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应声道：“这个好解决，我们和镇兽医站取得密切联系，他们会派工作人员来定时消菌，这都不是事。”
“我有个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如果养猪场建好了，向我们开放了，那么，租赁费怎么算？价格高了，谁能养得起？我们都是吃扶贫款过日子的？”二钢这个不省心的，又在把大家伙往邪路上带。
王菲刚刚把大家带领上一条上道的路，又被他拉下坡了。
老书记不干了，他气愤地把旱烟锅往桌子上狠狠一磕，怒发冲冠着：“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你们知道个好歹不？心里有个是非观念不？合该你们都会受穷一辈子？真是活该？人家给咱们出招来了，你们都锵锵锵！都个啥？尤其你们三钢？谁管你们三的臭毛病？人家王书记是带领着我们过好日子来了！你们仨那可好！一个比一个有能耐，都在变着法子把致富的路都憋死！”
三钢还没等老书记话落地，直接指着老书记的鼻子，叫嚣道：“你可是快要落山的太阳――没多大亮头了，还是那秋后的蚂蚱――也蹦Q不了几天了！”
老书记气得一下子就把旱烟锅扔出去了，指着三钢纠正道：“与时俱进，你懂不懂？你们仨都懂不懂？别看王书记个小年纪小，可是人家能量大，人家来咱骊山才半年，就给咱们做了这么多好事，你们还不服？我看你们是反了天，想造反不是？”
王菲站起来，扶着老书记，把他安顿到座位上，迅速地扫过所有人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今天在这里郑重许诺，第一年免除租赁费，我王菲为大家垫上。”
老书记嘴唇很快哆嗦起来，颤颤巍巍地说道：“在座的都听清楚了吗？我们的王书记要自费掏腰包带领大家挣钱，你们干不干？”
人群彻底静下来了。
胡晓燃拿眼睛惊讶地瞪住了王菲，此言一出，驷马难追！
可是钱呢？这钱你王菲从哪出？
车到山前必有路！吉人自有天相！只会逢凶化吉！王菲知道晓燃为她担忧，故意给他放松一笑，示意眼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既然是免费，我们就先养一年试试！”三钢们瞬间相互对了眼神，异口同声道。
“加上我！加上我……”其他围桌而坐的村民一看有好处，也争先恐后地抢着要试养一年。
人群又开始喧嚷起来，王菲眼看着大家的高涨情绪，掩饰着喜悦道：“有想参加的到我这里报名，镇里明天就派施工队来建造，估计明年开春，大家都会如愿以偿的，大家这一段时间，要留意小猪仔，到时候能保证进栏。”
王菲正在登记人员名单，正被乡亲们围了个密不透风。
忽然，三钢的儿子铜碗急匆匆地从外面奔跑过来，一进门，就没命般哭喊道：“爸，不好了，我叔五铁戴上手铐被警车带走了！”
“什么？你五叔老实巴交的，他犯了什么罪？”三钢责问儿子。
“前村长说我五叔是纵火犯，点了他家院墙外的玉米秸秆。幸亏发现得早，要不然，他家会夷为平地，一家人连骨头都不剩。”铜碗还在抹泪。
“谁敢欺负我亲叔家的弟弟，我定不饶他！”三钢发狠道。
“就是。”两个哥哥随声附和。
王菲来骊山半年多了，从老书记的嘴里，还有她自己挨家挨户地走访过程里，也似乎嗅到了隐藏在乡村里的派系战争，她笑着说道：“你们三钢五铁，本是骊山的半壁江山，前村长是张家的代表，这两个家族大姓，历来就是权力和利益的各种纷争。听说五铁和前村长还是老亲，怎么会闹到这般田地？”王菲很不解，“走吧，我们看看去！”
五铁家门口，一条长胡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远远地，王菲就听见一年轻女子的尖锐哭声，边哭边数道：“凭什么要拷走我们家五铁？还给扣了一顶大帽子？说五铁是纵火犯？你们是现场抓住他五铁手腕了？还是逮住他原型了？”
