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水波对视,睫毛近在咫尺,片刻后,谢窈终于被谈惊春抱住,冲出了水面,带到岸边。
谢窈脸颊耳尖都被闷红了,身上的衣裙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衬出姣好的身段,发髻不知何时散开了,柔顺的发披散在身上,水洗后的面貌更加妍丽,唇瓣泛着血一般的红。
她坐在池边,渴了几声,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谈惊春。
谈惊春给她用了个清洁术,将她打横抱起,一路朝着床边走去,扔在了床上。
谢窈摔在床上,微微一怔,连忙抬脚抵住谈惊春逼近的肩膀,哑声问:“你想干什么?”
“与师姐盖棉被纯聊天,师姐信吗?”
谈惊春乖戾地笑了笑,继而捉住谢窈的脚,将鞋除去了,顺着她雪白的脚踝,钻进裤管里,还要下一步动作。
谢窈连忙收回了脚,蜷起来:“你冷静一点,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有点误会,咱们来解决一下?”
“误会?”
谈惊春扯了扯唇角,将谢窈逼在墙边,“师姐确定是误会,不是你的真心所想吗?”
“巧言令色地接近我,再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其实……师姐,你从未在意过我。我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你看着我靠近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我又算是什么。我吻你时,你究竟是和我一样沉迷其中,还是理智又清醒地盘算着何时能离开这里?”
谢窈就仿佛是他喉间的血,咳不出也咽不下去。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变得那么可笑?”谈惊春眼眶通红,声音明明在发颤,却还是压着的,仿佛是担心吓到谢窈。
“回来了也不与我相认,还要去找贺淮舟。怕我杀了他吗?”谈惊春凄惨地笑了笑,“我算什么?”
“师姐,你太过分了。”
“真的太过分了。”
谢窈确定谈惊春无论是之前知道的,还是他猜测到的,都已经太多。
她脑子其实还没想好怎么安抚他,干脆豁出去了:“我这不是又回来了么?而且我回去了,也很想你,我都没有胃口吃饭了,我看起来虽然在玩,但我脑子里都是你!真的,我发誓。”
“这次回来没告诉你,那不是你那晚说话好凶,我想着先把贺淮舟救出来,就跟你相认的。”
谈惊春不依不饶问:“为什么不能先跟我相认?”
谢窈问:“那我先跟你相认了,你会放走贺淮舟吗?”
谈惊春道:“不会。”
这不就行了。
谢窈又道:“为什么?”
“我不会放走贺淮舟的,你敢走我同样会杀了他!”谈惊春冷笑:“我说过,师姐,你既然回来了,我就不会再放过你。”
“那你怎么才肯不杀他?”谢窈问。
招惹反派的结果就是还要承包后续的安抚反派,谢窈今晚真是给他折腾得心力交瘁,先是给他强吻吓到了,又是劫狱被逮住,后面又差点来个溺死大礼包,谢窈知道当时死遁前,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什么都来不及讲,谈惊春又知道真相,谢窈只好决定先哄一哄他。
“除非你取悦我。”
谢窈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登时一股热气直冲脸颊,整张脸都烧红了。
虽然知道谈惊春以前说话就会很暧昧,但是这种词对谢窈来说,还是太……太让人觉得不好意思了。
脱离了生死攸关的环境,谢窈脸皮还是很薄的。
她倒吸了几口气,往谈惊春身边挪了挪,手放在谈惊春的肩头,微微仰头,雪白纤细的脖颈伸长了,轻柔的吻落在谈惊春的唇瓣。
又想了想,她挑开了唇瓣去吻他,谢窈忍不住攥紧了谈惊春身前的衣服,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谈惊春快点消消气,放过她。
谁知谈惊春却又突然推开她,愠怒道:“你是不是也这么对他做过!”
谢窈满头问号,到底这脑回路怎么回事,未免太草木皆兵了。
“我只亲过你!你要是不信的话……”
算了,她实在折腾不动了,干脆躺床上了,疲惫道:“那你还是杀了他吧,顺便把我也杀了吧,我好累。”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谈惊春好好讲话了,干脆摆烂了。
谈惊春气极,拉住谢窈的手腕,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转念一想,他又气急败坏:“你就这么在乎他吗,甘愿和他殉情?!”
“我没有,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师兄妹关系!”
“那就是你心里没有我,你也一点都不在乎你师兄,你只关心能不能回家,我们都不重要!”谈惊春又生气了。
谢窈真觉得以前从没见谈惊春能这么生气,话还多,整个人好像非要自己给个说法,于是她问:“谈惊春……你累吗?”
谈惊春掀起眼帘,道:“我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谢窈道:“好吧,那魔主,您累吗?”
