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着急。”女警回过头，耐心同她解释，“我们人手不够，只能一个一个聊, 你稍微等一下。”
另外两间讯问室中也上演了同样的对话。
——这也是叶莺时交代的。
毕竟他们这边儿会议还未结束，先晾晾他们, 等开完会后准备准备再去给他们做预审。
唐进安排了几名警员守在监控室中, 盯着秦月微、王淼和张平三人的一举一动, 随后匆匆来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 案情分析会还在继续。
“大家看这段监控。”
赵海洋站在幕布前，按下视频的播放按钮。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播放完毕，赵海洋关掉视频。
“我们根据巡逻保安给出的时间点找到了一辆白色宝马X1，来之前我刚和交警队那边联系完, 他们正在核实这辆车的具体信息。协查通告我也发出去了, 我们会在全市及周围省市全力通缉这辆车。”
赵海洋无奈地耸耸肩, “不过我们暂时还没找到车辆进来的监控视频，这可是个大工程，我们还需要点时间。”
“刑科所那边儿也给了不少线索。”
江淮序翻开面前的资料，正色道，“死者创口哆开，出血较多，创缘光滑，创壁整齐，创底很深，初步判断凶器为水果刀。不过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凶器，怀疑凶器被凶手带走了。（注1）
“通过凶器刺入死者伤口的角度，现场溅射的血迹分布等等，能判断出凶手为身形比较瘦的男性，身高大约在178-182之间。
“法医从死者膀胱里剩余尿量和胃中食物的消化程度的判断，再结合巡逻保安看到白色宝马的时间，推导出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晚上10点半到11点之间。”
这些资料也是刑科所刚送过来的。
近期刑科所那边儿也忙得团团转，他们匆匆送来资料人就走了，没跟着参加会议。
江淮序目光移到资料下方，继续说道：“法医在死者的指甲里提取到了一些残留物，根据化验结果来看，这应该是皮衣上的养护油。”
郝叶右手猛地锤了一下左手手心：“巧了吗不是，厨房正好少了一把水果刀。”
江淮序嗯了声，抬头道，“另外，两杯红酒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红酒中并不含其他特别的成分。其中有剩余的那一杯有指纹，指纹室进行了比对，确认指纹是孙亦的。”
叶莺时手执马克杯正打算喝一口咖啡，闻言手一顿，偏头看向江淮序，“也就是说另外一杯根本没留下指纹？”
“对，另外一杯不仅没留下指纹，连唇纹都没有留下。”江淮序往后翻了一页，大致扫了下上面的信息，“刑科所的同事仔细检查了两只红酒杯的杯口，确认另一杯杯口处没有唇纹。”
那杯红酒杯是空的，杯壁内侧有红酒渍，杯壁外侧没有指纹，杯口也没有唇纹。
“难怪他谨慎到会掩盖地上的血脚印，却没有拿走桌上的玻璃杯。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忘了呢……”叶莺时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凶手应该不会当着死者的面擦掉杯口的唇纹，难道他杀完人再去处理的？”
“应该不会。”江淮序摇摇头，“凶手杀完人手上会留下血迹。”
“戴上手套也无法留下指纹吧？”霍妙突发奇想，“难不成凶手进来后一直戴着手套？”
贺堰眉头紧锁，“可是他要是一直不摘手套也显得很奇怪吧？”
众人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所以然来，叶莺时干脆换了个思路。
“你们说凶手杀孙亦的动机是什么？”
郝叶下意识看向孙亦的电脑，“因为孙亦手上有剩下那几人的把柄？”
江淮序把资料放在一旁，淡声道：“如果凶手真的是火爆文化高层之一，且他们知道了孙亦收集的证据，想把她杀了销毁证据，那他们之间应该会有争执，现场也会留下相应的痕迹。”
叶莺时又补充一句：“还有，凶手在杀死死者后匆匆忙忙走了，连死者的手机都没有翻找，说明他并不是为了毁灭什么证据而来。”
顾承平沉吟道：“死者显然是信任凶手的，他们二人是同一战线……嗯，我的意思是在死者看来，他们二人应该同属一战线。”
“同一战线……难不成杀害孙亦的凶手和杀害笑看红尘的凶手是一个人？”
“还有一个问题，之前我们猜测杀害死者的是火爆文化高层之一，顾队又提到死者很信任凶手，那凶手反而可能不是那几名嫌疑人？毕竟死者保险柜的电脑里既然能存着这么多那几人的把柄，说明她并不信任他们才对。”
“这也有点道理。”
江淮序见时间差不多了，叫停了关于孙亦案凶手的讨论，先安排起一会儿对秦月微创办的“复仇者联盟”的预审。
叶莺时和霍妙负责秦月微，顾承平带着小徒弟负责张平，王淼交给了刑侦支队的郭琼华和郝叶。
江淮序带着其他人守在监控室随时支援。
专案组成员们准备就绪，进入了各自的讯问室。
叶莺时和霍妙率先来到秦月微所在的二号讯问室。