乡亲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只看见五铁妻子樱桃坐在地上，满脸泪痕更是梨花带雨，美人胚子怎么也掩饰不住她的美丽。她是远近闻名的“村花”，两条粗亮的辫子直接滚落在土里。
王菲和三钢们赶快去扶起樱桃，她一看来了亲人，很快又尖着嗓子满地打滚道：“都说乡里乡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说近亲老亲了，那也要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的命好苦呀！嫁过来才两年，儿子刚一岁，五铁这一判刑就是五年。往后，我们孤儿寡母，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怎么过？拿镜子照照你那个狐媚子脸？你家五铁还不是你惹的祸？”前村长媳妇出来了，人称“孙二娘母夜叉”，她叉着腰，支棱着个矮胖身躯，直接站在樱桃面前开战。
第123章 金牌调解
樱桃拧了一把脸上的泪，瞪着前村长媳妇，反击道：“照什么照？再照也照不成个妖怪？”
“你说谁是妖怪！你个小妖精！我今天就撕烂你这张狐狸精脸！你这个专勾人的狐狸精！”眼看着，她扭动着肥鹅般的胖身躯趔趄着就要扑杀上来。
“怎么？得饶人处且饶人？谁还没有一个落魄的时候？”三钢们肯定护着自家弟媳。同时，也一语双关，点破了他们不得势，不是那几年当村长，在村里耀武扬威的光景了。
落时的凤凰不如鸡。
前村长急匆匆冲进人群，拉起他妻子，怒斥道：“少在这丢人现眼，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讲法，犯了罪，就应该受到法律制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明人不做暗事？山南那块良田，每回分地，分给我们家的全是石头地，压根就啥也种不了？我问你们到底安得什么心思呢？谁不是一家老小张嘴就要吃饭？”樱桃看着走近的前村长，逼问道。
“哪百年的老皇历！别钻牛角尖！分得哪有那么公平的！人人都想要好地！孬的总归也得要分下去！”前村长一张脸尖嘴猴腮，倒三角眼一直滴溜溜地打量樱桃。
“凭什么孬的每回都给我们家？谁受的苦谁知道？”樱桃哭诉道。
“凭什么？就凭你死脑筋不转弯？”
樱桃知道他这是在明显挑事，也是在对她进行公开性的人身侮辱。好，你既然要恬不知耻，我就索性给你抖个底朝天，让大家伙全都看个明白。她清了清嗓子眼，大扯着嗓门道，“乡亲们谁不知道，你仗着家族势力，拉选票，硬当上村长，镇上帮衬着建了个砖机配件厂，你自荐当厂长，上面派来技术组，专门来教咱，还能给咱营销。可是你看看你在工厂里都干了啥，整天里一门心思眼睛全长在了几个年轻女工身上，好好的厂子，半年就让你搞垮了，想想都心疼……”
人群里很快起哄道：“是的，还我们的工厂，打倒你这个现世眼……”
前村长扫视了围观的乡亲们，趁机讨好道，“大家都看看就散了吧，今天老书记新书记都在这，都别太丢份了。”转头又意味深长地盯住樱桃道，“你家五铁就五年光景，在狱中争取立功，还会提前释放的。”
樱桃呸了他一口，正色道：“你这个整天就知道揩油的货色，咱村这么穷，都是你脑子歪，不干正事，邻村都发家致富了，队伍全凭领头带，那都是人家有好领导。”
前村长媳妇看着人们都在窃笑，知道自家丈夫的老底都被端出来了，故意声东击西遮掩道：“还说自己不是什么妖精！大家都看看她那张脸，像不像电视剧《封神榜》里面的苏妲己！那我问你，你人都结婚两年了，你那老追求者还天天来敲你家的门。村里大伙谁不知道，在砖机配件厂做工那会儿，看你把全村老少爷们的魂都勾去了。”
