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韬无奈地摇头,“太学的功课,哪有念完的时候?还不如直接入伍,上阵杀敌呢!”
李承允:“若是不念书了,母亲就该给你安排婚事了。”
李承韬笑嘻嘻道:“这不是还有大哥么?”
李信骑着马,悠闲地踱着步子,不慌不忙地开口:“休要拿我当盾牌,我并无成婚之意。”
李承韬一面思量,一面道:“越是这么说,越是可疑……大哥不会已经有心上人了吧?”
李信没有回答,他扬鞭打马上前,探路去了。
马车之中,李惜惜一脸兴奋地放下了车帘,道:“你们方才听见了没有?大哥有心上人了!李承韬问他,他都没有否认!”
苏心禾笑吟吟道:“那你可知道是谁?”
她今日已经用上了李承允送自己的玉兰花簪,眼波流转间,更显娇媚。
李惜惜眨了眨眼:“大哥常年在父亲身边,接触姑娘家的时间少之又少,我猜这心上人,八成是我们认识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李惜惜说着,目光转向曾菲敏,“菲敏,你觉得呢?”
曾菲敏听了这话,喉间不自觉噎住,干巴巴道:“我、我怎么知道……”
苏心禾无声看了曾菲敏一眼,却见她面色有几分不自然。
苏心禾看破不说破,只道:“惜惜别猜了,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你自然会知道的。”
李惜惜只好作罢。
三人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下了山,马车先将曾菲敏送回了长公主府,便回了平南侯府。
马车在平南侯府门前停下,苏心禾才一落地,便见青梅迎了上来,冲他们一福身。
“见过小姐,姑爷。”
苏心禾见到青梅,略有些意外,便道:“你怎么在这儿?”
青梅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等了您一早上了!”
苏心禾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梅小声答道:“奴婢也不知道,是夫人说让奴婢在此处候着,说等您回府,便第一时间去正院。”
苏心禾便对李承允轻声道:“夫君先去忙罢,我自己去就好。”
青梅却道:“夫人说了,有要事相商,若姑爷回来了,也请一起过去。”
李承允与苏心禾对视一眼,便对青梅颔首,“走罢。”
-
正院。
此时临近晌午,叶朝云还未传饭,一个人坐在窗前修剪花枝,待李承允携着苏心禾进来,她才收了手中的剪子,站起身来。
“玉龙山风景如何?”
叶朝云被蒋妈妈搀着,坐到了主位之上。
苏心禾莞尔一笑,低声道:“甚好,只可惜母亲这次未能与我们一道出行,下次儿媳再陪母亲去。”
叶朝云摆了摆手,道:“出游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在府中呆着,安静地饲弄些花草,便觉宜人了。”
叶朝云坐定之后,端庄地理了理衣襟,便屏退左右,低声道:“昨日你们走后,宫里便来人了。”
苏心禾诧异了一瞬,看向李承允,李承允出声问道:“难道是皇后娘娘?”
叶朝云无声点头,道:“皇后娘娘遣人来传话,说是让我入宫叙话,且传话的人还特意嘱咐,让我带上心禾。”
苏心禾心中一动,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我也要随母亲入宫!?”
第88章 贵妃
京城仿佛一夜入秋, 大道两旁的红枫染了几分醉意,红得炽热,被秋风一吹, 便“簌簌”地落下几片叶子, 马车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 恰好将枫叶接住。
苏心禾手持叶柄, 轻轻转动着枫叶, 不禁赞叹道:“真美。”
叶朝云打量着她的神色, 道:“这是你第一次入宫, 就不紧张么?”
