从后向前地打开左侧后车车门,让它们分别上车。”
赵阳立刻按照傅晚的吩咐办,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这车是给那些婴胎坐的?
卧槽啊,难怪傅晚和团团今晚不坐他的车,非要自己走路来的。
赵阳脸上五颜六色变幻莫测,有些欲哭无泪地按照纷纷把六辆依次成列的轿车左侧门打开。
来到第一辆的时候,赵阳愣了下,再度询问傅晚:“傅大厨,所有左车门都打开吗?它们一共只有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