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不忙——殿下先把文书接了,末将来管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既然殿下来督军了,末将也就放心了。”
胤褆只好收了心,往营帐里去看各类文书。
这时候他就忽然想起福晋那句话,不管查哪里,查账就是了,账本上能看出很多问题。
这的确是很多问题啊……
为什么武器的支出这么高?三五个月就来一批,这才几千人的营地,又没有什么大仗再打,怎么就这样能消耗?
“这……刀在这边容易生锈,怎么保养都不管用。”副将也很是头疼。
胤褆将信将疑,暂且记下了,也就是佟珍瑶不在,不然她肯定得说,就海边这种又咸又湿的环境,锈得能不快吗?这得钢刀才能管用!
但是很可惜,目前炼钢的进展很小,起码供不上这么大量,所以也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能说,善用□□,多多保养。
哗啦——
再翻页过去,往下就看到了饮食的支出,也颇为可观,但想到对水军的优待,胤褆忍了,要人卖力总要让人吃饱饭的,至于有没有猫腻,现在也不是查的时候。
之后就是水军的花名册,满人只占十册中的二册,目前也尚无功勋较高的,甚至还有几个因病退营的记录。
胤褆忽然就对这里的生活不乐观了。
…………
佟珍瑶在胤褆去水军大营后,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身家,决定搞点事情。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所谓市场调查,佟珍瑶决定先出门逛个街,摸清这里的环境再做决定。
街道的门脸和京城的差异并不大,除了吆喝叫卖声让她陌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便宜麦了~降价初手!”
平平无奇的街道上,佟珍瑶听到了古怪的口音,被吸引了注意看过去。
侍卫们体贴的拨开了人群,叫她能够看到中间是个撂地的简单摊子,摊主是一个褐色头发的大胡子洋人,一身旧袍子,脖子上还挂着十字架,倒是叫她很容易判断出这是一个番商。
佟珍瑶来了兴趣,走近了一点,他面前摆着的是常见的西洋商品,玻璃,钟表是价贵的,还有一个盆栽,上面是蔫了吧唧的辣椒。
这钱我花定了!佟珍瑶盯着那红色的果子想,没人能拒绝辣锅!
“这个,有多少?”
“遮样的,六个~”番商比划着手势六。
佟珍瑶点点头,开始好奇他是哪里弄来的辣椒,试探着用英语葡语和他打招呼,但是番商的反应实在是一般,她只好放弃,用回了中文,反正他也能听明白。
“你是哪里来的商人?”
番商自称名叫佩特,是荷兰人,来这里出售货物是意外。
这个她倒是信的,如今处于贸易顺差,番商们贩卖丝绸茶叶去西方赚一笔才是常态,除了一些特别有价值的商品,他们很少能在这里卖出什么,多半是在沿途的其他国家地区卖出。
不过荷兰……
这就有趣了,这位海上马车夫的商人似乎遭遇了些什么,看起来在远东的海上已经开始势弱,不知道是哪边的人做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既然你要卖了货筹钱回去,不如先谈谈这个盆栽吧,它的颜色看起来很鲜艳,六盆你准备卖多少?”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番商看着眼前穿着精致丝绸, 戴着一头首饰的女人,只觉机会来了,她的女仆穿着的都是丝绸呢!这是何等的富贵!
“哦~腻知道的,窝们的船上想要把植物活着带来, 是痕不容易的——”
不容易吗?佟珍瑶表情没什么变化, 其实她们的船就经常在船上铺点土种种菜啊, 再加上她提醒下橙子的供给,目前还没有报告缺乏维生素的病症,所以这很难吗?
“者些, 一个一百两白银,六个八百两。”
佟珍瑶怀疑上了自己的耳朵, 这家伙数学有问题吧?六个比单买都贵?!语言也有问题吧?这单位怎么能是两呢?要知道几十两银子就够庄户人家宽裕的过一年了, 这玩意一百两?坑冤大头啊!
“莺儿!走了——”
看着转身就要走的有钱买主, 佩特咬咬牙,心里祈祷了一声,东方的生意真难做啊,还是先想办法回去吧。
“憋走!价格可以谈~”
“一两。”佟珍瑶一脸冷漠。
佩特身体晃了晃,强行撑住了, “十两!”
