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行。”
王奶奶迟疑着应一声,要回去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陆正海。
陆家的事,她是隔壁邻居,什么都不知道呢,但自从陆娇奶奶走了,陆正海的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砸东西,还要打人那么厉害,陆家的事她就再插不上嘴了。
只能说可怜了孩子。
王奶奶心里暗暗叹口气,到底不放心,临关门,她又忍不住道:
“娇娇,阿奶就在边上,你叔今天应该快回来了,有事要叫啊。”
“嗯,好。”陆娇应了,看阿奶进去了,她才看一眼陆正海,一言不发的开了门。
大门一打开,陆正海赶紧往里走了,想到什么,他又回头抢走了陆娇手里的钥匙。
陆娇看着他急冲冲的样子,眼里越发冷,跟着他进了院。
“房间你动过了?我皮衣里的东西呢?”
陆正海捏着钥匙急切地开了大门,迅速上了楼,陆娇没跟上去,安安静静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没一会儿,陆正海便火气滔天的下来了,冲陆娇劈头盖脸一通质问道。
“我没有,我昨晚才回来,一大早就出去了,没进过房间。”
“你们的卧室,当初妈搬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陆娇充耳不闻他的发癫,冷静的回完他的话,又疑惑的看他一眼。
“什么皮衣,我不知道。”
“放屁!”陆正海气得叉腰一句。
“你糊弄谁?房子给你这么久了,你告诉我你一次都没进去过?”
“你别告诉我那堆东西是边丽兰那个贱人翻的!”
“那你换锁干嘛?对,换锁,你换锁的时候没进去?”陆正海气急败坏的道。
他的皮衣里放着二十万汇票。
自从半年前他发现边丽兰那个贱人既然背着他在外面另找了一个,他就打算要离婚了。
但离婚肯定有财产纠葛,玻璃厂是他多年心血,他不可能便宜给边丽芳,能把家里他这些年不得不交出去的存款给对方,他已经够肉痛了。
他是绝对不可能再往外掏一分钱出去。
所以在半年前,他就有计划的进行财产转移了。
汇票是他转移财产的方式之一。
那二十万汇票会被他落在皮衣里也是个意外。
三月的时候,他把这张汇票收到手,临时被边丽兰叫了回来,说他舅家的人来了,当时公文包落在车上,他把汇票放进皮衣内袋里就匆匆开着车回来了。
待客的时候热,他回屋把皮衣脱了,当时他表弟他们还在楼下,边丽兰那女人又对他舅家的人不是多待见,他也没顾得上什么,赶紧下了楼。
等表弟他们走了,他又接到解玉香的电话,边丽兰那婊子,都外面另外找了,还把他和解玉香的事捅给了解玉香那个肺病丈夫。
他怕解玉香出事,不得不赶过去,结果,出事了......他再没顾得上那张汇票。
一直到十天前,他手里的一些重要业务突然出问题,急需要钱财过去打点,偏这个时候,税务局那边还来查他账了。
正需要用钱的时候,他凑了凑手里的流动资金不够,才想起来那二十万汇票的事。
他匆匆过来拿,结果陆娇不在家,他才想起来有一天解玉香不舒服的时候,他似乎接到过余暨边丽芳的电话,说陆娇在她那儿的事。
他问了隔壁,人果然还没回来。
不得已,他打了叶军山办公室的电话。
哪知叶军山那个狗日的,听到他声音装信号不好没听见,把电话挂了。
之后还直接拔了电话线。
他差点没气死。
偏这时候税务局的来了,查了两天账。
他被罚了一大笔钱。
这他妈还没完,什么环保局,水质局也来了。
他妈的,办厂这么些年,还就今年破事多。
到处撒钱,那边项目还出问题,厂里机器不能停,货又出不去。
那二十万太重要了,他必须,赶紧,立刻马上把那钱拿到。
不然厂子都要黄了。
他等不了,只能找锁匠。
哪知道这鬼丫头回来了,竟然没给他打电话。
她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翅膀硬了?还是心里虚?
二十万汇票,它就在皮衣里,房间那么乱,显然是被人翻过,除了她还有谁,总不能是已经出国了的边丽兰!
“陆娇,我告诉你,把那二十万汇票交出来,那不是你该得的东西。”
陆正海现在认定那二十万汇票是陆娇拿了,他抬手指着陆娇,警告道。
“你他妈一个早该死的女儿,拿了老子三万块钱,又拿了老子一套房子还不够?”
“跟你那个婊子妈一样,贪得无厌的东西!”
