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主子您拿定了主意,要得一个佳媳啊?”
梁九功凑趣道。
康熙笑了两声,有些不怀好意,“说不得是一对怨偶呢?”
反正他就决定了,小年轻互相了解,算得上青梅竹马,凭什么过不到一块去?
真有问题反思一下自己吧!
“哟~奴才差点忘了,惠妃主子那里要了两个十六七的齐整宫女过去,这一个弄不好——”
康熙手上的笔停顿了,两息后再次落下,“罢了,孩子的事他们自己决定吧。”
这本是对胤褆的一点保护,有了佟珍瑶做福晋,不管是胤礽还是胤禛,总会给点面子,不至于再落到圈禁的地步,但是好不好,只能看他自己的心意了,这样的事就当是一点考验吧。
至于惠妃……这也不能说错了,毕竟他没有明文限制男子的成婚年龄,算算虚岁,胤褆也差不多到年纪了,送个教导的宫女,很难说惠妃做错了。
钟粹宫。
“我不要!”
胤褆看着两个宫女,难得在额娘面前摔了杯子。
他刚想到婚事,就被额娘招来说什么年纪也大了,可以开始预备着婚事了,才觉得和额娘心有灵犀,就被塞了这么两个人,什么教导人事……
胤褆心里委屈啊,人体构造什么的,他早在医学课程上见到了,要谁教导?
而且他好端端的住在阿哥所,为什么非要多两个人?本来地方就不大,他的火铳都没地方单放一间,还要带回去两个活生生的人占地方?
“你这孩子——”惠妃叹了口气,“对她们不满意重选就是了。”
“我说,我不要,额娘!”胤褆嚯的站起身来,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我要也是要订婚,要我未来的正经福晋,要这些什么干什么?”
惠妃挥退了人,脸色几度变化,方才期期艾艾的开口,“你是看中谁要做福晋?要不额娘去试探试探你汗阿玛的口风?”
哪有看中什么!胤褆不耐烦,“省省吧,汗阿玛都不爱来钟粹宫,反正总不会被汗阿玛忘了指婚,有空您不如多练练那些什么五禽戏的,活久一点等……我把您接出去。”
这还怎么说?惠妃捻了一下手里的佛珠,孩子也不能说是没孝心,就是不会说话而已,毕竟也不是她亲自教的,算了吧,有什么可计较的,也是那个道理,反正是皇上第一子,怎么也不会漏掉,大不了和太子妃一起选了,总会有个着落的。
“那额娘你歇着,我去造办处。”胤褆利落的躬身行了礼,转身就出了钟粹宫。
实际上他的内心完全没那么平静,就在刚才拒绝的那个瞬间,他的脑子想的居然是,完了!佟珍瑶最喜欢说什么男人要自爱,被知道了肯定要被笑差点不干净了。
可是这里有她什么事啊!难不成真的是平时交流太多被荼毒了?
还是最近他老想着从那边挖点什么信息,走个捷径,所以才总想着?
“阿哥吉祥——今日还看蒸汽机么?”
造办处的人差点撞上。
胤褆点了点头就自己往房间去了,那人在身后欲言又止,那边不是放蒸汽机的地方啊。
心不在焉的推开了房门,胤褆也发觉这边是负责木工的地方,散落着的还有一些圆润矮胖的动物,看着就像是佟珍瑶搞出来的玩具。
他随手拿起一个,看得入神,佟珍瑶命人制作这些玩具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呢?
最早认识她,还是因为太子莫名的沉默,他听到了一个番邦故事,知道了这个从杭州找回来的佟家格格与众不同,之后又有女学,因为和姊妹们相见,也和她熟识起来。
那时候她时不时就弄出点新东西,不管是吃的玩的,全然不像现在这副规矩学好了的样子,算算在暗地里她和太子传递的信息,说不准明里暗里朝上的事都有她的参与。
结果现在她倒是因为选秀消沉了?
这有什么可愁的!不就是成婚吗?不就是男婚女嫁,成家立业,多个人一起……
算了,多个人一起确实很挑战生活,但这也不是不能商量啊,选个合适的不就行了?难道谁还敢拦着她佟格格不让出门做事?
大不了……我娶就是!
都是一个年纪的,都是想去外面看看的,不能说不合适吧?
念头一出,胤褆越想越觉得妙,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一时间哪有比他们还合适的组合啊!