苏心禾笑了下,用手指摩挲着枫叶的纹理,淡然道:“紧张也没有用啊。”
叶朝云点了点头, 目光中溢出赞许之色, 道:“不错,与宫中之人打交道, 要的便是这一份镇定从容。”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半个时辰之后, 在宫门口停下, 两人先后下了马车。
一眉清目秀的太监走上前来, 恭恭敬敬地对两人行了一礼,道:“小人见过侯夫人, 世子妃, 二位一路辛苦了, 还请随小人入宫。”
太监说完,便行至一旁引路, 叶朝云与苏心禾便跟在他身后入了宫门。
苏心禾还是第一次入宫,只觉眼前一列宫阙, 巍峨高耸,壮阔不凡,金黄的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飞翘的檐角上,屋脊兽雕得栩栩如生,美轮美奂,无声地守护着这座古老的宫城。
苏心禾也不敢多看,只顾着足下行路,却没有注意到,在朱红的宫墙脚下,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太监将叶朝云与苏心禾引到了坤宁殿,便欠身退下了,换作另一位宫女,将两人带了进去。
初秋的时节,分明还不算冷,但坤宁殿中,却已经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毡毯,就连窗户也紧紧闭着,不让一丝风吹进来,两人便站在殿中等候。
待宫女入内通报之后,又折返回来,道:“侯夫人,娘娘让您和世子妃入内叙话。”
叶朝云自然无有不从,便带着苏心禾,随宫女入了内殿。
苏心禾一入内殿,便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她随着叶朝云上前两步,依礼拜下,“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赐座。”
这声音温柔沉稳,仿佛山中的一泓涓涓而流的清泉,令人身心舒畅。
苏心禾跟在叶朝云后面,安静地落座后,才敢略微抬头,皇后比她想象得更加年轻,一张鹅蛋脸生得标致又古典,眉间淡然,有一股脱俗的书卷气,但这般清雅高洁的气质,反而更能撑得起这一身华丽的凤袍。
苏心禾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收回了目光,只安安静静坐在叶朝云身侧,等皇后示下。
皇后也无声打量了苏心禾一番,正要说话,却忽然咳嗽了几声。
雅书送上热茶,皇后却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叶朝云开口道:“前段日子听长公主殿下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没什么大碍,都是从前的毛病了,侯夫人不必担心。”皇后语气温和,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病,她看向叶朝云,道:“倒是侯夫人,许久未见,气色愈加红润了,可见过得不错。”
叶朝云淡淡一笑,道:“如今,平南侯府的内务都交给了心禾,臣妇便能躲个清闲,自然要轻松些。”
皇后的目光转向苏心禾,含笑道:“早就听说平南侯世子娶了一位可人的世子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心禾起身谢恩,低声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皇后笑着点点头,道:“这儿也没有旁人,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苏心禾便重新坐下。
皇后问:“你是江南人?”
苏心禾颔首,“回皇后娘娘,臣妇是临州人。”
“临州……”皇后喃喃自语般,“倒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当年临州之乱,我大宣险些失了这块宝地,多亏了平南侯率领将士们死守月余才得以保全……你父亲也功不可没。”
提起父亲,苏心禾心中一动,垂眸道:“父亲曾说,自己生于临州,长于临州,也当誓死捍卫临州,他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不值一提。”
皇后唇线微牵,目光中露出赞许,道:“多少名士都说不出这话来,可见你父亲气节不凡,也将你教得很好,怪不得能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本宫当谢你才是。”
皇后虽然没有明说,但苏心禾与叶朝云都心知肚明,对方暗喻的是欧阳予念险些坠桥一事。
苏心禾连忙道:“娘娘言重了。”
两人心照不宣,这个话题便算是过去了。
就在这时,宫女前来禀报:“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来了。”
皇后一听到女儿过来了,眉眼更加温柔,笑道:“让她进来。”
宫女退下之后,不过片刻,欧阳予念便迈入了殿内。
她先是规规矩矩同皇后请了安。
皇后问:“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女先生呢?”
欧阳予念眼珠转了转,道:“女先生家中有事,今日告假早些回去了,儿臣便回来了。”
这明显是推托之词,但皇后却并不气恼,只道:“这位女先生可是你父皇亲自挑选的,才学出众,兢兢业业,自从教了你,从未告假过一日,莫不是你将人气走了?”
欧阳予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哪敢气走女先生……只是今日,心禾姐姐难得进宫,儿臣想与她见上一面嘛……”
欧阳予念说着,目光便飘向了苏心禾的方向,苏心禾冲她一笑,宛如第一次见面之时。
欧阳予念心道,也不知心禾姐姐今日入宫,有没有带什么有趣儿的吃食,这御膳房的吃食,她都要吃腻了!
皇后笑着对叶朝云与苏心禾道:“让两位见笑了。”
叶朝云笑道:“殿下率真热情,不拘一格,倒是难得。”
皇后听了这话,似有所感,道:“是啊,皇宫里规矩多,但在这坤宁殿中,本宫便不想过分拘着她了……雅书,什么时辰了?”
雅书答道:“回皇后娘娘,临近午时了。”
皇后点点头,道:“侯夫人与世子妃就陪本宫一道用饭吧?”
