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娇不是多清高的人,不会说你的钱是你的,我不会花什么的,男人的钱,她上辈子花的从来不客气。
当然,仅限于她用于自己日常生活穿戴上。
关乎自己的事业,她还是想撇干净一些。
上辈子她一穷二白,创业都没问他伸手过,这辈子更不会了。
“你应该知道我爸妈离婚的事吧?”陆娇垂着脑袋抿一下唇问道。
上次说到她年龄的时候,这个事被两人下意识掠过了,现在算是头一回正式把这个事情摆出来。
顾遇想到她刚才和电话那边说的话,他顿一瞬,点点头:“嗯。”
“他们离婚,把我分出来,给了我我们家原来住的那套房子,另外再加三万块我今后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和未来可能留学的钱。”
留学的钱其实也就是说说的。
真要留学,三万块完全不够的。
不过陆娇知道,就是这三万块,陆正海拿出来,回去可能都肉痛了一下子。
毕竟女儿而已,还是他从来没管过的女儿。
陆娇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很快又恢复如常。
“但其实,我身上不止这么点钱,不然我也不会敢在要开厂之前还从你那儿提一辆车了。”
“你猜,我这钱哪儿来的?”
顾遇还没从陆娇说的她父母的事回过神来,常庆芳当时只简单和他提了提陆娇被分出来的事,他看她花钱利落,还以为她父母分了不少钱给她,没想到只是三万块。
还包含了她可能留学的钱。
就三万块,还花了一些,真要办厂子哪里够。
听到她的话,他微怔。
她自己有钱,她才多大,先前又没工作,哪里来的钱?
顾遇想了想,突然想到她刚才那通无厘头的电话。
“和你先前的电话有关?”
这下轮到陆娇发愣了,过了会儿她才笑道:
“可以啊,顾老板就是敏锐。”
“就是和刚才那一通电话有关。”
顾遇猜到了,陆娇也不卖关子,她直接问他:
“你知道国库券吧?”
国库券从八一年就开始发行了,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那个时候各个单位都有一定的指标,有一段时间,还作为员工福利发给大家。
但大家拿在手里没什么用,毕竟不能真当钱花。
常庆芳他们也曾经领到过一次国库券,那个时候顾二叔还在。
顾遇听他们说起过这事,他点了点头:“知道,婶娘那里应该还有一笔没去兑。”
“那你知道今年四月上面宣布了国库券可以不记名自由买卖的事?”
顾遇平时看报,但他有时候经常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看报就不是每天必须的事,四月那段余暨宾馆那边正是关键时刻,他还真没关注别的。
对这个事也就不知道。
“没了解过,不太清楚。”顾遇如实道。
顾遇不清楚,陆娇也不奇怪,她说一声:
“当时只开了七个城市,还没有余暨这边,也没有省城,可能没出现在这边报纸。”
“但当时海市那边已经很热闹了,因为一个电子厂股票大涨的事,海市那边对金融这块比较灵敏,而因为当时海市参与的人多,所以第一天放开交易的时候,国库券就直接从一百零四买进的价格长到卖出价一百一十多。”
顾遇听到这,霍然抬起了头。
他虽然不玩这些,不接触这些,但对这笔帐却能算得清楚。
这要是投进去的钱是小钱看着不怎么样,但如果是大钱,上万,甚至上百万,其中的利可以想象。
虽然比不得办厂,但却很可能是普通工人快半年多的工资了。
陆娇看他神情,就估计他已经明白过来了,她继续道:
“后来海市的国库券买卖窗口就渐渐有人蹲守买进卖出了,因为流通起来,海市国库券的卖出价一直很高。”
“最高的时候快到一百一十九的价格。”
“但海市是这个情况,那别的地方呢?”
“别的地方就和你先前一样,大家都还不知道这个,因为前些年的影响,大家都觉得这个是亏钱的,所以上面虽然指标下来了,但买的人却很少。”
“买的人少,不流通,价格自然上不来。七月份的时候,徽城那边的价格还是九十二一张买进,再卖出九十四这样子的价格。”
“所以,你跑肥市去了?”顾遇一下懂了陆娇先前的电话说了些什么。他看向陆娇的神情充满愕然。
她才多大。
一个人带着三万块跑徽城买国库券,再回海市卖?
这胆子......
