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正挽臂同游的三位秀女,被突然扑上来的大狗吓了一跳。花容失色,惊慌失措。
胤媛却叉着腰笑得乐不可支,神气十足地出言奚落:“你们的胆子可真小,就这?还想当本宫的嫂子?”
此言一出,三位秀女竭力稳住心神,仪态万千地蹲身行礼:“臣女给昭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金安。”
伊尔根觉罗璟嬛和富察舒舒哪怕神色舒展,可脸色依旧微微苍白,眼眸中的害怕不安也并未消散。反而是兆佳汐钰,短短一瞬间,就彻底镇定下来,盈盈一笑,神态自若。
看到这里,青璃话到嘴边的阻止之言,也咽了下去——不如就让胤媛这个熊孩子,充当额外的考验。
见三位秀女都恢复了端庄之姿,恶作剧失败的胤媛不太开心。
胤媛转了转眼珠子,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不怀好意:“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云团很可爱?你们想不想摸一摸,抱一抱啊?”
胤媛的话音未落,就右手一挥,将手中的红绣球抛到三位秀女跟前。
云团很听胤媛的话,指哪打哪,主宠之间,默契十足。云团“汪汪”叫着,朝红绣球扑了过去。
膘肥体壮的大白团子,呲牙裂齿而来,舒舒的动作比脑子更快,着急忙慌地向后踉跄两步;璟嬛死死咬住下唇,站稳身姿,却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唯独兆佳汐钰,沉着冷静、面不改色、从容不迫,一边轻轻踢走脚边的红绣球,一边还伸手稳稳扶住险些跌倒的舒舒。
青璃暗暗叫了声好,接过云团叼回来红绣球的胤媛,却嘟着嘴跺脚,不依不饶:“本宫好心给你机会摸摸云团,你竟敢将本宫的红绣球踢走!”
兆佳汐钰不慌不忙,莲步轻移,走到胤媛面前,福身行礼过后,泰然自若地伸手,摸了摸云团柔软细腻的毛发:“多谢昭熙公主成全,公主殿下的宠物真可爱。”
对上兆佳汐钰真诚的笑容和温柔的眼神,胤媛小脸一红,拔下发髻上的绒花,扭扭捏捏地塞到兆佳汐钰手里:“送你的见面礼。”——这是胤媛表达欣赏和喜欢的方式。
胤媛的声音不复方才的骄纵清脆,反而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儿甜意。
兆佳汐钰的笑容愈发灿烂,大大方方地接过绒花,行礼谢恩。
旁观完这出好戏,青璃清了清嗓子,命芙芫送三位秀女回储秀宫,又凉凉地瞥了胤媛一眼:“跟本宫回坤宁宫。”
胤媛朝青璃讨好一笑,缩了缩脖子,期期艾艾地看向玛嬷、阿玛和哥哥,用眼神求助。
皇太后移开视线,唤来贴身宫女:“宴席已过,哀家先回慈宁宫了。”——青璃教女,哀家可管不了。
康熙帝和胤禘抬头望天,不去看胤媛楚楚可怜的小脸——昕昕,认命吧。一家之主的地位,咱不敢挑战;小霸王要发威,咱也不敢阻拦。
看懂了玛嬷、阿玛和哥哥的避之不及,胤媛亮晶晶的大眼睛失去了神采。
垂头丧气的胤媛,老老实实地走到青璃身边,主动牵住青璃的右手:“额娘,今天能轻点揍昕昕吗?”
青璃捏了捏胤媛柔软的小手,语带笑意:“你觉得呢?”
【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这顿打逃不了。】
“昕昕觉得能,今天是给哥哥选太子妃的好日子,不宜打小孩。”
“你知道这是在给你哥哥选太子妃,还闯进来捣乱,岂不是罪加一等?该重点揍才对。”
“……不对。昕昕立功了,昕昕帮额娘检验出了,谁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谁是临危不惧的真英雄!”
“哼,误打误撞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来恶作剧的。”
“额娘,凡事论迹不论心呀~”
当天回到坤宁宫的胤媛,还是被青璃狠狠揍了一顿,不过看在她“立功”的份上,青璃揍过就消气了,并没有额外加罚抄书和禁足。
太子妃的人选已定,选秀结束的当日,兆佳汐钰刚回府,梁九功便笑容满面地捧着赐婚圣旨,带着两队捧香炉、提灯笼、放鞭炮的小太监,浩浩荡荡地上门了。
门庭逊色于富察氏和伊尔根觉罗氏,想当太子岳父,但信心不多的马尔汉,兴高采烈、喜笑颜开、心花怒放。想当太子岳母,但不敢多想的马尔汉福晋,也喜极而泣、笑意盈腮、眉开眼笑,微微颤抖着握紧女儿的手不放。
送走梁九功,马尔汉就迫不及待地宣告:全府上下,都赏三个月的月例。
马尔汉抚着胡须,手舞足蹈:“乖女儿,你怎么这么有本事呢?真不愧是我的好闺女!”
