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主任，刚才我俩一直看你们的旗开得胜队，沐浴着今天的阳光和朝霞，雄赳赳气昂昂，从胡同里踏着整齐地步伐出来，我这心灵就震撼了，妈妈精神，五人组玫红色旗袍开道，所谓的开门红。”
李姝笑着说道：“我每年都要经历高考，每一年的首场，妈妈们都这样为孩子们助威，一个月之前，我们五个人，在学校门前的那家温州人开的旗袍店，做了同颜色同款。”
大家都陆续上了车落座。汪波开始发放精品早餐：汉堡包、鸡腿和鸡蛋、油条、豆浆和八宝粥，大家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
胡丽萍看汪波那么忙碌，也在帮忙做，她禁不住赞叹道：“汪博士，真是对我们太体贴细心了，连早餐都这么精心准备。”
汪波看着一车的人们都吃得很美味，欣慰着笑了，对胡丽萍说道：“姐，为了孩子们的人生大事，我们多做点都是没关系的，不要太客气了，大家都要吃好喝好，保证体力和精力。”
胡丽萍望着各位爸爸妈妈，很感激着说道：“那我就代替各位孩子和家长们，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了！”
“哪里的，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过，由于中午时间紧张，大家没必要再返回来，我的二表哥，就这位司机的亲弟弟，那个学校门口拐一个路口的金星大酒店，就是他家的，说好了，孩子们上午场考完，我们一同上车，就去他家大酒店，一楼就餐后，去房间休息。”
然后，只听到五个孩子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大家异口同声道：“汪博士，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贴心贴肺的！你表现这么好，方菲姐姐人远在英国，她可是看不到的！”
“坏小子们，你们可要上战场了，吃饱喝足就闭目养神，做一下深呼吸，千万要彻底放松，这样才会有最好的发挥。记着，你们五个都要捷报频传的。李主任，快到学校了，你最好再交代一下孩子们的注意事项。”汪波说道。
“我也不想再多说了，都是老生常谈，大家再检查一下准考证，还有各种文具等。我们马上就要下车了。”
大巴车停在了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大家陆续下来了。李姝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五人得胜队迈着矫健统一的步伐，向学校门口走去。喧嚷的人群，直接就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她们迎接着人潮的神圣注目礼，啧啧称赞，李姝领着孩子们进了校园。在校门口，她拍着每一个孩子的肩膀，说道：“你们都要拿好准考证和文具跟我走吧。”
“坏了，我的准考证呢？刚才我在大巴车上，还翻着看呢？现在怎么就没了？坏了，是不是我起身的时候，书包拉链未拉好，掉落在大巴车的座位上了？这可怎么办呢？”满小川急得直抓耳挠腮，眼泪都蹦下来了。
陈大河也回忆着说道：“刚才我俩坐一块，我见你检查准考证，还拿出来看了一遍。可是这会，汪波和他表哥的大巴车，不知道开哪里去了。”
李姝和陈本朔，所有的爸妈，都在看腕上的手表，都焦急着说道：“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别慌？快点去追准考证？越快越好？”满爷爷一听到这里，脸上一阵煞白，额头上都是黄豆般大的汗珠，整件上衣全被汗水浸透了，他叹息着说道：“小川啊，你这准考证还能追回来吗？可真是愁死伯父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话还未说完，就见他身体一歪晕倒了。幸好，颜真一直站他身边搀扶着他的胳膊，还一直告诫他，不要担心和紧张，这么多邻居都在想办法，肯定会没事的。
