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人简单打过照面,该去游泳馆的去游泳馆,该离开的离开。
更衣室里,姜织正趁给手机套防水袋的时候,偷偷给沈译驰发消息。
旁边的冯敏盯着女儿刚刚摘下搁进柜子里的手链,问:“我看沈译驰戴的那条手链跟你的是同款。只戴一颗金珠是现在高中生的新潮流吗?”
姜织手指一用力,差点把屏幕戳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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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织一整天都跟冯敏在一起,直到晚上睡前才跟沈译驰通了电话。
得知他明天下午一点的车票,姜织便说要送他去车站。
翌日一早,姜织比计划中提前出门,熟门熟路地到了酒店,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还以为沈译驰出去了,正要给他打电话确认一下,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谁?”
“先生你好,客房服务。”姜织收起手机,忍着笑。
沈译驰开了门,诧异:“怎么这么早过来?”
“你是刚醒吗?”姜织见他头发蓬乱着,似乎是随手抓了抓便过来开门,不过不影响帅气。姜织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毫无攻击性、很日常化的帅气,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你早晨七点不是说在餐厅吃早餐吗?”
沈译驰让她进来,关上门,任由她伸手贴着自己的额头问“是不是生病了”,往屋里走几步,回:“没,吃完早饭才睡。昨天晚上忙了一会别的。”
姜织看到桌上,他电脑还开着,是ppt 的页面,左边缩略图上密密麻麻的有图片有文字,不知道他昨晚是不是在做这个。
姜织心疼地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把他往床上推:“你再睡会,我帮你收拾行李。”
沈译驰拉着她没松手,凑近她脖颈处嗅了嗅:“是不是喷香水了?”
“好闻吗?桂花味的,昨天逛街新买的。”
沈译驰嗓音沙哑,说“香”,然后拉着她没松手,小狗似的眼巴巴地望着她。
姜织被逗笑:“干嘛?”
沈译驰坐在床沿,把姜织圈在身前,扯了扯她的衣摆。姜织推他的手:“你都给我拽皱了。”
沈译驰委屈地看她一眼:“我定了闹钟,一会儿起来收拾来得及。陪我睡会儿?”
姜织心漏跳了一拍:“怎、怎么睡。”
酒店的床垫偏软,弹性足。工作状态的空调呼呼地输送着凉风,两人盖着薄被温度正好。
沈译驰合着眼,神情安详,是真的在睡觉。
姜织躺在他旁边的枕头上,盯着他看了会儿,抬手拨了拨他的眼睫毛,指腹顺着他的山根一点点划过他的鼻梁。
见他一直没有反应,姜织又放心地往前凑了凑,啄了下他的嘴角。占便宜占得正起劲,心里洋洋得意地说是你让我躺在这的,正嘀咕,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啊,就见自己戳着他下巴的手指被捉住,下一秒,整个人被沈译驰拦腰搂近。
姜织吓得一激灵,眼睛瞪大些:“你装睡?”
沈译驰:“偷偷吃我豆腐?”
姜织直视他的眼睛,用气声:“那我让你吃回来。”
“胆子这么大?想让我吃什么?”他嘴上犯浑,却没动作,看出来是真困了,抓着她的手也没什么力气。
姜织故意招他:“你这次回去,我们要好久都见不到。”
沈译驰慢慢合住眼皮:“嗯,我有时间会再过来。”
姜织盯着他的眼睫毛,说:“你不担心我认识别的男生吗?我在南京只认识方遒一个同龄人,平时跟他一起时他的朋友也都是男生。别人对我示好我会把持不住的。”
姜织手腕吃痛,见沈译驰再次睁开眼。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严声厉色地追问:“把持不住什么?姜织,嘴巴不会说话就做点该做的。”
薄被盖过头顶,姜织被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没一会儿,脖颈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半小时后,姜织被推下床,沈译驰趴在床上,把脸埋进自己的枕头里,语气闷闷的:“自己玩会儿,我睡觉。”
姜织捋了捋乱飞的头发,然后调整着自己错位的衣服,嘟囔一句:“你还睡得着吗?”
下一秒一个枕头从床上丢下来,用行动提醒她闭嘴。
沈译驰是被闹铃叫醒的,起初确实是睡不着,精神困,但身体兴奋。香软在怀的感觉太明显,久久不散,沈译驰冷静了好一会儿,才真正地睡去。
他醒来时,房间里黑漆漆的,哪里还有姜织的身影,好像睡前的那温存时刻只是一场梦。
靠!不会真的是一场梦吧。
沈译驰打量半天,没在房间里找到姜织出现过的痕迹。
他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清醒半分钟,找到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问出心中疑惑:“你早晨来过吗?”