汐钰拿出袖中的浅黄色绒花,细细抚摸,笑意吟吟:“多亏了昭熙公主!”
马尔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并未多问,反而满屋子打着转,喃喃自语:“圣上选定了三十八年五月十六,作为太子殿下的大婚日,如今还有九个月的时间。女儿的嫁妆得重新整理一遍,多添一些妆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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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九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三十八年五月十六,整个紫禁城都张灯结彩,满目喜红,甚是热闹。
广安殿里,大宴宾客,高官满座。流水席从早摆到晚,山珍海味、美酒珍馐,数不胜数。
更有帝后傍晚亲至观礼,受了新人的叩拜,为喜宴添光加彩、掀起高潮。
帝后在时,众人尚且收敛,康熙帝和青璃一走,身为新郎官的胤禘就应接不暇了——面对一个接一个说着吉祥话敬酒的宾客,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特别是胤禘的伴读、宗室的堂兄弟、四位亲哥哥,都忙着起哄,来来回回、见缝插针地灌酒。
直到胤禘醉得东倒西歪、眼神迷蒙、踉踉跄跄,才被无良的兄弟们放过。
道高一丈的胤禘,被小花生扶着跨过垂花门,就立即直起身子,抹了把脸,只剩下三分醉意,嘟嘟囔囔:“幸好我演技绝佳,酒壶里也掺了大半的水,不然就真的栽在他们手上了。”
回到太子东宫,胤禘走进后院的正殿。红烛高照、椒房和泥、殿内生香,凤冠霞帔的汐钰端坐在喜床上,玉白的素手捧着红色的吉祥果,白的盈润剔透,红的光泽生辉,煞是好看。
胤禘接过金称,挑起盖头。
汐钰掀起眼帘,含羞带怯、欲说还羞地看了胤禘一眼:“太子爷……”
这是汐钰和胤禘的第二次相见,第一次正是在选秀时的“赏菊品蟹宴”上,那时的汐钰全心全意投入到太子妃之位的争夺上,不敢直视胤禘,更不敢多看一眼。
今日,汐钰方有机会细细打量未来的夫君。
青璃绝色天成,康熙帝俊朗威严,作为他们的儿子,胤禘自然也英俊挺拔、气度不凡。
今日的胤禘,一身大红喜袍,脸色柔和、唇角上扬,更显得他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俊俏潇洒。这一看,汐钰就忍不住怦然心动、芳心沦陷、害羞脸红。
等胤禘和汐钰喝完交杯酒,在礼仪嬷嬷的唱和下,结束所有的仪式,汐钰就立即发出一声感叹:“太子爷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这可不是汐钰胡言乱语,而是京中这两年兴起的说法,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肯定和赞同。
胤禘挥退了宫人,眉峰微挑,笑出声来:“太子妃也不赖,是大清排名前三的如花美眷。”
汐钰欣喜之余,也微微好奇:“前三?”
胤禘握住汐钰的柔夷,语气轻柔似水:“在孤心中,额娘第一,胤媛第二,太子妃第三。”
汐钰听懂了胤禘的言外之意,肃然承诺:“太子爷放心,妾身一定孝敬皇额娘,善待昭熙公主。妾身会把她们当做亲额娘、亲妹妹对待。”
胤禘很满意汐钰的懂事和聪慧,投桃报李:“孤也会对你好的。”
汐钰笑靥如花:“妾身相信太子爷。”
胤禘坦然相待:“孤的后院,目前除你之外,还有一个侍妾,是上个月额娘赐下的人事宫女。”
胤禘不忘帮青璃刷好感:“额娘拒绝了阿玛定下的包衣世家中二品大员的嫡女,也推拒了德母妃的娘家侄女,反而挑选了一位资质平平、老实温顺、普普通通的小宫女。”
“额娘叮嘱孤,要尊重嫡妻,要先有嫡长子,至少三年后方可纳妾。孤很认可,也会照做。”
汐钰这下是真的喜不自胜,对青璃的好感度不断飙升,险些追上自己的亲额娘。
汐钰泪意盈睫,水润的眼睛里满是激动和开心:“妾身也会大度贤惠,帮太子爷管好后院,厚待妾室庶子。”
夫妻二人达成共识,胤禘伸手轻抚汐钰的眉眼,笑得肆意又张扬:“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可不能继续浪费了。”
胤禘心中微微一叹,虽比不上阿玛和额娘的心意相通、比翼连枝,但有了这个好的开端,我和福晋想必也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胤禘揽住汐钰纤细又柔韧的腰肢,一同倒在百子千孙喜被上,修长的手指拂过汐钰的秀发,落在领口的如意结上。
汐钰的睫毛抖动、脸颊生晕,柔软的玉臂圈住胤禘的脖颈,既羞涩又期待,既乖巧又柔顺,妩媚生姿,娇俏明艳。
大红薄纱喜帐落下,遮住榻上的亲密交缠、鸳鸯交颈、鸾凤和鸣。
微风拂过,喜烛摇曳,说不出的风流婉转,写不尽的缠绵悱恻,诉不完的旖旎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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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满室生辉、暧昧丛生,坤宁宫里,想纵情声色、颠暖倒凤的康熙帝,却被青璃踹下了凤榻。
青璃瞪了康熙帝一眼:“别闹,我正烦着呢!”