只不过,佟珍瑶她会同意吗?
想想她的作风,如非必要的接触,实际上对他和太子都有一点敬而远之,早先他还以为佟家是看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图谋下一代的富贵,但事实证明她不过是公事公办,毫无论感情的意思。
胤褆的表情几番变化,最后定格在咬牙切齿上,“她不会是想跑吧!”
比如选个在外地的丈夫,然后名正言顺的跑出去什么的?
一想到佟珍瑶和一个莫名冒出的男人成亲的场景,胤褆就觉得不舒服,这种画面怎么都别扭。
“不行!”胤褆收紧了手上的木雕,抬脚就想去找人,又忽然觉得不对。
“不对劲,我不对劲……”不应该啊,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胤褆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思来想去直到值守的人员发觉他进来太久了,才暂时从这种纠结的情绪里出来。
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是他的确是有点想法,男子汉敢作敢当嘛!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给汗阿玛打个招呼,免得佟珍瑶被赐婚给其他人了。
说做就做,他的行动力大概也是值得称道的优点,晚间掌灯之前,他就出现在了乾清宫请见。
他的出现还挺让梁九功意外的,这位主可不常来,只有太子才会近乎日日到访。
“阿哥您这是?”
胤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有要事求见汗阿玛。”
梁九功纳了闷了,这时候能有什么要紧事,让这位这样急着来说。
“您稍待。”
没一会,梁九功就出来了,“皇上请您进去。”
胤褆提着一口气进去了,行了礼也不敢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再晚一些就到传召后妃的时候了,他不敢多耽误。
“汗阿玛可想好了给佟格格指婚何人?”
康熙从书本里挪出来,抬头看过去,有点意思啊,这小子亲自来问这个了。
“想好了如何,未想好又如何?”
“儿子……”胤褆有些面红耳赤,声音也低了,那句话在心里滚了又滚才敢说出来,“儿子想求汗阿玛赐婚佟格格。”
“哦?”今儿太阳哪边升起来的?叫木头都能开窍了?
胤褆只听出了康熙的犹疑,一咬牙,又添了一句,“儿子是真心的!”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真心的?那你现在应该去征求佟格格的同意, 征求佟国纲的同意。”康熙难得看这个儿子的乐子。
胤褆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接下来就是极力控制但是难以抑制的扭曲,没人告诉他这里会有这一步啊?
“汗阿玛不是向来都是直接赐婚秀女吗?”
“哼。”康熙缓缓摇头,“你以为赐婚就是看哪个名字顺眼, 再牵上另一个看得顺眼的吗?多少考虑两家的想法吧!”
当然出于各方面的考量, 也不是每个求来的他都应, 比如佟国纲,但凡他吐出一个不合意的名字,他都会说已经选好了, 好在佟国纲还算看得明白,并没有这个打算。
“那儿子能多几天假吗?”胤褆一皱眉, 瞬间想了百八十个对佟珍瑶坦白的办法, 然后才发觉为了备选, 人已经搬出宫了。
康熙锐利的眼神盯过去,他还没忘那年佟珍瑶怎么跟他讨假期的,不爱上学这一点上,两人真的是一致,“你倒是说说什么理由请假, 是选秀后见不到吗!”
“这……”会不会太迟?万一佟国纲已经找好女婿了呢?现在才正月啊!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人不在的时候说,你到底是因何求娶——”康熙佯怒道。
胤褆说不出来,只有脸慢慢的红了, 康熙忽然想到和仁孝当年认识的时候,心里泛出了一点惆怅,再看到老大就觉得十分碍眼, 并不想再看这场面,直接给他撵出去了, “行了,你的事知道了,退下吧。”
胤褆发挥了毕生的聪明才智,品出了他汗阿玛这是同意了,当即喜形于色,一边退一边喊,“谢汗阿玛!”
等殿门再次关闭,胤礽才从一边的幔帐后走出来,“汗阿玛早就有这打算了吧?为什么不对大哥直说呢?”
“哪能叫他这么容易就如愿了?”