“五十两全包!”
“八十两!”佩特继续挣扎。
“你一定是数学不好,四十五两!”佟珍瑶毫不退让。
佩特沉默了,心里挣扎了许久,“女士, 五十两,成交!”
佟珍瑶示意莲香去兑银子。
“我对植物很感兴趣,如果你还能带来有意思的植物, 我会给出你满意的价钱。”
佩特能做商人他就不是个傻子,“女士, 您的意思是?”
“我听说有些东西,是食用长在底下的茎块的。”土豆或者红薯都行。
佩特听懂了,但是更为难了,“哦~女士,腻出了一个难题。”
难题也是题,总不会无解,反正富贵险中求不是吗?没有困难怎么会有高报酬。
按理说,海上通行这几年,接触到红薯不成问题,但是这么久了,也没有把红薯带回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现在这个荷兰番商的反应,更是让她有了实证,不让国人把红薯带回来,绝对是番商们的默契,果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传闻是有几分准的。
不过番商也不是铁板一块,现在这个荷兰番商不知道被哪家给整了,心里肯定是有怒气的,尝试着撬一撬边角也无妨。
“佩特你不要忙着做决定,我能给出一千两的许诺,也能给你对应金额的丝绸,可以先想想,一直到明年结束,我的承诺都是有效的。”
佩特已经有些心动了,看来这位出身不凡的年轻女士,背后有着不小的势力,能搭上这条线他就能重新成为大商人了。
“哦~太好了,但窝怎么黏系女士?”
“我就在……”
“唷~哪来的小娘们,长得还怪细皮嫩肉的——给爷瞧瞧~爷赏你——”
一道油腻又吊儿郎当的声音,打断了她和番商的对话。
佟珍瑶和身边的婢女都皱起了眉,这些是哪冒出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几个身上挂着水军褂子的男人,晃悠着腿过来了,堵到了佟珍瑶眼前。
因为附近三三两两的有人说话,侍卫们一时没反应过要拦,这才叫他们插了空子。
“无礼之徒!咱们福晋也是你能攀扯的?”
福晋?这口音标准的京片子啊!
为首的那人忽然仔细瞧了一眼,这才发现中间的主人,虽然做汉装打扮,但耳朵上三个耳洞倒是明明白白,“满人?倒是稀奇!”
“你们是水军大营的?今儿假期?”佟珍瑶也做出了判断。
“是啊~你是哪个兄弟的家眷?这兄弟倒是好福气!你愿意跟来这穷乡僻壤的。”这时候他也歇了心了,自己人那不能调戏了,万一闹出事来,营里还哪有他站脚的地。
佟珍瑶但笑不语,这重要吗?这不重要,要紧的是你们被我撞上好日子就没了。
“福晋的身份也是你能问的!”莺儿站出来训斥。
侍卫这时也很有眼色的把人挡了出去,当然,透露点消息让对方识相就不必明说了。
佟珍瑶这才回头看向番商,“那边彩漆的房子看见没?我住那里,有事去那里就行。”
佩特兴奋起来,这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大主顾!他来这里几天了,也知道那是给一个大官的房子,看来这位女士就是这位大官的家眷。
“瞧好吧~尊敬的女士!我会为您带来好消息的。”
…………
又适应了两日,胤褆回家来一趟,说起他在军营里的经历。
佟珍瑶认真听了,又提出自己盘算了几天的事,“说来我总觉得现在的水军还是太闲了。”
“这话怎么说的?”胤褆一听就知道有事。
“前两天我出去转了转,遇上了一队水军,颇有些滋扰地方,调戏妇女的做派,我看附近百姓习以为常,长此以往名声必定败坏。要知道这可是水军,论起来八旗都是北方人,怎么也比不上福建子水性娴熟,若是再招录新人,总是要从这里选的。”
至于还招不招新人,那就是废话了,在南方下这么大力气,不就是为了掌控南洋,就这好坏捏起来不过几千人的水军,撒到南洋真的什么都不是,又不是有顶顶先进的炮火,可以以一当十,哪有不要人的道理?
“直说吧,有什么主意?”
