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芬的面色稍稍柔软，黎芳接话道，“徐总还不知道吧，这房子是林先生亲自装修的。”
徐琛频频点头，四周都看了看，目光被墙上一幅画吸引，那画跟整体的装修风格并不搭，却被挂在了壁炉上方，客厅最中心的位置。
“这画很特别。”徐琛偏头看王洲，“Alan，你觉得呢？”
王洲瞥见林俊芬眼中片刻的温情，笑了笑，“我不太懂画，但看了就觉得很温馨。”
这幅油画里面是一家三口，夕阳西下，一对夫妻牵着儿子走在乡间小道，远处有一栋白色的大房子。
林俊芬终于笑了，“这是我儿子画的。”
徐琛刚要说林公子好笔触，今天怎么没见林公子？门口传来一道温柔甜美的年轻女声，“林姨！”
王洲抬眼看向门口，那女孩仿佛跟林俊芬十分亲昵熟稔，两手空空，径直走进客厅，直接就坐在了林俊芬身边。
林俊芬眼角露出笑意，“妍清？怎么这么早来了？”
“我就是想多陪陪陪林姨，就来咯。林姨不欢迎我吗？”李妍清朝林俊芬眨了眨眼，忽地发现客厅竟然多了这么多陌生人，小声，“林姨，你是不是在谈生意？那我先......”
“不碍事。”林俊芬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待会留下来吃饭，下午初旭就会回来。”
李妍清笑了，几分娇俏，“好。”
王洲当时并未多想，只猜测这女孩是林俊芬比较亲近的晚辈，直到闲聊过后，麻将局正式开始，不擅麻将的他作为徐琛的替补，空了去草坪上抽烟透气。
返回到别墅内，一个不经意的抬眸，王洲的视线落在客厅透明展示柜内的几个相框。
看清相片里的人，王洲轻微地皱眉。
林初旭。
原来许媛的新男友是林初旭，盛林公司林俊芬的独子。
家族企业的独子往往无法拥有婚姻自主权，脑海里闪过刚刚李妍清跟林俊芬亲昵得宛若母女的画面。
王洲唇线抿直，径直返回到麻将房。
“林姨，初旭他最近在做什么呀？”
“他刚国，最近在帮我管华南区的生意。”林俊芬喂了张牌给李妍清，笑着说，“怎么？太久没见，你想他了？”
李妍清紧张地抿唇，清了清嗓子，“林姨，你说什么呢，初旭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是关心关心他。”
黎芳：“只是关心？那今天这么早过来干啥？”
林俊芬唇角笑容意味深长，“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妍清刚出生的时候，也就小小一团，后来稍大一点，总是跟着初旭屁股后面跑，说我们家饭好吃，非要来我们家蹭饭。”
“是啊。”黎芳看着李妍清笑，“可把你爸妈给气歪了鼻子。”
见长辈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李妍清脸红了红。
黎芳：“一眨眼，妍清也长成大姑娘，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
林俊芬看着李妍清面若桃花的娇俏脸蛋，“妍清是女大十八变，现在这漂亮脸蛋，哪有小时候那调皮样子？初旭那小子见了，说不定都挪不开眼。”
李妍清娇声，“林姨，芳姨，你们就别取笑我了！”
徐琛笑了，顺着林俊芬的话往下说，“林公子这是好事将近？不知道到时我们能不能喝上喜酒？”
......