“我妈是婊子,你是什么东西?”
这一幕陆娇并不陌生,上辈子陆正海和边丽兰闹离婚,大打出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后来陆正海厂子倒闭,没有钱了还被人控告,他上门来找她出手,她不答应,他也这么闹过。
第一次,懦弱,害怕,对这个父亲还心存幻想,她默默忍受,第二次,有宾客在场,她自尊,好面子,也忍了。
但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就要一直忍?
就因为他提供了一颗精.子吗?
就因为那样,她要坐在这里听他谩骂侮辱?
就因为那样,她上辈子要被他下药剥光了送到别人床上?
凭什么!
“你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嫖客?还是一条谁都可以的公狗啊!”
陆娇恶心透了,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嘲讽的盯着陆正海唾道:
“不,你嫖客都算不上,你就是个奸.夫!你和解玉香,放在旧社会就是要被浸猪笼的奸.夫.淫.妇!”
陆娇在陆正海面前乖了十几年,不管陆正海怎么发火,她都不敢顶嘴,甚至在半个多月前,她还乖乖的喊着爸爸,主动为他们分担,理解体谅他们。
不然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给陆娇三万块生活费的。
结果现在,陆娇竟然一下翻脸了,毫无征兆。
陆正海险些没反应过来。
“陆娇,你这个小畜生,你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你反了天了,既然敢和我这么说话。”
“小畜生,先前有你奶,有你那婊子妈,老子没打过你,你就当老子好脾气是吧?”
陆正海气得眼睛瞪得鼓起来,眼里眼白占了一大半,他捏着公文包,就要上手来打陆娇,但他手刚举起来,却被一只大手给牢牢制住了,手上的公文包因为吃痛拿不住掉落在地。
“你没事吧。” 顾遇捏着陆正海的手,去看陆娇。
他在车上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进来。
陆正海毕竟是陆娇亲爸,哪怕他心里多少猜到他对陆娇不是多好,也有所顾忌。
担心贸然出现会唐突了,惹人不快。
只是陆正海来势汹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不像父亲对待女儿的态度,他到底不放心,就跟了进来。
结果被他撞见了什么。
比畜生还不如的一个爹?
他都不能想陆娇原来过的什么日子。住在城堡里却爹不疼妈不爱的......
“你他妈谁?”
陆正海年轻的时候是独生子,被宠大的公子哥,父母除了婚事没如他意,别的都随他去,养成一副大爷脾气,更从来没吃一点苦,后来下海经商,他也顺风顺水,脾气被捧得越发大。
这一下手腕快被拧断一样,他怒不可遏一声,想起什么,他瞪大眼看向陆娇,破口大骂道:
“你他妈这么小就在外面找男人了?”
“果然跟你那个婊子妈一样,耐不住......啊!我的手......”
陆正海痛呼一声,很快又骂嗫道:“小畜生,你赶紧让他松手,你想干嘛?”
“我是你爸!”
“有你这个爸我真恶心!”陆娇毫不掩饰的厌恶一声。
“我会登报,我们现在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已经没了什么干系,我会登报和你解除父女关系,今后桥归桥路归路,生死不照!”
“这是我的房子,你走!我这里也没你的东西,你走,走!”
陆娇指着大门口,让陆正海滚!
顾遇也在这时候,松开了陆正海的手。
被亲生女儿指着大门让滚,哪怕是他一直不在意,看不上的女儿,陆正海也受不了,他忍不住张嘴又骂:
“小畜生,你是翅膀硬了爹都不认了,像你这么个东西,当初老子就该听医院那老太婆的话把你掐死了!”
“那可惜了!你怎么没动手啊?”
上辈子压垮她的那颗稻草就这么出来了,但这一次,陆娇却心情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她看向陆正海冷笑一声。
“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来惹我。”
“我虽然没什么能力,好歹你生的,你说我要是亲自去实名举报你偷税漏税什么的,你说上面会不会查?”
陆娇说着,眼神倏然一冷:“你那个厂子,它经得起吗?”
“滚,赶紧给我滚!不然我说到做到!”
陆娇神情前所未有的冷漠和凶,陆正海看着她不带一点温度的眼睛,顿时有些被吓到,他不知道陆娇为什么前后变化会这么大,但他感觉到陆娇有些疯了。
疯了,真的有些疯了。
原来的那个乖女儿,一夕之间成了这样。
或许,是被他们给逼疯的!
陆正海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心神忽然震颤一下。
“小畜生!疯了,疯了......”