眼看着满爷爷晕倒了，方珍珠和王长江就开始摁他人中，人群中，有人打了急救电话，很快 120 就飞来了。陈本朔招呼王长江和丁至诚，随车跟着陪同去了医院。胡丽萍也不放心，也随即跳上了车跟着过去了。
眼看着时间在一点点飞逝，李姝想领着四个孩子先进去。四人却异口同声道：“不行，我们五人，历来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要陪小川拿到准考证，陈叔叔刚才打电话给汪波表哥了，他正在南环，陈叔叔已经坐着交警叔叔的摩托车 ，两队人员要去汇合了。我们在这里等也会很快的。”
此时的满小川却在抽抽搭搭地掉眼泪，正埋怨自己道：“我真是个没用的，越是关键的时候越是掉链子，还害得伯父为我得了病？”
颜真、王妈和方珍珠三人都过来安慰道：“小川，别急，他们就在回来的路上，马上就会来的，这个时候千万别哭，会影响情绪的。”
“有这么多大人都在陪着你，别怕，小插曲是不影响主旋律的。”
正说着，只见陈本朔坐着交警的摩托车赶来了，他右手里举着准考证，远远地向大家示意。车子还没停稳，他就抬腿跨下来，对着满小川说道：“看吧，还有五分钟，陈叔叔这个超人怎么样！”
满小川用手摸了下满脸的泪水，终于破涕为笑，他先一头扎进陈本朔怀里，紧紧地抱了他一会，接过准考证，笑着说道：“谢谢叔叔，让你辛苦了，奶奶和阿姨们，我们进去了。”
这一场小风波，终算是彻底平息了。大家都站在学校的马路对过，一会盯着手腕上的表，一会再盯着校门口。从脸上就看出来四个字：度秒如年。
大约在 11 点，眼看着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就停在校门口。陈本朔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有考生身体出意外了？真可惜，救护车都来了……”
陈本朔话还没落下来，就看到门口的保安，赶快推开大铁门，一行四个保安，抬着担架上的女孩，就往学校门口奔跑，旁边还跟从着几个校医。一行人穿过校门直奔救护车。
陈本朔和方珍珠几人终于看清楚了，担架上的女孩子不是别人，她正是桃子。
只听到陈本朔舌头打着转，说道：“坏了，真是怕什么，就会带来什么！桃子晕倒了！丁至诚又去医院了。方主任，我俩跟着救护车过去……”说着，两人急忙跳上了车。
学校门口，现在只剩下颜真和王妈了。她俩一脸焦急匆忙奔跑到保卫科门口想问个究竟。王妈见到一位年纪稍大点的，就问了句：“领导打扰你们一下，刚才那女孩她到底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就是平时营养跟不上，有潜伏的低血糖和贫血症状，还有的，平时学习很好，一进考场就晕场，这女孩是晕场了！学校每年高考，总有几个会出现意外的考生。”
“桃子昨晚睡得很早，今早上吃得也可以，还是心理上过于紧张了，这一场，她只考了半场的时间，估计考试题肯定没做完，这可怜的桃子，平时那么用功，这一课肯定拉分了，这高考成绩肯定会不理想的……”颜真泪窝子浅，抹了半天泪，才给王妈又说道：“桃子她妈两年前去世的时候，唯一的希望，就是桃子能考上一个好大学，现在又出了意外，唉，我的桃子……”
王妈看着颜真掉泪，自己眼角也泛起了红，她只能安慰着说道：“现在既然这样了，也别过于悲观，急诊医生对付晕场的考生，肯定会有办法的，恢复好体力，中午吃好中餐，休息好，再继续备战下午场，争取把拉下的分数再给找补回来。我们做长辈的，还得要多关心孩子。毕竟，对女孩子来说，人生最关键的时候，只有妈妈的怀抱才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港湾，妈妈高高挥舞的手臂才永远都会是远行的希望的桅杆。”