胤褆凑到佟珍瑶眼前,被推了一把,有点打乱思路了。
“刚才听你说,如今是隔日一训,其实也可日日训练,我听说不操练是为了节省粮食节省力气,不论真假,这些水军起码不要节省这些力气。”
“就是不想训,也不是也没有别的法子,出来拈花惹草的,无非是精力无处消耗,我记得早前隆科多就把蹴鞠带到军营去了,听说玩得很好,水军也可以如此。”
胤褆薅了一把头发,“会不会太不务正业了?”
“那就水球!海里拉一张网子,只许用手打过去,落到水里两息之间没有人打起来,就算得分,这总是考验水里的本事和配合了吧?”
倒也能说得过去。
“再者你也知道,京城早几年为什么兴起汤沐?南边那细菌什么只会滋生更快,若是还觉得闲着,整理整理内务吧,从床榻到着装,都收拾干净了,做不干净就罚,罚劳务罚奖赏。还要觉得闲就给他们开课,也不图能认多少字,只是这天南海北的,口音都不一样,平日里怎么交流?又按照地域聚成小团体?”
胤褆默默离开了靠背,这是真不让有一点闲啊,方方面面都安排了。
“其实想要点娱乐,也可以自己来嘛~唱个地方小曲打个拳舞个剑什么的……”
“快停下吧!你这是要训什么天兵?”
不能吗?这不是很常见吗?佟珍瑶没太当回事。
“其实他们出来也有不少去胡吃海喝的,我看倒不如干脆把铺子搬到军营里去,十天半个月的补一次货,要表现好的才能买,这样该吃的吃了,也有荣誉感。”
荣誉感这个词听起来有些生,但是并不难理解,胤褆接受起来没有障碍。
“你这是不想让他们出来了啊!”
“就是为这个!离百姓远点好,别好不容易训出点样子,出来一趟又回去了,两边都是怨气,反正这么弄军营里也不缺什么,为什么非得往外头跑?”
“你这么说……倒是要招几个文书来,这赏罚得记下来,识字说官话也得有人去教。”
其实可行,只是费点功夫,再者如今松了往南洋去的口子,总有用到水军的地方,加紧练一练是应该的。
“那就招,要是不好商量,咱们出这个钱也行,递个口信回京里报备一声。”
“福晋。”云香端着小托盘走近来。
“也不知道京里怎么样了,出来三个多月了。”
胤褆看一眼放下的碗,黑乎乎的一片,气味可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消息还是有的。”佟珍瑶把碗往胤褆那边推了推,“你不是有些上火吗?我问这边找的凉茶,先喝了。”
胤褆有点迟疑的端起温热的凉茶。
“其实京里也没别的消息,就是往南边的人启程了,给我们带的信大约也在路上,汗阿玛大约也这几日到京城,一时间哪来那么多消息。除此之外倒只有一件事,太子在圣驾出巡后不久,亲自罚了索额图,如今索额图在家闲住,倒是和那年明珠一样了。”
“好!”胤褆也不待见索额图,总拿捏那副太子家人的态度审视他,只是毕竟没有抓到把柄,他只好尽量不去搭理。
他心情爽快的端起了凉茶大饮一口。
“噗——咳咳~”
佟珍瑶赶忙起身,给他递了张帕子过去。
胤褆随手擦了两把,一脸的控诉,“你管这叫凉茶?!”
“南面的凉茶就是这样的,别看它苦,很管用的……”这个好像也不叫癍痧应该不是最苦的那种。
“哈~”胤褆拿过一边的盖碗,喝了两口茶,狠狠吐出一口气,“喝了心都凉了,能不管用吗?”
佟珍瑶心虚了一瞬,“那就换成比较下火的菜吧,总得调理过来适应了才好。”
“都行,别让我再见这玩意,喝药都不差什么了。”不就是暑气重湿气重吗?他能适应的,一定能!
“那你在营里怎么办?以你的作风,应该会过去同吃同住一阵子?”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胤褆在家住了三天, 带着铺盖和生活用品搬进了军营,开启了以月为单位回家的日子。
佟珍瑶倒也乐得轻松,他在家里那些下人们总觉得有事,这事那事的找上来, 就算她不准备做个管家婆, 事情总得处理了, 现在也好,正好专心琢磨着怎么种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