“我一个人肯定不敢啊,所以发现这个事情,我就去找吴叔了。”
陆娇看顾遇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到底不想被这人当成妖精,再把他吓跑了,她赶紧道。
“吴叔是我们隔壁阿奶的儿子,他在汽修厂当主任,我手里的钱虽然算多,在他那儿也算不了什么,我找上门去把这个事告诉他,让他开着我们家我爸废弃不要的那辆小货车,带了我几趟。”
“不过没做多久,我们最后一次去徽城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还好我们溜得快,不然小命都交代了。”
顾遇听到这儿,手掌下意识一紧。
他几乎能想到,两个人频繁跑那边,外地车牌照,又是大笔资金出去,被人盯上是肯定的。
能平安回来,都算命大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半天,顾遇才吐出这么一句。
“也不大,回来后我和吴叔都有些怕,就散伙了。”陆娇小小声辩解一句。
顾遇觑一眼她,“所以你和我说这个想干什么?”
顾遇脸色不太好,陆娇有些拿不准他会不会同意。
她对男人有些了解的,这就是个踏实只做实业的,上辈子那些人房地产杠杆高高加着,动不动就首富各种。
只有他踏踏实实的,有多大实力就开多少盘,买多少地。
所以后来大家都暴雷边缘,就男人留下的稳住了。
那会儿他们都说她决策有方,实际都是男人的功劳,他告诫过她太多回,投机总会有失蹄的一天。
“这不是钱不太够了嘛?想赚一笔快钱?”陆娇有些讪讪的道。
“要是你在徽城和郑城这两个地方有认识的人,可以让他们去收购国库券,再让他们去分批换购,这样我们直接过去拿,风险就会小下来了。”
“当然,要是别的地方,像汉城,渝城这些地方也可以,就是要远一些。”
“......”
顾遇不说话,他把陆娇盯了又盯。
他目光锐利,这样沉默不说话盯着人看颇有些压迫感。
陆娇被他看得不自在,她下意识移开脸,抬手顺了下耳边散下来的耳发,抿一下唇道:
“干嘛不说话啊,成就成,不成直说呗。”
反正她还有套房子可以卖。
她对那地方没有留念,不存在舍不舍得的,大不了以后再买回来了。
“陆娇娇,”顾遇总算出声。
陆娇下意识偏头看向他。
“你说实话,你来余暨到底干嘛来了?”
经过先前种种,顾遇要还一点问题看不出来,那才是傻了。
什么去文化宫,电台上班,都是幌子,她一直来只有一个明确目的,那就是办厂子。
一切都是她一早计划好的。
甚至,她和家里提出相看,也是为了自己能顺顺利利留在余暨。
那么,她对他呢......
顾遇突然犹疑起来。
她为了能留下相看,那么,是不是换作任何一个和她相看,都可以......
“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顾遇紧了紧掌心,许久,他视线紧紧锁着陆娇的脸,张唇问道。
果然,把所有事情摊在这男人面前,他就会怀疑了。
毕竟她先前说的确实矛盾重重,站不住脚。
陆娇心里有预料,但这是早晚的事,只是随着她缺钱的事,提前把这事揭了出来。
陆娇轻轻吸口气,好一会儿,她承认道:“来余暨,办厂确实是我想做的事之一。”
“但是,和你相看,我是认真的。”
“我是在大姨那儿看了你的照片,主动要求的和你见面。”
陆娇抬头看向顾遇,水洇洇的眸中前所未有的慎重和认真。
“顾遇,我不是谁都可以。”
顾遇漆深眸中眸光倏地一颤,心口跟着轻荡一下,像是有一颗闪亮巨大的宝石投掷在湖面,荡起涟漪阵阵。
她不是谁都可以。
她看了他照片才选择的见面。
所以,她是一早就对他有好感?
“哦,知道了。”好一会儿,顾遇看似平静的这么回了声。
下一瞬,他唇角却不受控的翘起弧度,眼里也染上笑意。
“你需要多少国库券?想跑几趟?”
顾遇的态度,就像余暨三月里的天气,一会儿倒春寒,一会儿艳阳高照一件衣。
他转变得太快,陆娇前一秒还陷在怎么办,该怎么和这男人解释才不会让他误会,解释完更担心他不会相信的忐忑情绪里,下一秒,却见他已经笑得如沐春风了。
陆娇愣愣的看着他阴转晴的脸,险些反应不过来:“你答应了?”
“那不然让你一个人回海市开小破车去冒险?”顾遇轻睇她一眼。
“你不是还要去海市拉家具回来?我在海市那边设了分点,不用再开打车过去,开辆小车就行。”
顾遇说道这儿,想起什么来:“你不是晕车?那你那段时间去外地怎么过来的?”