“王菲妈，我说，你这么些咬文嚼字的，都从哪里学来的呀？还总是一套一套的，听起来，一出口，就成章，你还是个朗朗上口的诗人呢？”颜真忽然笑了，一上午，这么沉重凝重的气氛，她年纪这么大了，也想给自己减一下压，就笑着望向王妈，调侃道。
“还能有谁？我们家大丫头，王菲呐，她天天看诗集，看小说，又是汪国真，又是王朔，我这当妈的，总听她嘴里念念有词地吟诵，还经常自己写了，在饭桌上给我们朗诵。这么多年了，我这妈硬熏都给熏出来了。”
“孩子都是世上的珍宝，都能引领着自己走向未竟的鲜花之途。唉，桃子的妈还是走得太早了……把桃子给恍惚得太苦了……桃子那个内向的妈，为了一只鸡就喝农药自杀，丢下这么好的女儿走了，怎么忍得下心呢？这世界上，女儿都是和妈最亲的，没妈了，关键的时候，还是没有个依靠。看到别人都是父慈母爱，一家人欢声笑语，就是老丁对桃子再好，他也只是做了一个慈父，还是代替不了母亲的角色……”
颜真的感叹，还没有全部发完，就看到保安把大铁门全部拉开了。校园里开始有了沸腾声，人群慢慢走出来了。李姝领着孩子们都走出了校门。只看到对过的马路法桐树下，汪波和表哥站在颜真和王妈旁边，早已等候多时了。
四人同时脱口而出道：“桃子怎么回事？今天这么磨蹭？怎么还不出来？我们还要去酒店呢？”
李姝紧蹙了一下嘴唇，说道：“孩子们，桃子晕场了，少考了一个多小时，这一科她肯定是亏了，没办法的，以后的科目再努力追赶回来吧！”
四人都哇得哭了，哭完了，说道：“我们现在，都去医院看桃子，给她打打气，下午继续备战。”
第86章 岁月静好
桃子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正在挂点滴。她看到爸爸两眼通红正专注地盯着她，再看看一圈围着她的人们，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完了，禁不住哭着说道：“爸，我对不住你了，这关键的时候，竟然败下阵来了！我更对不住我妈的期望了！”
丁至诚看到桃子这样，他心里也是揪着的，赶忙用手去擦桃子滚滚落下的泪，安慰着说道：“桃子不哭，有爸在，爸就是你的主心骨，是你坚强的后盾。这吊瓶快打完了，我们去吃中午饭，休息好，下午再打个翻身战回来。”
方珍珠和胡丽萍两个人都拉着桃子的手，胡丽萍拍着说道：“第一场都有个适应过程，这不叫个事，不要放在心上，还是要彻底放松下来，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在心底里完全藐视它，不要太当回事，在后面的步伐里，把节奏感握紧点，一样都可以全部找补回来，大家应该都是一样的，这么多门课程，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说不定，哪门课哪场考试，就会出个错漏的。”
方珍珠泪窝子更浅，她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要立即树立桃子的自信心，重返战场，很快她就现身说法道：“桃子，你今天经历的事情，你方菲姐姐当年也经历过。她高考第一场的时候，也是考到一半，当时也是来的救护车给拉到了医院的急诊室，打了三瓶吊瓶，人苏醒了。你方菲姐姐没哭，在医院门口小饭馆，我们母女吃了一顿特好的，我用自行车带着她回家午休后，又带着她参加了下午的考试。想不到，后来的几场，你方菲姐姐全都是超常发挥，更想不到，成绩出来的时候，还竟然考了个全市第一。”
丁至诚一听，一双眼睛马上就有了神采，他也趁机鼓励桃子道：“看看是吧，有这种情况的很多，你也不用太自责了，脚步迈过去的都算是翻篇了，这才仅是个开头。没关系的，以后，我们桃子还有机会发挥自己的。”
满爷爷也坐在旁边的病床上，他滴了两瓶吊瓶，已经完全苏醒了，颜奶奶正坐他旁边陪他小声说话。
桃子看着这么多人都在安慰鼓励自己，禁不住破涕为笑。医生来拔针头了，丁至诚为桃子按着针眼。只看着四个小伙伴们都来了，陈大河故意笑嘻嘻地，把精神放松到最低的状态，作为代表发言道：“桃子，你这不好好的嘛！走吧，我们亲自来迎接你一起去吃午餐。”
