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美心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说：“那咱们也起床吧。”
早饭的小菜有姜美心腌的酱黄瓜，黄泥裹着腌制的咸鸭蛋，自己蒸的甜味儿松软的米糕，还炒了个开胃的酸辣土豆丝。
她和秦墨生不说话，几个孩子更不敢开口，生怕说错什么。
韩心欣打破了僵局，昨天她没好意思来秦家看美心姐丈夫，今早借着城里来的电话，过来看一眼。
确实比她哥哥俊朗一些，个头也挺拔些，但是这一家人，安静到尴尬的气氛是咋回事嘛？
她大大方方叫人，“姐夫好，我找我姐。”
姜美心介绍道：“这是我第二任知青丈夫的亲妹妹，现在认了亲，是几个孩子的小姨。”
秦墨生点点头，问了一句，“吃早饭了吗？”
韩心欣内心呵呵了好几声，和一个营长比定力，她差太远，还是赶快溜吧。
“吃过了，美心姐，县里来电话让你去开会，说是和咱们公社瓜子厂有关的会。”
那肯定是县里乔厂长又不甘心了。
姜美心忙问道：“没让村长去吗？”
“叫了，正好我也要回城，村长叫我来喊你，拖拉机就在村口。”
姜美心放下碗筷，和秦墨生道：“那我去城里了。”
秦墨生点头，“好。”
老三老四想一起去县城，“娘，我们也想去。”
姜美心道：“娘是去办事的，你们在家和爹玩儿吧。”
吃过早饭，秦向东说：“爹，我去公社，今天要去县里送砖头，中午不回来吃了。”
秦墨生道：“爹去城里有点事，和你一起吧。”
秦向东惊讶了一下，“爹，你刚才怎么不和娘一起？”
秦墨生出门了才说：“你没看出来，你娘并不想和我同行吗？”
有吗？秦向东忙摇头，“我看不出来。”
秦向东和他爹一起，看着像兄弟不像父子，公社有人问：“你娘才走，你爹怎么没和你娘一道儿？”
秦向东不想让别人觉得爹和娘的关系不好，说：“我娘和村长有急事，所以先走一步。”
…
进了城，姜美心给韩心欣拉到一边，说：“中午叫你哥去国营饭店，我有话跟他说。”
韩心欣做贼心虚，“美心姐，你这时候找我哥，是不是不太合适？”
“国营饭店人多，回头你也去，没事儿。”
“那行，中午我们等你。”
姜美心和村长一起去县委大院，办公室人说县长去食品厂调研，交代过，叫他们来了马上去食品厂。
村长担忧的很，“美心，这次咱们公社的厂会不会被并掉？”
姜美心道：“想并厂没那么容易，先过去看看吧。”
庆安食品厂年年走下坡路，齐云公社瓜子厂这半年利润却很好，乔厂长扭亏为盈的法子，就是把齐云公社的瓜子厂合并进来。
大锅饭也不是这么吃的。
姜美心在会议上点出要害，“乔厂长，扭亏为盈，应该开发具有竞争力的产品，其次，培养一批业务骨干，你抢我们的瓜子厂，损失了公社集体利益，瓜子厂的利润也不足以让食品厂扭亏为盈，本末倒置了吧？”
乔厂长不满，“到底是公社的小集体重要，还是县里的大集体重要呢？瓜子厂惠及的只是齐云公社一小部分人，而食品厂，能带动整个县的经济，孰轻孰重？”
自己做不好，就扣大帽子抢别人的，也太不要脸了。
村长气得脸色发红，正要反驳，姜美心已经抢先说：“你要没能力让庆安食品厂扭亏为盈，就换个有能力的人上。”
乔厂长被质疑了能力，气得拍了桌子，“姜美心，你要有能力，你来给厂子扭亏为盈，别干说不练。”
姜美心笑道：“县里的盈亏和我有什么关系？别用激将法，我不上当。”
县长示意他们俩别吵，认真问：“美心，你是不是有办法让食品厂扭亏为盈？”
今天不说点东西，看来是不行了。
姜美心说：“我确实有一套完整的方案，但怕有人从中干扰执行不下去。”
“你说说看。”县长道。
姜美心说：“首先，庆安食品厂要成立一个产品研发部门，以及市场推广部，这两个部门由我亲自管理，人员也由我来选择，厂长都不能过问，如果这两个条件无法满足，那我也没办法了。”
乔厂长觉得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姜美心，你一个农村妇人，还想来管理食品厂，真不怕被全县笑掉大牙。”
姜美心不甘示弱，回击道：“就因为怕被人取笑，所以你们连自救的最后一搏，都不愿意尝试了吗？”
“总比你盲目自大害死人的好。”
“好了，别吵了。”
县长提议道：“我回去和其他领导开会研究一下美心同志的提议，不管会议上最终决定是什么，都是为了发展县里的经济，我希望决定出来以后，大家都不要带着情绪，好好配合工作。”
离开食品厂，村长叹气，“美心，我看县长的意思，想叫你来食品厂改革试试，你有把握吗？”
姜美心道：“如果放权给我，有一定的把握，到时候瓜子厂就能保住了。”