“晕车的事我没骗你。”
“我确实晕车,但我开车就不晕了,不开车的时候,我就吃一片晕车药,去货车后面铺着的地铺睡觉。”
大概是自己信誉值经过先前有所贬低,陆娇担心顾遇又怀疑她撒谎,她赶紧解释道,还抬手向上举了举。
“真的,不骗你!我发誓!”
顾遇看她这副惊鸟的样子,心里好笑又心疼,他刚才的话也不算重,她却这样,说明她心里并不安稳,她很在意他的看法。
顾遇缓了缓脸色,伸手去轻拉下她的手,“我没有怀疑你。”
徽城离余暨有足六个多小时车程,有些路段还颠抖得不成样,他担心他开那辆小破车去,她会出现晕车。
但出外地,孟舫肯定不会乐意把车给他使。
顾遇轻沉了沉息。
她刚才问他缺不缺钱。
他当然缺了。缺买辆虎头奔的钱。
总不能以后都让她坐孟舫的车子。
看来,这笔快钱他还真得插一脚了。
顾遇手掌慢慢摩挲两下,须臾,他开口道:
“运输队的业务主要在海市,深城,省城,余暨这几个地方,也只有这几个地方都设了点,郑城和肥市还有别的地方都没有,平时有需要送货的,也是这几个点分车出去。”
“运输队里倒是有两个郑城和肥市的人,可以让顾齐跟着他们回去一趟,然后再到海市和我们会和,再接下去的趟数只能我们自己了。”
这种事,一般都越少人知道越好。
一次跑腿,大家虽然会奇怪,但也就当老板想买点国库券囤着不会多想,要次数多了,就会疑心了。
更何况,他们要是数目太大,财帛动人心,难保人不会拎着钱跑了。
陆娇大概能懂顾遇的意思。
这种虽然是快钱,但真的没那么好赚。
杨百万当年为什么跑警局请保镖,那也是人生安全受到威胁了。
“我差的数额,至少需要跑三趟。”陆娇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还有她资金的缺口,按照复利去推过,片刻,她抬头和顾遇说道。
三趟。
要是他自己,跑了就跑了。
但要带上陆娇,不提连夜赶路她吃不吃得消的问题,就她那张惹人的脸,危险性也不小。
实际他现在想到她早先的行为,都觉得她胆子实在太大。
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当初做的事多危险。
“缩成两趟,缺口的我借给你操作一回补上。”
顾遇想了想,他的运输队跑遍全国,陆娇刚才也说了,开放的地方不止郑城和徽城,他完全可以分别动作,所有的城市都可以借着跑车去一趟。
他手里能动的资金比陆娇多太多倍,不用两趟就能凑够那个数。
只是接下来两三个月他可能都不在余暨了。
顾遇犹豫一瞬,想到她能坐进虎头奔里免了晕车巅抖,他觉得也不是不行,到时正好回来给她过生日。
决定下来,顾遇继续说道:
“我们先去海市,你把该办的事办好,把顾齐带回来的国库券卖出,我再出发去趟郑城或者肥市,再回海市转一趟一起回余暨。”
“你也说了,肥市那个地方不安全,这是最保险的法子,另外也能赶上你刚才和人约好的日期。”
“这不是相当于你得白陪我跑一趟了......”
陆娇迟疑一瞬,她知道顾遇的意思,他是为了安全,但他这样浪费人力物力财力陪她跑一趟,还要叫上顾齐和运输队的人,总感觉不太好。
“做什么?那个世伯的便宜你占得?我的便宜你占不得了?”
顾遇一眼看出来陆娇在想什么,他瞥一眼她好笑道。
他在说她刚才在电话里卖惨的事。
陆娇一下好窘,她耳根一下红了:“那哪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我难道不比他和你关系亲近?”顾遇语气微微不快,心里也有些堵了。
“当然不是。”
陆娇想也没想否决。
“就因为你是不一样的,才不能相提并论啊!”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说完陆娇不由咬了咬嘴,脸也有些发烫的热起来。
但话既然说出来了,收不回来,当然要把它效果拉得满满的了,不然多浪费了。
陆娇紧了紧手指,抬眸去瞥他一眼,又小小声说:
“和世伯那边是生意关系,生意人讲究利益计较,这里占了便宜,那里还回去,相关扯着的都是无外乎人情世故。”
“你是我未来对象,男朋友,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我想我们之间能纯粹一点,这样更美好呀。”
未来对象,男朋友。
蜜罐一瞬打破,只剩下满屋子的甜香。
“那这回你就当咱们公私分开?你提供消息,我像那个吴叔那样带你一程?”
好半晌,顾遇翘着唇角说道,他盯着陆娇看的眼眸里温柔笑意快满溢出来,他不由又凑近她一些,声音在她耳边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