对面回应他的是沉默,沈译驰甚至怀疑电话接没接通,正打算拿低手机看一眼时,听见姜织语气认真道:“没有啊。”
沈译驰陷入了自我怀疑,那个梦可太特妈真实了。
姜织的声音把他叫回神:“我大概十分钟到酒店大堂,你收拾好行李就下来吧,我在大堂等你。”
“……好。”
沈译驰挂断电话,去卫生间收拾自己。洗脸时,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心,五指摊开又收拢,姜织那几句“你轻点揉”“不准咬”以及低缓娇细的轻呻尚在耳畔……他掬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强迫自己抓紧忘掉这下作的梦。
擦干脸正要离开,余光扫见盥洗台上,酒店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旁边,有一个女生绑头发的发圈。
他确定前天姜织来这里时,是散着头发。他当时还疑惑,她头发这么厚披着不热吗。
姜织坐在酒店大堂,手边放着她趁沈译驰睡觉时去买的一些当地伴手礼,挂断沈译驰电话后,继续跟吴桐雨发信息。
没编辑几个字,姜织想到刚刚电话里沈译驰那副撞见鬼了的语气就忍不住发笑,她真是太机灵了,几秒内就意识到他误会什么做好整蛊他的计划,估计这会儿沈译驰还以为是梦吧。
姜织和吴桐雨说完自己寄了些南京的特产给她,让她记得把一部分拿给姜国山。
吴桐雨一顿彩虹屁输出,发表自己是如何如何想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说没有她的假期特别无聊。
姜织正打算问她要不要来南京住几天,便见吴桐雨又发来一条消息:“话说你知道吗?一张被他爸妈从家里赶出来了,还断了生活费。”
姜织愣了下,把自己输到一半的内容删掉,问:“你听谁说的?”
“周淮啊。他没说得太仔细,不小心说漏嘴,我再追问他就不说了。好像是因为大学选专业的事,他爸妈想让他学经济管理,他不愿意。如果一张不妥协,大学学费都得他自己赚。”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突然觉得我爸妈对我挺好的,至少不介意我的成绩,不介意我学什么专业,也不会狠心把我赶出家门……”
吴桐雨后面发了什么姜织没看,因为她听见沈译驰去前台退房的说话声,匆匆地回了一句:“我待会儿跟你聊,有事。”便锁掉手机屏幕,起身过去。
姜织一手拎着伴手礼,另只手从后面拉住他的手。沈译驰正等工作人员确认房间内收费用品的使用情况,歪头淡淡地看了姜织一眼,高冷地沉着一张脸,没吭声。
姜织莞尔,故意问他:“你电话里是什么意思?是昨晚睡觉梦到我了吗?梦到什么了啊?是不是不好描述的剧情? ”
“再演,去考电影学院吧你。”沈译驰觉得以为早晨发生的事是梦的自己很蠢,被姜织骗到的自己更蠢。
就很气。
第42章 第四十二晚
◎继续异地。◎
42
沈译驰等姜织哄几句, 可她非但迟迟没有动作,还试图松开拉着他的手。
“去哪儿?”沈译驰反手把人拉住,偏头追问。
姜织这只手腾不开,另只手里拎着分量不轻的手提袋, 她动了下胳膊, 示意沈译驰:“包包的肩带, 帮我往上拉一下。”
沈译驰眼底探究的神情缓和些,帮她把链条包背好, 又去接她另只手里的东西:“我拿。”
姜织没跟他客气,递过去:“都是给你准备的, 你路上吃。”
午饭吃得简单, 两人在高铁站对面的快餐店吃的。
一直坐到快发车了, 沈译驰才动身去过安检。
姜织拉着沈译驰的手,一直没松,似有话说。
“到了给你打电话。你回去的时候坐地铁不要坐反方向,到家了也给我报平安。”沈译驰说。
姜织想问问他跟家人的事,是不是闹矛盾了。但他没说,姜织也不方便贸然提, 而且他马上要上车, 话说得不清不楚说不到关键, 只会徒增他的伤心。
“舍不得你。”姜织语气依赖。
沈译驰展臂抱她,还没等把人拥住, 便被推开。姜织瞧着马上要过来一拨人,急急忙忙推他:“你快进去排队,一会儿人多了。”
沈译驰哦了声, 揉了下她的发顶, 不太高兴地照做。
他过了安检回头看, 姜织还站在原地冲他摆手。
姜织一直等他身影消失在人潮里,才扭头去搭返程地铁。
沈译驰踩着点上了车,高铁发动时他还在找座位。
把行李安置好后,他才拿出手机回吃饭时一直没回的消息,沈一星发来的,给他发了个红包,估计是把自己所有零花钱都给他了。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吃饭。”
沈译驰把钱给他退回去,说:“哥哥有钱,你自己留着花。”
老话说近乡情怯,沈译驰一想到要回家,直觉心累。
他有时会后悔真心实意地剖白自己的想法,说与他人,试图获得支持,这只会给了对方借题发挥的角度。
这种被人捏住三寸,用言语痛击的过程,比被扇巴掌还要羞辱。
他早该懂的。
小学时他凭“虚拟陪伴”的设计在编程比赛中获奖后,父母一次次地以此做文章,不是夸奖,也没有理解他的期待多给一些陪伴,而是无穷无尽地指摘,说他白眼狼、没良心。沈译驰曾经一度以为,哦自己是个怪咖,天生愚笨容易做错事。
直到那年,唐湘汶怀了沈一星。
那个尚在她子宫内还未生产的小生命,便轻而易举地收获了自己父母无尽的温柔。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有的人,只要存在着,什么也不用做,不需要多优秀,不需要有什么成就,便能够讨人喜欢。
沈译驰偶尔也会想,沈一星天生便具备了这个特质,还是被一家人的爱意与耐心滋养出的。
他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对弟弟好,总想着再好一点,把自己童年的遗憾都弥补在他身上,好像自己也终于完整了似的。
家里那些亲戚的话说得不对,说他对父母冷血,不讲情面,不懂感恩,其实不然。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的人,现在便不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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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地铁的安检,姜织拨通吴桐雨的电话,仔细询问沈译驰家里的事
“周淮就在我旁边,你直接问他。”吴桐雨知道的有限,当即把手机给了周淮。
姜织听见周淮怼了吴桐雨一句:“做什么?”