村长觉得姜美心替公社承担了压力，过意不去，“就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了集体利益嘛。”姜美心道：“村长，我去国营饭店见个人。”
“快去吧，我先回村，告诉大家咱们公社的厂子能办下去了。”
…
国营饭店里，韩心欣和她哥已经到了。
“美心姐，杜全海给我们留了个包厢，要去包厢吗？”韩心欣问道。
坐包厢反而引人乱想，姜美心道：“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坐外面大厅吧。”
杜全海这半年，靠着卤味的私人生意，赚了不少，把姜美心视若亲姐。
他跑出来问：“美心姐，你是点菜呢，还是我给你们安排几个拿手菜？”
“你安排，不要多，三菜一汤足够了。”
“好嘞。”
韩积听妹妹说，昨天秦墨生回来了。
韩积道：“姜大姐，你丈夫回来，还来约我，会不会不太合适。”
姜美心道：“正因为他回来，以后我不方便再给你送蛋糕，影响不好，蛋糕的配方卖给你吧，我教给心欣。”
姜美心现在是县里的红人，认识她的人多，确实不方便往四板桥倒卖。
韩积道：“那和之前一样，配方一百，再加半年一成的利润吧。”
“行，明天我就教心欣。”
菜上了，才吃到一半，姜美心看到秦墨生带着一个朋友，来了国营饭店，两人侧头交谈着什么，正准备进国营饭店吃饭。
和秦墨生说话的那人，正是中秋那天，路过齐云村军车上的驾驶员，姜美心认出来了。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韩积和韩心欣一脚，叫他们俩别吃了，“打包吧，秦墨生来了，我不想拼桌吃饭。”
韩积好笑，“你丈夫你怕什么？”
姜美心心虚的很，“见前夫，总觉得理亏。”
韩积：……只好去找杜全海要了几个汤盆打包。
姜美心走出去，和秦墨生他们打招呼，介绍韩积道：“几个孩子的小姨你见过了，这是他们的舅舅。”
说的委婉，其实就是前夫。
秦墨生伸过手去，“你好，韩同志。”
韩积被动握手，“你好，我和妹妹还有事，先走了。”
韩心欣倒是大方，“姐夫，我们走了，有空去我家做客。”
看着他们走远了，秦墨生才和姜美心介绍身边的战友。
“关言，以前我手下一个连长，刚转业到庆安县派出所。”
姜美心笑道：“我记得，中秋那天他开车经过咱们村，惹得老大和老三红了眼睛呢。”
关言告罪，“没想到偶遇的是嫂子和几个孩子，没下来打招呼，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儿，你也不知道那是秦墨生家属。”
秦墨生在一旁面不改色，问服务员有没有小包厢。
服务员一看只有两个人，鼻孔看天，不耐烦的说没有。
姜美心找杜全海，把之前给韩积留的小包厢给了秦墨生，“杜师傅之前帮了咱们家不少忙。”
秦墨生道谢，“给您添麻烦了。”
杜全海腰身上渐露的游泳圈一颤，“不麻烦，姜大姐教了我好几道招牌菜呢，你们去包厢坐，今儿我来露一手，做几道拿手菜给你们尝尝。”
“嫂子，你要不要留下来吃点儿？”关言问道。
“不了，我和供销社的采购经理约了时间，再不去要迟了。”
秦墨生突然开口，问姜美心什么时候回去，“要是赶得及，我去找你。”
第26章
可能秦墨生也有话要和姜美心说。
姜美心道：“不急，你和战友慢慢聊，去完供销社，我还得去一趟县委大院找赵县长。”
“好，回头去找你。”
包厢里，关言压低声音说：“营长，我到任的第一个案子，抓到一伙以介绍对象为幌子的人口拐卖案，嫌疑人的供词里有嫂子，说她曾经卖过儿媳妇，嫂子对几个孩子什么样，我已经悄悄打听过了，向东媳妇又是嫂子亲侄女，我想这里面或许有误会。”
“是有误会。”秦墨生道：“昨晚老大和我说过，当时家里过不下去，又接到我牺牲的电报，他娘就想把自己嫁出去换一笔彩礼，给家里过日子用。”
“原来如此，我就说嫂子不至于收彩礼卖儿媳妇。”
…
供销社里，姜美心和营业员唠了一会，越到年关瓜子的销量越好，经理要她过年前再备一千斤瓜子的量。
去县委大院的路上，姜美心被人跟踪了，回头一看，是原身之前联系过的媒婆，如惊弓之鸟，憔悴的很，姜美心差点没认出来。
“你跟着我干嘛？”姜美心皱眉问道。
那媒婆慌里慌张，压低声音说：“我要跑路，你给我二百块钱。”
这媒婆不知又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想跑路。
姜美心果断拒绝，“我没钱，有钱也不会给你。”