王洲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听到这些话，按了按眉心。
看见许媛回国后另头他人怀抱，他承认他余情未了或者心有不甘，但抛开这些复杂的情愫，他依然希望她过得好。
但如今林家这个情况，她怕是很难跟林初旭过得好。
下午王洲回到小区，来到楼下那家东北饼店。
他坐在以前许媛常坐的椅子上，从白天等到黑夜。
路灯昏黄，人来人往，一车一车路边摊三轮车从店面门口经过，张老板烙了一张又一张鸡蛋饼，装进纸袋后，打包进塑料袋，递给食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许媛的身影缓缓走近。
张老板意外又惊喜，“小姑娘，差不多有一年没看见你了，今天吃点啥？”
“一个煎饼果子，加两个鸡蛋。”
“好嘞，外边风大，先进来坐一坐吧。”
许媛走进店面内，王洲坐在椅子上，两只手的手肘分别抵在西裤，十指交叉，就这么抬眸看她。
许媛走到他身侧的椅子旁，坐下来。
“吃饭了么？”许媛问。
“没。”
许媛瞥见他身上的西服，“应酬回来？”
“嗯，陪徐总去见了个客户。”
“又有IPO？”
“没，正常事务所轮换。”
那应该是普通的上市公司年审项目，许媛点头，说那压力小点。
老板将煎好的煎饼果子一分为二，分别装进纸袋，拿给许媛。
许媛递了个给王洲。
王洲垂眼，抬起手接过，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指不经意碰到她微凉的指腹，仿佛有微弱又暧昧的电流穿越手指，蔓延到心脏。就在两百米开外的那栋房子，那个卧室那张床，他们缠绵过无数次。
“许媛。”他低声喊。
“嗯？”
第43章 合作
店内只开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灯，许媛今天没怎么化妆，少了那些精致的眼线，她身上的距离感和攻击性被削弱，温静漂亮的脸蛋跟王洲刚认识她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王洲：“你今晚吃饭了么？”
“我也没。”
“他没陪你？”
“没有，我在公司加班，他也有他自己的事。”
王洲的眉拧得更深了，她心可真大，林初旭那边都在谈婚论嫁了，她这儿还能轻描淡写地给他找理由。
“他有什么事？你不问问他？”
许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什么？”
“问......”王洲话没说完。
许媛忽然接到个电话，电话那头说什么，王洲没听清，只知道她应该是在跟公司的财务经理通话，那边态度不太好。
王洲生生将想说的话咽回去，换了个话题，“公司有人针对你？”
许媛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我是空降来的，年轻、工资也高，老员工不服也很正常。”
“如果你想回来，随时跟我说。”
许媛笑了笑，言简意赅，“暂时没想法。”
离开了又哪有回去的道理。
王洲沉默了会儿，看着她纤白的手指。
“荣总把你挖走，是想做食嘉的IPO？”
“是。”
“这家公司IPO一直由小型中介机构负责，已经做了五年。”王洲淡淡道，“一直没成功上市，什么原因？”
“......”
“食嘉内部的人有问题，还是事务所有问题？”王洲顿了顿，“你们现在用的这家事务所我有耳闻，水平一般，之前有过监管处罚记录。你有没有考虑换个事务所？”
许媛看着他，“我想过。”
“有阻力？”
“之前食嘉统筹IPO的是吕经理，虽然说学历和能力平平，但资历极深。”许媛蹙眉，“他不服我。我想换所，他不答应，现在这家，他自己也看不上。”
“哦？”王洲挑眉，“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不是不想换所，而是不想由你来换。”
“......”
许媛并非没想到这层，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到要如何处理。
上报荣总？可吕经理毕竟是荣总的老员工，而她跟荣总之间的交情仅限于福永，还有最近这短短三个月。荣总不一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任由吕经理作威作福？那她这个刚上任的财务总监不仅没办法在食嘉站稳脚跟，甚至可能被踢出局，失去荣总的信任。
许媛抿唇，缓缓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上次在行业交流会，你挽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荣艳。”许媛说，“福永CEO马小春的前妻，也是荣总的姐姐。”
王洲低眸笑了笑，咀嚼这两个字，“荣艳。”
“你认识阿姐？”许媛问。
王洲抬眼看她，“不是我认识，是徐总认识。”
“......”许媛眼中闪过意外，她从没想到徐总竟然认识荣艳。
“你知道福永这个项目是怎么来的么？当年徐总要晋升合伙人，还差800万的业绩，所以，荣艳就把福永这个项目送到他手上。”王洲淡淡道。
“阿姐为什么要帮徐总？”许媛忍不住猜测，“什么交情能这么好？他们以前是男女朋友吗？”
王洲又笑了，“你猜对了。”
许媛沉默，她也跟荣艳交往好一段时间了，从没听她提起过徐琛。她还真没想到，看上去毫不相关的两个人，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徐总这些年一直没结婚。”许媛抿唇，“是因为荣艳姐么......？”
“我不知道。”王洲眸色很淡，“在徐总身边也快十年了，跟他一起陪客户喝了不少酒。只有一次，我听到他喝醉后喊了荣艳的名字。”
“......”