秦月微双手紧握着，指节泛白，目光在两名叶莺时和霍妙之间来回游移，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叶莺时没有说话，落座后把文件扔到桌面上，身体放松地倚着椅背，从容不迫地同秦月微对视。
秦月微的耐心已然被耗尽，见叶莺时没有开口，忍不住问：“叶警官，你们已经和他们俩聊完了吗？他们说什么了？”
叶莺时眼底划过一丝玩味，却依旧没有开口。
她不开口，霍妙就跟着一起摆POSE装深沉。
秦月微对上叶莺时的眼神，心里的不安加剧。
她咽下一口唾沫，身体最大限度的前倾，十指紧紧抓住小桌板的边缘，手指用力得指节泛白，“叶警官，他们俩说的都不能信！他们俩什么都不知道！”
“嗯？”叶莺时终于回应了她，“那你具体说说，他们说的哪句话我不能信？”
秦月微张了张嘴，“我……”
秦月微“我”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叶莺时也不着急，双臂环胸静静地望着她。
就在这时，她耳机里传来了江淮序的声音。
“夜莺，张平对他在笑看红尘路虎车上做手脚的事情供认不讳，他说他动了笑看红尘的路虎车的车机系统，还在车内加装了追踪器。
“王淼一直在哭，暂时没有开口。”
叶莺时轻挑眉梢，她倒是没想到顾承平这么快就撬开了张平的嘴。
秦月微眉眼纠结，额间泛着细汗。
也不知道她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还是在琢磨怎么编撰谎言。
不等秦月微想明白，叶莺时的耳机里再次传来江淮序的声音。
“张平说车机系统是笑看红尘助理孙亦要求加装的，两部手机也都绑定的是孙亦拿来的手机。并且这件事情是孙亦私下交代他做的，并不在正常维护的范围内。他按照孙亦所说的改装完，孙亦还给了他两万现金。
“他还说加装追踪器是他打算自己找机会报复笑看红尘，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笑看红尘就死了。”
叶莺时大脑迅速过了一遍下张平交代的信息。
路虎4S店有保养记录，他们之前也去4S店查过，基本都是孙亦单独开车去做保养，每次保养完签字的也是她，这一点能跟张平说的对上。
车机修改这件事情他们也查出来了，多了两部手机当车钥匙这事儿也能对得上。
张平说孙亦给他的是现金，说明两人没有转账记录，那这笔钱确实不太好查。
在这个问题上张平应该没必要说谎，毕竟如果他说了谎，到时候找孙亦一对峙就能穿帮。
再者说孙亦死亡的消息警方还未对外公布，张平应该不知道孙亦已经死了。
至于追踪器……要不是张平主动承认，他们还真没发现。
就在叶莺时消化张平说的话时，秦月微终于想好要怎么说了。
“叶警官，谋杀笑看红尘这件事情……全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
她肩膀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搅在一起，声音也变得颤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我不想牵连无辜，你们要抓就抓我吧。”
作者有话说：
（注1）《法医学》第七版/王保捷，侯一平等/人民卫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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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谁是凶手？◎
秦月微突如其来的承认把霍妙给整不会了。
叶莺时倒是依旧淡定, 眼底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闻言也只是淡淡“嗯”了声。
“讲讲你杀人的具体计划以及具体实施过程。”
许是叶莺时处变不惊的态度让秦月微有点摸不准。
她抿着唇沉默了半晌，而后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忐忑地开口。
“笑看红尘……他就是个人渣！骗子！他骗了好多中老年人, 骗他们的养老金、骗他们的存款！甚至还教他们贷款或者借网贷来给他刷礼物！
“你们肯定也查到了吧, 我妈妈就是受害者之一。她花光了养老金在内的全部积蓄, 又在笑看红尘的煽动下把房子抵押了……东窗事发那天，我妈一共被笑看红尘骗了将近300万元。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在家中开煤气自杀了……”
秦月微眼眶逐渐泛红湿润, 声音也带着哽咽。她仰着头, 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叶莺时缓缓问道：“你想给你妈妈报仇, 就把他杀了？”