叶朝云微笑应声。
众人随皇后移步明和殿,太监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动作麻利地上了菜。
苏心禾目光落在面前的矮几上,一道盐焗鸡,一道炸鱼,一道梅菜扣肉,再配上几个小菜,看起来十分精致。
虽然这些菜一人吃足矣,但相对皇后的身份而言,却过于俭朴了。
叶朝云仿佛看出了苏心禾的心思,低声提醒道:“前些年,战祸天灾就没有停过,虽然陛下励精图治,但国库依然空虚,皇后便也在后宫推崇节俭之道,压制奢靡之风。”
苏心禾会意点头。
皇后温言道:“侯夫人,世子妃,请。”
叶朝云与苏心禾点头应是。
苏心禾还是第一次吃御膳房做的东西,不禁有些兴奋,她用筷箸轻轻拨了拨面前的梅菜扣肉,这梅菜扣肉码得十分规矩,每一片都薄厚均匀,大小齐整,可见御膳房的讲究,她夹起一片扣肉,启唇浅尝——
扣肉的外皮微微打皱,透着一股梅菜的香气,嚼起来韧劲十足,这梅菜扣肉的肥瘦比例也是刚刚好,酱色的肉皮之下,肥肉入口即化,瘦肉劲道可口,滋味美得令人咂舌。
一片扣肉吃完,苏心禾又用筷箸挑起些许梅菜,送入了口中,这黑乎乎的梅菜,看着不起眼,实则是这道菜的灵魂。
苏心禾细细咀嚼着梅菜,这梅菜不干不燥,酸香爽口,恰当好处,正好低消了荤肉带来的腻味,让她能继续保持食欲,品味别的菜肴。
苏心禾暗暗感叹,御膳房就是御膳房,就连梅菜也比外面做的强些,若是有米饭相佐,那就更好了!
宫女机灵得很,二话不说,立即送上了软糯的米饭,苏心禾心中一喜,冲那宫女一笑,便接了过来,小声道:“多谢。”
宫女受宠若惊,羞涩地笑了笑,立即退了下去。
苏心禾就着梅菜扣肉,吃了半碗饭,心中直呼过瘾,她又将注意力放到了一旁的盐焗鸡上,这盐焗鸡已经被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小块,块块都呈现出好看的浅黄色,泛着淡淡的油光。
苏心禾夹起一块盐焗鸡,轻轻啃咬,这鸡皮油香四溢,嫩滑鲜润,咸香之中,还透着一股鸡肉独特的香气,生白的鸡肉,醇□□嫩,咸而不齁,让人吃了一块,还想再取。
待吃得七分饱,苏心禾才不经意抬头,却发现皇后早就放了筷箸,只静静坐着,两人目光一交汇,苏心禾顿觉尴尬,连忙掏出帕子,拭了拭自己的嘴角。
皇后笑着问:“不知宫中的菜肴,可合侯夫人与世子妃的胃口?”
叶朝云道:“甚好,多谢皇后娘娘款待。”
苏心禾也跟着道谢,“多谢皇后娘娘,臣妇觉得很好……只是,皇后娘娘平日里也吃得这般少么?”
皇后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笑道:“本宫近日胃口不佳,故而吃得少些,你们继续,不必因本宫而扫兴。”
一旁的欧阳予念却小声嘀咕道:“母后哪里是近日胃口不佳?分明是一直以来,都吃不下东西,那太医院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开了那么多药,母后却不见好转!父皇也不管管他们……”
“念儿!”皇后秀眉微蹙,板起脸来:“你父皇日理万机,此等小事,何须他来操心?倒是你,身为公主,怎可国事家事不分,口无遮拦?”
欧阳予念没想到一贯温和的母亲,会忽然生气,忙道:“母后,儿臣失言了……”
叶朝云见状,不禁出声打圆场,道:“皇后娘娘息怒,殿下也是一片孝心。”
皇后面色稍缓,只对欧阳予念道:“下不为例。”
欧阳予念乖乖应声。
叶朝云思量片刻,出声道:“皇后娘娘,臣妇愚见,若是太医院的法子不奏效,要不要试试外面的名医?说不定能有些别的疗法。”
叶朝云这话说得隐晦,皇后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太医院的那帮人,要么明哲保身,要么见风使舵,叶朝云这话是在暗示自己,病这么久都没好,其中可能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其实,就连皇后自己也怀疑过此事,所以,她还让雅书查过太医和熬药的御膳房,只可惜,都没有特别的发现。
皇后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本宫也着长公主请过宫外的名医,他们开的药方,也和太医如出一辙,都说是脾胃失和,故而胃口不佳。其实,本宫也想快些好起来,但这病总也找不到根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