许媛问，“现在荣艳姐已经离婚，他们还有可能么？”
“他们是否还有可能，不是你决定得了的事。”王洲缓声，“你需要关心的，是如何用这层关系，解决你当前的困境。”
许媛愣了片刻，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换所这件事，可以让荣艳姐出手，点名P记徐总的团队来做，这样一来，吕经理便没理由再说什么，而且未来有了P记的人在身边，我还能多一些助力？”
王洲不语，唇角的笑意透着温柔的肯定。
许媛不可抑制地欣喜若狂，她已经为此事困扰许久，王洲这个办法如今看来是万全之策。她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上次这样开心，还是荣旺成功上市的时候。
看着王洲的眼睛，因为欣喜而泛起水色。
王洲一双黑眸同样注视着她，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双平时看起来理性漠然的眼，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情。
许媛捏住自己的裙摆，纤细的手指不断收紧，暧昧的气氛中，理智让她克制自己的心不沉沦，“谢谢，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
她忽地站起身，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不小心撞到前面那张木椅，王洲眼疾手快地扣住她手腕，她才稳住身体。
她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王洲垂眼看她，唇瓣一张一合，“慢点。”
许媛想抽出自己的手，他却死死扣着，并不放开。
“你对他是认真的么？”
许媛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林初旭，点头，“嗯。”当然是有真情的，她做不来玩弄感情这种事。
王洲盯着她，有些话就在嘴边，但他知道若说出来也许会对她很残忍，所以迟迟未开口，林俊芬已经有中意的儿媳，林家不会轻易接受你。
“他不适合你。”王洲最终只是说，“你信我。”
许媛果然不相信，她皱眉，眼神冷静了下来，林初旭是她的男朋友，王洲却只是前任，孰轻孰重她自能分清。
“为什么这么说？”许媛反问，“适合与否我可以自己判断。”
“......”
她眼里的防备和冷漠仿佛一汪冷泉，王洲刹那间有些恍惚，松开她的手。
看着她拿起包转身，跟饼店老板道了个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
许媛回到家，发现林初旭已经不在，厨房的灶台上留有一锅温热的鲫鱼汤，岛台上有张字条，上边是林初旭的笔迹。
“今晚我得去我妈妈那儿一趟。给你炖了一锅鱼汤，忙完了记得喝。”
许媛拿着字条，唇角上扬。
晚上跟事务所、投行的电话会上，不出意外地，吕经理继续找茬挑刺。
“你们事务所是怎么回事？人都走光了？就派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我们公司驻场？？我们食嘉给你们大几百万的审计费，你们就这么应付我们？？”
事务所经理解释道，“吕经理，上一期的工作基本完成，目前只剩下点收尾的工作，所以用不着那么多人......”
吕经理拔高音量，“基本完成？！交付物是哪版？上周邮箱发给我的那版烂数吗？！我有没有同意？！或者说这就是你们所的工作质量？！”
他声音实在太大，许媛摘了一只耳机。
三十分钟后，吕经理终于消停下来，事务所和投行的经理退出会议后，吕经理拦住许媛。
“许媛，你留一下。”
许媛挑眉，“吕经理，有什么事吗？”
“我准备跟荣总提一下换所的事。”吕经理说，“新的会计师事务所我已经谈好了，这件事就我来负责跟进，你不用管。”
许媛笑了笑，“这么快就谈好了？想不到吕经理在会计师事务所还有人脉，我能问下是哪家么？”
“你不用管。”吕经理皱眉，“我从食嘉创立那年就已经在这儿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食嘉的情况，我选出来的不会错。”
许媛觉得他这屡屡回避的态度着实有点奇怪，她不过就是问下新事务所的名字，他用得着这样讳莫如深么？难道是收了新事务所什么好处？
许媛缓缓道，“吕经理是食嘉的活化石，自然是最了解的。可咱们食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作坊，是即将上市的大公司了，已经按照证监会的要求建立了明确的规章制度。”
“您作为管理层，做事总不能还按以前那套拍脑袋决定，就算要更换事务所，也得以身作则，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走流程吧？”
吕经理那儿沉默了会儿，语气尖锐起来，“你在教我做事？”
“哪儿能呢。我尊敬您都来不及。”
许媛想了想，吕经理这人总喜欢倚老卖老，再说下去他指不定得上荣总那儿哭诉她不尊重人，她决定还是先拖延时间，“这样吧，这件事咱们先放一放，咱们周一上班再一起现场讨论一下，行么？”
吕经理哼了一声，直接结束了会议。
许媛合上电脑，觉得头疼。
她躺沙发上闭着眼缓了会儿，忽然想起锅里林初旭给自己炖的鱼汤还没喝，她起身开火加热了五分钟，给自己盛了一碗。
鱼汤被熬到呈乳白色，闻着味儿就知道极为鲜美，许媛连续喝了两碗，拿起手机给空碗拍了个照，微信发给林初旭。
下一秒，林初旭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小时以前。”
“今天也在公司加班吗？”
尽管晚上遇见了王洲，但下午确实先回了公司一趟，许媛抿了抿唇，“嗯。”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林初旭回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照片，王洲跟许媛从一家饼店走出来。深呼吸，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