“对！这个畜生作恶多端，死一万次都不够还债的！我这不仅仅是报仇，我这还是为民除害！”秦月微声音颤抖，呼吸有些沉重, 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你们别跟我说什么我手段激进、触犯了法律！笑看红尘这个畜生犯法的事情没少做, 他害的这么多家庭支离破碎, 你们怎么不管他？！王淼、张平都是报过警的, 有用吗？你们不也没有把这个畜生绳之以法吗？我今天犯法又怎样？我犯法也是因为你们的不作为！”
“叶警官负责的经侦支队接到报案后就开始调查这件事儿了, 但直播打赏刷礼物属于个人意愿行为，警方也需要掌握足够的证据才能抓人。”霍妙柔声安抚秦月微，尽可能地平复她的情绪。
秦月微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她身体紧绷, 双手握拳, 昂着头倔强地说：“你别跟我讲这种大道理！我就知道有人报警了你们也没抓他！既然你们这些警察管不了他, 那我自己来就好了！”
叶莺时起身倒了杯水放在秦月微面前，道：“所以你找到其他受害者，想跟他们联手杀死笑看红尘。”
“对！我找了很多人，筛选之后找到了被那个畜生害的最惨的几个人。你们肯定也看出来了，我选择他们是带有目的性的。张平是笑看红尘常去的那家4S店的维修工，而王淼又曾是笑看红尘的女朋友。”秦月微恨恨地说，“我给足了诚意，带着他们来到了那间小屋告诉他们我的计划！可惜他们都是胆小鬼，他们根本不敢跟我一起行动！不过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动手！”
她拿起手旁的纸杯一口气喝完，继续说起自己的作案过程。
“我告诉张平他不需要做别的事情，只需要帮我在笑看红尘那辆车的车机系统上开个后门，让我的手机能开车门，然后再帮我装一个追踪器就行。他被我烦的没办法，本 资源 由滋源君羊 已无二 儿七五儿吧椅 收集只能答应了我。解决完手机开车门的问题，我找王铭宇买了听|话|水，然后开始实施这个计划。
“我手上有追踪器，当天晚上我找到了笑看红尘的位置，他停好车之后故意接近他，等他把我提前准备好的掺了听|话|水的饮料喝下之后，我悄悄给车打着火，然后锁上车门走了。”
霍妙下意识摸向耳机，这跟张平刚才说的不一样啊！
张平明明说车机系统是孙亦让他改的，追踪器是他自己想装的。
合着这三人拿的是互保剧本？
那王淼……
霍妙心思百转千回之际，监控室的几名警员也同样惊讶。
“江队，这秦月微和张平说得不一样啊！”贺堰震惊地看着监控器，“这秦月微怎么突然开始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她这是在故意跟我们兜圈子，还是说……人真的是她杀的？”
“她不是凶手，她这行为倒像是在保护凶手。”
江淮序说完，打开王淼、张平所在的两间讯问室的麦克风，将这边儿的情况简单快速告诉负责预审的警员。
随后，他关掉那两间讯问室的麦克风，转而打开叶莺时所在的二号讯问室：“你们这边的情况我已经传达给其他人了。”
叶莺时听见江淮序的声音，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平静地说：“这个过程听起来好像还挺合理的。”
“这是事实，当然合理。”秦月微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又强调了一遍，“王淼和张平是无辜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知道你们技术很厉害，还能监控嫌疑人的通话和微信短信聊天记录什么的！你们应该也查过我吧，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我都没有再跟他们联系过。”
叶莺时又问：“你杀了他之后为什么不跑？反而还出现在警方面前装神弄鬼？”
“我必须得确认他死透了我才放心！”秦月微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我发了那条死亡预告，不管我那天出不出现你们都会查到我，我干嘛还考虑这么多？”
“你知道我们会查到你，还敢去那间小屋烧东西？”
“我在派出所做了个笔录警察就让我回家了。我又等了好几天发现没有警察叫我去问话，没多久我就看见了你们查封笑看红尘那个MCN公司的新闻，还通缉了那公司剩下几名高层。我以为我不会有事儿了，所以就想去小屋里把那些东西都烧掉，没想到……”
秦月微抿起唇，没有继续往下说。
“你说的非常好，可惜啊。”叶莺时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翻起桌面上的白纸。
等把秦月微胃口吊足了，她才继续往下说：“可惜你和他们两人交代的完全不一样。”
与此同时，一号讯问室的王淼终于交代了。
叶莺时和霍妙耳机里，江淮序正在同步转告她们王淼交代的内容。
“王淼听说秦月微承认之后立马慌了，说人是她杀的，秦月微只是出主意的人，实施的杀人行为的人是她自己。她还说笑看红尘根本不认识秦月微，怎么会让秦月微上车，又轻易喝下秦月微给的饮料。而她跟笑看红尘曾有过一段情侣关系，只有她才有办法能让笑看红尘喝下加了听|话|水的饮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