陆正海回过神,怕陆娇真疯做出些什么,他不敢再惹陆娇,骂骂捏捏一声,赶紧去捡起公文包,捏着痛手跑了。
“你没事吧?”人走了,陆娇仿佛瞬间失去力气,一屁股坐躺去了沙发上。
顾遇看着她这样有些担心,过去问道他。
“没事。”陆娇靠躺在沙发上回了声。
她脸上表情平静,声音也很平静。
但顾遇却感觉得出来,她不是真的那么平静。
也不相信她没事。
怎么可能相信。
刚才那句话他不是没听到。
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这话他不陌生,当初李莲也这样骂过他。
“我生你,你不应该帮我忙吗?早知道这样,当初你生病,我干嘛不把你捂死,白白给常庆芳送个儿子。”
世界上和李莲相似的人不少,但也绝对不多,怎么偏偏她也遇到了......
顾遇紧抿唇,他默一瞬,去到她边上坐下。斟酌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甚至不知道他这时候的关心会不会让她觉得是烦恼,是怜悯。
他知道不是,他只是心疼。
她这样的姑娘,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她分明值得世界上最好的。
“你......”
“我真的没事。”注意到顾遇凝着她小心翼翼怕她有事的神情,陆娇笑一下道。
她真的没多大事,心里不舒服多少是有的,但她不是十几岁还要乞怜乞爱的小姑娘,不至于被陆正海刺激到。
她只是为上辈子自己的犯傻不值,那一次后,她做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噩梦,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感觉到冷,血液冻住的那种感觉一直很难忘。
甚至她后来被边丽兰折腾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一直后悔。
如果当初,她没有寻死,边丽兰顺利出国了,又会怎么样......
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和自己和解,去淡忘,抹平。
“你知道他在找什么东西吗?”不愿意再回想那些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和顾遇说她真的没事,陆娇岔开了话题。
顾遇果然看向了陆娇:“那东西在你这儿?”
陆正海很着急,显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陆娇从包包里把那张汇票拿了出来。
“这是我昨晚去给你们拿被子的时候捡到的。”
看着递到手边的东西,顾遇迟疑一瞬,接过来看了一眼,旋即,他眼里眸色微凝,偏头看向了陆娇。
陆娇神色不变,眼里澄澈,毫不掩饰的信赖。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汇票这东西顾遇收的少,但不代表他没听过,没见过。
这张写了承兑人可转让,不能挂失的汇票,任何人拿上都可以去银行兑钱。
就相当于是二十万直接被捏手里了。
二十万。
不是一笔小钱了,就算运输队也要赚一段时间。
难怪她爸那么急。
但再急,要是心里有女儿也绝不会辱骂得那么难听。
“我当然知道。”陆娇笑了一下。
“你知道为什么家里会有这张汇票的存在吗?”
没等顾遇疑惑,陆娇先说了:“他应该是半年前就打算好和我妈离婚了。”
“家里的厂子,他不愿意分一点点给她的,他手里的许多汇票,应该都没入账过。”
顾遇在财务这块相当敏锐,怕被坑,还特地去考了证,一听就明白了。
“他把厂子做空了。”
“是啊。”
陆娇点点头,旋即,她脸色一冷,“所以,这二十万,我绝对不会还给他。”
顾遇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没有几天就要过期了。
他迟疑一瞬:“你想去把钱兑出来?”
他知道她现在缺钱,她手里的钱不多,付掉机器钱后她没剩多少了。
她厂房还没确定下来,各方面还没一个进程,正是用钱的时候。
这二十万,她要是拿到,可以很大程度的缓解燃眉之急。
但......
顾遇皱了皱眉,她爸现在就怀疑她拿了汇票,一但她去取,就是坐实这个事。
现在那边离婚已经办下来,依照她爸那个德行,为了拿回这笔钱,把她送进去都有可能。
“你要是缺钱,我这里可以先借给你,或者现在还有好几天,我带你多跑几趟肥市和郑城,这钱,你......”
“我知道,我不会去取的,我没那么傻。”
陆娇一下笑出来,她知道顾遇的意思,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劝她,她心里感觉很暖,她果然没看错这个男人。
不管上辈子那个他,还是这辈子的他,首先想到的都是她。
她把这张汇票拿出来,未必没有试试这个男人的意思。
这个年代的二十万啊,能做不少事了。
看陆正海,和顾遇这样从头打拼这两年才富起来的不同,陆正海从来没缺过钱,他尚且能为了二十万露出兽面。
足够说明这二十万的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