王菲上来搀扶着桃子，所有人们都上了大巴车，快速向金星酒店奔去。
胡晓燃坐桃子前面，他转过脸，笑着对桃子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晓燃，你快别背了，明天上午才考语文，考完下午场，晚上回家再背吧，耍什么贫嘴呢？谁不知道你那两下子？”桃子故意白他一眼，她也知道胡晓燃是故意来逗她乐的，最后还是没忍住，嗤的一声，笑出了口。
大家都听到桃子笑出了声，知道胡晓燃耍的贫嘴还是有用的。
胡晓燃一笑，忙说道：“我这人就会耍贫嘴，没别的本事，可我这样会逗你放松，看你彻底笑出声来，我们大家都才会放下心来……没事的，桃子，我今天这第一场也给考生晕场了，前面有几道题，一直在纠结，想不出来，后来想出来了，时间已过了大半。最后一面，一点都没做，下课铃就拉响了，没事的，桃子，还有我在陪着你呢。”
桃子看着胡晓燃一直在为自己捉急。她守着一车人，大多还是长辈，本不想再说什么的，可是，还怕晓燃管不住自己的嘴，会多此一举，惹出来大人们的误会，便力挽狂澜一句道：“好了，晓燃同学，谢谢你的好意，我完全放松了，下午我和大家并肩作战继续奋斗去。”
陈大河就坐在晓燃旁边，禁不住转过脸来，打圆场道：“桃子现在情绪上已经彻底放松了，这都是晓燃的功劳，好了，我们现在都要养精蓄锐，下午场还要齐头并进呢。也不辜负我们全家属院的叔叔阿姨都来陪咱们，尤其是满爷爷和颜奶奶，两位年纪这么大了。咱们五个都要发誓拿出最佳状态，考出全国最优，来回报咱们家属院的父老乡亲们。”
一行人们在酒店门口下了车，一楼家庭间，服务员看见人们全到齐了，很快上齐了菜，各种粥点，大家大快朵颐后，都去了指定的房间休息。一个多小时后，又重新走进考场。
小插曲不影响主旋律。首场的悸动带来的波澜渐已平息。剩下的场次，大家都像发足了马力，上紧了的发条，彻底地完全地交出了自己，也给了自己十八岁最满意的一份人生答卷。剩下的就只有回家慢慢等待成绩的公布了。高考后的这一个假期将是学生时代最放松最了无牵挂的一段岁月。
远在剑桥大学的方菲，她和刘素云的相处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一个周末，方菲刚洗完澡出来，正拿着吹风机在吹头发。她一头秀发，浓密乌黑，被吹风机的风裹挟着吹过来，很像是飞扬着的长长的黑瀑布。刘素云刚从洗衣机里取了洗好的床单去阳台上晾干。她却一下子就被方菲的头发吸引住了，禁不住说道：“方菲，你这个样子，真是像极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呢？你等着，我晾完床单来给你梳头发。”
方菲坐在椅子上，刘素云拿起梳子扯起她滑顺的长发，正赞美道：“老天得是多眷顾你，才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统统都给了你……”刘素云正说着，她的手却愣住了，方菲后脑勺那里，明显就有一块啤酒瓶盖子那么大小的一块，完全没有长头发。平常人会觉得，那是头发上的斑秃，可是，方菲的头发太茂密浓厚了，它已经被完全遮盖住了。
事实只有刘素云一个人知道，1960 年 1 月 13 日深夜的那一个雷雨之夜，她的一对双胞胎儿女刚出生时，后脑勺上同一个位置都带着一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斑秃。她知道，这是孩子们在世间留给她的唯一的印记。那时候，颜真答应过她，要把这一双孩子送给老满的一个在海南的亲戚，夫妇俩结婚十五年不能生育，两人都是大学教师，孩子们肯定会过上优质生活的。孩子被抱走时，她给两人分别还送了一样的金锁，是家里一直传下来的，也是她一生里最金贵的礼物。
刘素云手里的梳子，“啪”一下，就掉地上了，木梳子很脆，不禁摔，躺在地上，已经一分为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