胤礽看了一眼突然小心眼发作的阿玛,在心里祝福了大哥一把,“说来大哥怎么忽然转性了,往日那许多日子的相处,也没显出端倪。”
“大约得谢你惠额娘。”惠妃挑走的两个宫女,出现得真是时候啊,一下就把人敲醒了。
胤礽有些不明所以,但涉及后妃的事他一向不多问,“说起佟格格,前几日她和三姐姐在外头送到医院来那个孕妇,经过救治母子平安,今日已经醒了,听闻几家医馆都耐不住去医院探看,如今再正一正医院的名声恰是时候。”
“那就好好安排,这件事就给你处理了。”
胤礽看着康熙平淡的表情,品味到了背后隐藏的考验,他的历练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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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家。
“哎哎~下肉,先下肉!”佟珍瑶架住佟馨兰的筷子。
虽然立了春,但是佟珍瑶仍然对火锅爱得深沉,这样的天气里肉片冻好了一刨,就是成型的肉卷,实在是很适合涮火锅。
难得在家比较放松,佟珍瑶立刻就请了佟馨兰来同住,她不参加这一次的选秀,因此仍然致力于她的绘图事业。
有了和印社的合作,她的自信也明显提升,如今和三年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怎么?姐姐舍不得这蔬菜?”佟馨兰看向桌上摆的新鲜绿叶菜。
佟家人人都知道佟珍瑶喜欢蔬菜,这些菜蔬更是佟国纲从温棚里特意给她留下的,是以佟馨兰有这样一句揶揄。
“什么舍不得?我是怕你们不会吃!这可是新鲜的牛羊肉,尤其是牛肉,可是大格格弄来的,这样的肉质,只需要轻轻一烫,夹起来拿酱一裹,就能很有味道了,那肉味涮进汤底了,再下菜,这才能好吃!”
“听着有理,就按姐姐说的尝尝!”
佟珍瑶看着她,“妹妹有空没有?我想请你画一个本子。”
“是什么?”佟馨兰升起了好奇,自从她开始做蒙书,姐姐就没有指定过本子要她画,这得是什么才能故事才能叫姐姐开口。
“我想叫你画一出海船的故事……”
船队已经跑过一趟了,目前上层是都知道这份利润了,但是民众还不知道吧?这不好好煽动,带一带出海淘金的热潮?哪能只靠官方啊!
“可是姐姐,能买得起画本,听得起戏,怎么也不会是普通的百姓啊——”佟馨兰有不同的意见。
这倒是很有道理,那种家境过得去,还能有点闲钱的,在京城几乎指向了一群人——八旗子弟。
因为有铁杆庄稼,总是饿不着的,所以只要能有个差事,家里的日子就能过,现在又没有晚期的靡废,整体来说都还过得去,这种人眼红海贸的利润是可能的,但是要他们去投资是不够格的。
至于自己去?
想什么呢!没有正当的理由,旗人怎么离京?
那和康熙商量,把出海作为正经理由?这又回到了官方许可,少了一些民间的活力,她要的是百花齐放,不是这种特许。
不过话说回来,白养着八旗,对财政也是不小的负担,这些食禄者历朝历代都会带来财政上的压力,这一点倒是可以提一下,让康熙有这个心理准备,另一方面就是继续勾起民间的兴趣,等议论得热烈的时候,自然有人提出去闯一闯。
“就按这个出吧,故事有什么不知道我帮你找人问。”
这次出海真的很精彩,康熙派出了亲信李熙,但是根据不完全可靠的消息,李熙他是有些晕船的,所以这一路上也就很辛苦了。
另一则就是,李熙愤而上书,说海上不闻大清威名,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目前他已经迁往广州口岸为官,江南一地的织造工作尽数交给了曹家。
结合来看对康熙还是很感动的,一个努力克服不适,准备继续航行海疆,为君主牟利,为朝廷扬名的臣子,怎么能不表彰呢?但是就佟珍瑶所知,康熙和李熙的关系本来就非常好,现在更是信赖有加,通信的信件很可能已经到了肉麻的程度了。
另外还有一点非常有意思,这一队出航的船只是硬帆大船,辅以小船,虽然安全返回了,但是小船的损毁也很大,可见这一路的艰险。
李熙调往广州也有很大的一项任务是盯住造船厂,对风帆等项目进行改良,这很可能是康熙迟迟没有松口第二次航行的原因。
但是一件事要是一帆风顺,只要去做就能成功,很多人反而不会去相信,现在这样有得有失,冒了大风险才有大收益,反而能激起人的兴趣,所以佟珍瑶认为这里面有故事可以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