谈惊春立刻又一脸受伤的样子,咬牙切齿地看着谢窈:“这才多久没见,你就同我生分至此?”
谢窈:你……
“那我先离开……你好好静一静?”谢窈下床,穿上鞋子就要走。
“不许走!”谈惊春死死拽住她的裙边,可怜巴巴又气愤地看着她。
谢窈看着被拽住的裙边,勾了勾唇。
她回身,扑到谈惊春怀里,趁他不注意,飞快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那好,我今晚在这里睡。”
其实她也不想回去睡,毕竟那个院子的床褥一点也没谈惊春这里的柔软舒服。
谢窈想起了一件事,觉得得跟谈惊春讲一下:“我身上中了溶气丹,还没解开,那个人说一经双修,就会流入你体内,可能是针对你的,你现在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谈惊春歪歪头,仿佛在思考谢窈这句话的意思。
“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睡好吧。”谢窈看了谈惊春一眼,觉得他整个蛇呆在那里,傻傻愣愣地在思考什么,有点可爱。
于是她犹豫了下,讲:“可以接吻。”
谈惊春晃了下神,又别开头,道:“我才不稀罕。”
被拒绝了,谢窈只是稍微受挫了一下,就裹着被子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可是她确实累了,谈惊春没这个意思也是好事,便道:“……好,那我们睡觉。接下来,谁都不准说话了,有话留到明天讲好吗?”
谈惊春给谢窈的回复是下床,留给她了个背影。
*
入夜,月上梢头。
谢窈以为自己被什么鬼魅缠住了,疲惫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被人整个圈进来了怀里,腰间被人紧紧扼着。
缠在她腿部的冰冰凉凉的东西,谢窈用脚丫蹭了蹭,才想起来了,这应该是谈惊春的尾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上了床。
谈惊春头似乎贴在她的后颈,谢窈整个后颈的衣服都湿哒哒的。
她不禁怀疑谈惊春怎么睡觉还流口水哇。
但是太困了,就挣了几下,想从他怀里躲开,结果放在腰间的手臂又报复性地收紧了。
重复了几次,谢窈不禁怀疑他根本没睡着。
于是谢窈就躺着,半梦半醒地猜他干嘛呢,忽然听到几许吸鼻子的声音。
“你哭了吗?”她问了一声。
谈惊春没讲话。
又过了许久,谢窈只感觉后领那里的衣服越来越湿了,魔主怎么也算原书里头号大魔头了,怎么这么多眼泪啊。
她叹了口气:“别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睡不着了。”
她想转身,谈惊春也不让,迷迷糊糊的,她就又睡着了。
……
第二天谢窈醒来时,神清气爽,这可能是最近睡过的唯一一场好觉了。
可能是因为不用时不时地梦到她死前的那场风雪了。也可能是之前总担心谈惊春抓住她,喊打喊杀再来个鞭尸什么的,结果被捉住了,谈惊春只是趴在她衣领上掉了半宿眼泪,显然是没睡在自己身边的。
救出贺淮舟这个任务她是彻底搞砸了,人也给谈惊春逮住了。
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只能从谈惊春这边入手,探问一下他为啥非要揪住贺淮舟不放。
床铺太柔软了,谢窈眯着眼睛,看了下手指上的割伤,昨天弄碎了花瓶,手指流血了。
眼下伤口已经被人包了起来,上面还歪歪扭扭地系着蝴蝶结。
谢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后面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在她脚踝上,沉甸甸的,还叮铃作响的。
她立刻掀开被子,看着脚踝上扣的银制锁链,上面镌刻的花纹繁复,很是漂亮,并不是很粗,反而特别细,像是装饰品。
谢窈只觉得眼前一黑,喃喃道:“这是干什么?”
系统突然出声了:“这就诧异了?你再看看你自己躺的是什么地方吧。”
谢窈这才认真打量起四周来,她躺在一张床上,下面铺着床褥外,还洒满了雪白的羽毛,她捏起一支羽毛摸了摸,惊讶于它的柔软顺滑。
不是昨晚谈惊春那张床了。
在看向四周,泼下来的红纱形成遮蔽,这才让谢窈没再醒来的第一瞬间,意识到四周的不同,金色的栏杆从床顶弯曲而下,另一端落在床铺的四周,扎入床板。
就像是个巨大的鸟笼一样。
这让谢窈想起来了昨日她看到的那个红绸遮盖住像笼子一样的东西,难不成就是这个东西?
谈惊春想干什么?
她这么想着,就爬到床边,摸索哪里能弄开这个跟牢狱一样的笼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床的门,结果一看,是带锁的。
谢窈要给谈惊春气吐血了,好的不学坏的无师自通。
她只好又掰扯脚踝上的锁链,结果这链子只是看着轻细,结果根本拽不断,谢窈强行去扯,生生磨掉脚踝一层皮,急得她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系统,你有办法解开这个吗?”