媒婆急了，威胁道：“你卖儿媳妇的字据还在我手里呢，拿二百块钱来换吧，你知不知道，我的同伙已经被公安抓到派出所里去了，搞不好已经把你给供出来，再有这张字据，你板上钉钉的犯罪。”
姜美心犹如晴天霹雳，呆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便衣公安突然冲出来，控制住了媒婆。
“别动，不许跑。”
姜美心吓得心神慌乱，连连后退，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回头一看是秦墨生，
秦墨生大手轻轻托在她的后腰上，低声问道：“没事儿吧？”
怎么会没事呢？
原身写过卖儿媳妇的字据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姜美心被媒婆指认卖儿媳妇，不得已跟着公安回到派出所澄清。
路上姜美心想，那天回娘家看到原身以前的书籍，她心有感触，已经都烧掉了，现在写的字连招娣都没有看出不同。
但请笔迹专家，还是能看出不一样。
一会到了派出所，咬定媒婆手里那份字据是假的就好。
派出所里，媒婆争取立功，拿出好几张字据，捡出一张来，“公安同志，你们不要被那个女人骗了，就是她找到我，说要把娘家侄女嫁了，随便什么人，给四百块彩礼就行，不论远近，大山里都行，说得好听是嫁，其实就是卖。”
姜美心很淡定，“那天当着我侄女儿的面，已经澄清过了，我是让你给我介绍个对象，结果你介绍的人太烂了，还两头骗，怎么，被我打了一巴掌，打糊涂了？”
媒婆不肯放弃戴罪立功的机会，戴着手铐的双手扬着那张字据。
“那你说说，这张纸条不是你写的，还能是我写的不成，你敢再写一张出来对对吗？”
姜美心道：“再写你又会污蔑我模仿，我这里刚好有一份给县里的计划书，那就来对对吧。”
这是她给食品厂扭亏为盈的计划，是在被媒婆撞见之前写的，交给了关言队长。
秦墨生陪着姜美心一块儿来的，一直沉默的旁听。
关言请秦墨生辨认，“营长，你最能辨认笔迹，你来看。”
秦墨生看了两份纸张上的笔迹，说道：“被告发的是我爱人，我来鉴定有失公允，还是请别人来，但这两份笔迹，不是同一个人写的，请别人来鉴定也是这个结果。”
媒婆一看姜美心丈夫是军人，不服，“我亲眼看到她写下来的，不可能不一样，你是她丈夫，你在包庇她。”
“那就请另外的人来鉴定。”
派出所找了两拨人来鉴定笔迹，两拨人的结果都一样，人家稍微看了看，就说不是一个人写的。
媒婆完全懵住了，不可思议看着姜美心，想了又想后，恍然大悟。
她自作聪明道：“我知道了，你这个女人好厉害，回去之后你就改了笔迹。”
鉴定笔迹的专业人士否定，“你这说法不对，同一个人，就算有意更改笔迹，也能看出痕迹，而这两张纸上的字，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那就不是现在这个姜美心来找我卖侄女儿。”
媒婆一口咬定道：“现在这个，和那天卖儿媳妇的姜美心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同一个人。”
再让她说下去，姜美心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她说：“公安同志，我这边已经澄清了，可以走了吗？”
关言觉得这里面还有疑点，比如说，媒婆手里为什么还有一张和嫂子笔迹类似的字据。
不过审讯是派出所的事，他说：“嫂子，感谢你的配合，你现在可以走了。”
秦墨生看媒婆还在极力狡辩，说：“等一下，我现在怀疑媒婆在我爱人当初找她介绍对象时，就已经模仿了我爱人的笔迹，来构成今天的陷害，或许犯罪团伙想敲诈勒索，没来得及就被逮捕了。”
这倒是合理的推测方向。
关言严肃质问媒婆，“你们还干过敲诈勒索的事？”
确实有，怕罪加一等，媒婆不敢承认，“没有没有，真是她写的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她有双胞胎姐妹？”
秦墨生道：“我爱人只有一个兄弟，如果这帮人贩子继续污蔑军人家属，我要考虑另行起诉了。”
军人家属这个身份，把媒婆震慑住了，她不再坚持，恍恍惚惚道：“可能是我记错人了吧。”
…
离开派出所，耽误了这么久，县里的会议开完了。
县长力排众议，让姜美心改革食品厂，半年的时间里，产品研发部和业务部，姜美心一把抓，别人不得干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