康熙帝习以为常地站起身子,拍了拍寝衣:“朕这不是正打算帮阿璃,驱散这些心烦意乱吗?”
青璃啐了一口:“你那是私心作祟!”
【不要给自己的好色找借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烦躁吗?】
【望闻问切,对症下药懂不懂?】
康熙帝心想,朕这是万金油,不需要知道阿璃的病因,保证药到病除、百病全消,保证阿璃随朕共度春风、共赴极乐。
不过康熙帝面上不动声色,从善如流,温声询问:“阿璃为什么心烦呢?”
青璃摇了摇头,眼神迷茫:“我也不知道。”
康熙帝摸着下巴,猜测道:“阿璃莫不是担心安安会有了媳妇忘了娘?”
见青璃不言不语,康熙帝抬高声音,铿锵有力:“他敢!小兔崽子要是如此,朕非得打断他的腿!”
青璃被康熙帝陡然拔高的声线吓了一跳,拎起凤榻上的如意纹织金缎软枕,朝康熙帝砸过去。
康熙帝接过软枕,重新坐在凤榻上,抱着青璃轻哄:“阿璃,安安一向孝顺,别说他今日方娶妻,就算是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安安心中最重要的人,都会是阿璃。”
青璃拾起康熙帝的发辫把玩,声音又甜又软,好似撒娇:“我才不稀罕呢,我有玄烨,只要你永远最爱我就好了。”
【毕竟我最喜欢的是你。】
康熙帝觉得,青璃手中的,不是自己的发辫,而是自己的心。
康熙帝的一颗心,都挂在了青璃身上,仍她揉弄把玩,仍她搓圆捏扁,在她手中化作了一江春水,化作了绵绵细雨。
康熙帝低头,在青璃的鬓角落下带着无限爱怜、万分情谊的一吻:“朕最爱阿璃,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更是如此。”
青璃抚了抚眼角,微微叹息:“安安都成婚了,我是不是老了很多?没有以前漂亮?”
【康熙十六年十二月十七日,我们第一次相见。】
【康熙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我成了你的妻子。】
【都已过去了二十多年。】
【你会不会有点腻了?】
康熙帝低沉喑哑的声线,柔情似水、诚挚坚定:“阿璃,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接受自己大清第一美人、降落凡尘的仙子的身份吗?”
康熙帝捧着青璃的脸蛋,细碎温柔的亲吻,一一落在青璃的额头、鼻尖、脸颊、眼帘、下巴。
康熙帝一边亲吻,一边赞叹:“阿璃的肌肤欺霜赛雪,阿璃的眼眸清澈似水,阿璃的娥眉娟丽优美,阿璃的琼鼻秀气挺拔,阿璃的嘴唇丰润娇艳,阿璃的脸蛋饱满诱人……”
“二十年前的阿璃,让朕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如今的阿璃却让朕更欢喜、更迷恋,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青璃靠在康熙帝的胸前,纤纤玉指一下下点在康熙帝的左心房:“尽会说些甜言蜜语。”
“我都三十多岁了,肌肤没有以前细腻,脸蛋也没有以前滑嫩,眼角也生出了细纹,哪里比得上鲜嫩年轻的小姑娘呢?”
康熙帝低下头来,与青璃额头相贴,目光灼灼,满含深情:“全大清的小姑娘加在一起,也比不过阿璃的一根头发丝。朕的眼里,朕的心中,早就被小阿璃填满了,再也看不见旁人,容不下他人。”
青璃妩媚的桃花眼沁出水色:“我认认真真记下了,你要永远记得,永远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