“我找些道具给你试一试。”
谈惊春出现在外面时,谢窈整个人又成了四大皆空的样子,咸鱼一样摊在羽毛扑出来的床铺里。
那些道具根本不管用,明明像手链那么细,结果根本扯不断。
谈惊春开了锁,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柔情似水地对谢窈讲:“师姐饿了吗?该用饭了。”
……
作者有话说:
回收这个副本名字。
倒是想写酿酿酱酱,不过这里不太合适
第84章 高楼金笼(十一)
◎师姐,我们成婚吧◎
谈惊春看到谢窈正生无可恋地躺着, 把食盒放在了桌上,坐在床边,问:“师姐喜欢这条链子吗?从我出关时, 我就请人修这个,本以为没那么快派上用处, 可是师姐回来的好快。”
目光触及谢窈脚踝处被磨伤的地方, 他从床头取了一盒膏药出来,细细地给谢窈涂抹。
自我反省地讲:“事发匆忙, 这条链子是过于粗糙了些, 改日我会让工匠送来更好的, 师姐喜欢金色的, 还是银色的, 还是彩色的, 镶嵌着宝石的师姐会更喜欢吗?”
这根本不是带不带宝石的问题。
谢窈觉得谈惊春的重点可能不太对,道:“我不喜欢链子。你能给我解开吗?还有这个笼子,我也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呢?”谈惊春疑惑地问。
“你试想一下,如果我用链子锁住你的脚踝,把你关在这里面, 你会开心吗?”谢窈认真地问。
谈惊春似乎对谢窈这个假设很感兴趣:“开心。”
“师姐若肯这样对我, 我求之不得。”
谢窈若是肯如他这般关着他, 他只会感到快乐和惬意, 这起码证明自己对她而言是重要的。
谢窈欲言又止:“你……”
她昨晚也思考过了,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再去做些什么也来不及了,况且谈惊春现在似乎也疯得不轻。
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贺淮舟怎么样了, 你该不会真的要杀了他吧,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你不要波及无辜之人。”
谈惊春帮谢窈上好了药,轻声道:“师姐既然回来了,我便不会动那些道门的弟子,包括大师兄。可是我也不会放他们离开,师姐若走,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他难以确定谢窈对贺淮舟有几分真情,可他知晓,贺淮舟或许是能够让谢窈留下的筹码,包括其他弟子,谢窈不希望有人因她死掉,还是这种理由。
一旦他放手,谢窈真的还会为他停留吗?
他不确定,也不敢赌。
谢窈相信谈惊春不会骗她,既然他说了只要自己在就不会动他们,那就是不会。
眼下还是不要谈论贺淮舟了,免得谈惊春更加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话题,遂道:“那好吧。你这么多年过的好吗?”
谈惊春仿佛是被戳了痛脚,回过头来,眼眶泛红看着她:“你竟问我过的好不好?我过的好不好,你在意吗?”
他浑身颤抖着,百年来,谢窈在他眼前消散的场景历历在目,甚至还发生在昨日,那种浑身血液都凉了的感觉,足以让他永生难忘。
如果他能够再快些找到她,如果他当初不离开她寸步,是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明知谢窈身边并不有他一人,可是他还是胆大妄为又肆意贪恋地将她带回魔域,藏起来独占,可是最后换来的只是那样的结局。
痛苦,自责,思念,诸多感情环绕着他,他觉得自己疯了。
谢窈后知后觉感觉自己又踩雷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看到谈惊春眼圈,连忙道:“你别哭啊。”
谈惊魂瞪了她一眼。
她不能对谈惊春袒露关于穿越的真相,尽管这些已经被谈惊春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是她依旧不能讲。
她回去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悲伤一点一点地蔓延出来,那种明明已经达到了自己回家的目的,却依旧不觉得开心。
她总觉得哪里好像空落落的,她无法从那场漫天的风雪和谈惊春绝望的脸庞中抽身而出。
但是回到现代后,系统并未再联系过她,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在梦醒之后,她依旧要接着往下走,她有父母,学业,亲人,过去的十八年建立的所有联系都在那个世界,她做不到孤注一掷地抛弃这些,停留在这里。
只是她在回到这里,抛开那些联系与责任后,很庆幸和谈惊春再次相见,尽管这一次的见面,依旧终有尽头。
谢窈低声道:“我在意的,我希望你能过的很好,忘掉予你伤痛之人。”
她不能不回家,她只希望谈惊春可以忘掉她,很好的生活。可是看到谈惊春如遭雷击的诧异失落的神色,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抛弃小狗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