“无赖！无耻！你俩夫妻下三滥和揩油货，简直绝配！一对活宝！”樱桃面对看热闹的乡亲，一点都不示弱。
前村长媳妇转过胖身躯，又要厮打，前村长拖着她，扫过大家伙鄙视的眼神，呵斥道，“还嫌丢人不够份怎么的，赶快回家！”
一场闹剧终于在大家的起哄和喝倒彩声音里宣告结束。
王菲目睹了这场战争，其实全是“经济之战”，说到底全是穷闹的。她微笑道：“乡亲们，以前的日子全都翻篇了，大家都不要再去计较了。以后，我们会争取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像咱们的邻村一样，村里有工厂，田头有副业，山上有果树，家里有大学生。大家要心往一处想，这日子才会过得有奔头。”
一句话说到了大家伙的心窝里。掌声，一阵阵心灵感应般的掌声响起来。
老书记看着人群依然意犹未尽，一帮整天围观看热闹的看客，嫌事小没闹出来大动静，还没看够。一点正事不干，天天看笑话，乱扯嘴皮子过日月。气了一辈子，他疏散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招呼道，“大家伙都散了，心事都放到正事上，都想点挣钱的门道去！”
王菲悠忽间想起来，提醒老书记道：“既然今天提到了砖机配件厂这茬子，那我们就再去那厂子里看看去，上个月我给镇长反映过，好好的一个工厂，镇上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全镇一共建造了三个砖机配件厂，其他两家都干得红红火火，唯独咱们半年就关门了，放着崭新的机器设备生锈，满院子里长满杂草。一村里的人们，要力气有力气，要日月有日月，却都无事生非着，吵个架闹事？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活该大家伙都受穷？”
樱桃第一个冲到王菲面前，拍着胸脯表决心道，“大家谁不知道你是咱骊山的大救星，专门带领俺们脱贫致富来了，要说谁不想继续在配件厂当工人，按月领工资，凑歇班下个地，农田里的活都不耽误。白糖、鸡蛋、卫生纸等也学那城里工厂按月发着，名字都登记上去了，说要第二年就给都配上五险一金，一切待遇全都是城里正式工的待遇。可是，咔嚓一下子，厂子关门了，我们都还是回家翻土坷垃。”
王菲看着一群人逐渐跟随在了樱桃身后，眼睛里全流露出渴盼的眼神，她知道，他们都曾当了半年的工人，时间虽短暂，但对工厂还有依恋和感情。她要点燃起大家目光里的希望之火，路走错了，失败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只要心存信念和执着，依然可以从头再来。
王菲望向周围绵延起伏的远山，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对着老书记笑着说道：“乡亲们，咱们好好的一个工厂，不能让好机器锈成废铁，院子里长杂草，咱们还得让机器转起来，产品畅销各市镇，原来的好待遇，咱要一个都不拉下，走，有还愿意接着干的，咱们现在就去院子里拔草。”
樱桃站在前面，对着曾经的同事们，高举拳头鼓舞道：“老乡们，跟着咱们的王书记，咱们要早一天把机床开起来，过上咱们的好日子！走吧，都去拔草！”
王菲领着大部队，就要向砖机配件厂走去。
老书记举着旱烟锅，在胳膊上磕了一下，喜悦着说道：“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村委拿钥匙。”说着，他就向村委奔去了。
老书记费了好大劲，也没打开砖机配件厂的大铁门，锁眼全都锈死了。一钢冲过来，拿块大石头，几下就把锁砸开了。
偌大空旷的大院子里，长满了齐腰高的枯黄蒿草。幸好，老书记把镰刀也全抱来了，大家伙一哄而上割草。