估计是被手机打到了。
吴桐雨凶巴巴地回周淮:“姜织问你沈译驰的事。”
姜织觉得这俩人估计是闹别扭了,正小孩子似的赌气。
以至于周淮跟姜织说话时,没等她问,自顾语气不善地提醒:“阿驰没跟你说,你就装不知道。其实这事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忙。你就……不知道就没有责任的道理你明白吧。
姜织:“……我不明白。”
周淮大概没想到姜织有点儿“油盐不进”,潦草地说了几句:“那你想做什么?他这个当事人都解决不了,外人能说什么。我知道的,吴桐雨估计都告诉你了,其他的,不该由我来说。”
“我知道了。”临挂断电话前,姜织补了一句:“周淮,我不评判你你是怎样定义恋人的,但我的话,不认同‘不知者无罪’的观点。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周淮似乎还要说什么,但姜织已经挂断了电话。
要搭乘的地铁到站,姜织随着人流上了车。
被热心的路人提醒那边还有空位,姜织才注意到自己发了很久的呆。
她道谢,过去坐下。刚刚在想什么?其实没想什么特别的,大脑放空,想的都是中午沈译驰吃汉堡的画面。
那个快餐店的东西味道一般,但沈译驰吃什么都香,姜织想到这,对那家店的好感度直线拉高。
刚刚分开,就想他了。
四点的时候,姜织接到了沈译驰的信息:“到家了。”
紧接着是一张街道的照片,路旁的绿化树树干光秃秃的,确实被砍了。
沈译驰之前说给她拍,便说到做到。
姜织顺势问:“你还住在那边的出租屋?”
紧接着又一条:“突然想吃学校附近的叉烧拼烧鸭,吃不到好难过,要不我点一份,你吃给我看吧?”
沈译驰语气无奈却顺从:“我一会儿就点。”
“我要求的,就让我来点,这样四舍五入等于我自己吃了。”
沈译驰不懂她这奇奇怪怪的念头,却没反对:“你点吧。我先去冲个澡,然后和你视频。”
接下来,一周中有五天吃到姜织点的外卖,沈译驰觉得她大概投喂上瘾了。
这天,姜织以同样的理由给沈译驰点了外卖。沈译驰给她转了个红包,要求她收了,并且问:“姜织,你是想盈高附近的吃的,还是想我了。”
姜织说:“怕你一个人不好好吃饭。”
原来她谈起恋爱是这个路数。沈译驰回:“以后一日三餐都会记得拍照发给你检查。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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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织记得沈译驰要给老爸新装修的分店拍广告的事,这天跟老爸打电话时,委婉地绕到这个话题:“爸,那你可要多给他些薪酬。”
姜国山呵声:“这活儿还没干完呢,就要求上了。”
姜织回得有理有据:“好歹是初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这关乎一个人的信心,意义不同的。你肯定也希望我进社会后的第一份工作遇到一位和善大方的老板吧。好不好嘛爸爸?”
“行,我还能不听你的吗?”姜国山拿自己女儿没办法,尤其是有段时间见不到她,哪里舍得反驳她的主意,不过他也没闲着,突兀地聊起,“我跟你说过吗,我店里新招的员工,比你大不了几岁,每月工资都要拿一半给男朋友花,结果那男的吃软饭还有脸劈腿,前几天那小姑娘整天以泪洗面,悔不当初。所以,女生啊,不要瞎给男生花钱,有钱了给自己买买衣服护肤品不好吗?出去旅游看看大好河山的风景不比看男人阴晴不定的脸舒坦?”
姜国山得出结论:“所以织织,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