三钢四铁们冲在最前面，他们弟兄好几个，都是个高力气大的，一个人顶好几个，抡起膀子弯下腰。卡嚓嚓，蒿草就倒下了一大片，三钢又开来了拖拉机，大家伙三下五除二，就装满了一车拉走了。
大家又抡起镢头，刨除了草根，三钢又开着拖拉机，来回压了几遍，已是平地。
“走，咱们去车间看看！”老书记挥舞着手里的钥匙。
一钢依然还是一块大石头砸开了铁锁。
王菲推开门，一股子刺鼻的机油味迎面而来，再看看墙角，早已结满了蜘蛛网，车、铣、刨、磨、镗，屋顶上的行车，这些机床像是刚奔赴上战场的新兵们，满怀一腔赤诚热血，想要拼杀一场的。可是，激情还没宣泄和燃烧够，就遭受彻底封杀。眼看着，就要守着满车间蜘蛛网了却残生。想不到，却闻到一股子新鲜空气，在太阳光的晕照下，看到了那个要拯救它们新生命的人。
“看这么好的设备，在这里寂寞躺了几年，多可惜！咱们一定要早日开工！让这些亲爱的伙伴们全都旋转起来，让它们唱歌跳舞，发挥使命！”王菲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
“王书记说得对！下周一咱们就正式复工！”一句铿锵又有力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王菲听着耳熟，抬头看，却见镇长和编导从光晕里走来，带着满身的耀眼光芒。
“镇长和编导来得太及时了，我正想向领导们再郑重请示呢？”王菲的激情还未落下。
镇长走到最前面，观望着早已都红着眼睛的人群，鼓舞道，“我知道，大家都还非常留恋那段机器轰鸣的岁月，咱们骊山村人都是很厉害的，都曾经创造过辉煌。咱们的王书记给我反映过多次，今天，我们重新站在一个新起点上，开始我们的二次创业。希望我们以后在王书记的带领下，牢记上次失败的耻辱，今后任劳任怨，扎实工作，珍惜我们的工作机会，为自己，为家庭，也为我们骊山村彻底摘下贫困被人欺负被人看轻的帽子。当然，更要对得起我们亲爱的王书记的一片苦心。”
人群早已跃跃欲动了，樱桃提议道，“王书记，我们看到老伙伴，双手早已都痒了，现在就让我们开开机床吧？”
王菲请求的望向镇长，镇长示意道，“既然大家情绪都这般高涨，那好吧，现在就让它们先慢速旋转起来，看看有没有损坏的，我会及时安排人员来维修。”
一声令下，大家伙都奔向了自己的机床。王菲只看见樱桃像箭一般飞奔到自己的车床边，把脸颊贴上去，双臂紧紧地搂着，呢喃着，像是终于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幸福的热泪瞬间滚滚而下。
车间里很快奏起了机器们的交响曲，这似乎是最幸福的合奏曲。机器与人，合二为一，共同创造，唱出人间绝响。
镇长又鼓励王菲道：“今天，你用了什么妙招，把大家的激情煽动得这般高？”
王菲谦和着笑道：“没有什么，只是人心所向水到渠成的事，大家再也不能穷下去了，整天无事生非，只能走向恶性循环，沦落为最低端的生存生物链。”王菲带领着两位领导走向车间门口，她指着空旷的大院子，探寻道，“镇长，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镇长微笑着，说道：“说说看！”
王菲禁不住笑了，活跃着气氛，打趣道：“我是不是得一望二，有点贪心不足蛇吞象……”王菲迅速看了眼镇长，见他依然一脸笑意，就往下继续说道，“镇长我想在这里再建个预制板厂，那边有个大车间，从开始建就一直闲着，再说，这院子这么大，都能派上用场……”
镇长脸迅速拉下来，眼睛迅速地在院落里搜寻着。
王菲一直很紧张地盯着镇长，唯恐他一张嘴说话，就否定了她。
等镇长看够了，沉思够了，他转脸对王菲说道：“你这个提议好，咱们镇开窑场造砖的太多，大家一窝蜂都去干，销路和价格上就会受影响，应该供需相匹配，不能光垒墙，不盖屋顶吧。”
“这么说镇长同意了！”王菲试探着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