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则动作一顿。
那天他看出来女生是装病,却没有拆穿。
他认识的盛清歌不会做出故意摔进他怀里这种事情,更何况那条消息在她摔倒之后才出现。
他没那样想过她,女生却觉得尴尬,用装病来解释她不是故意摔倒。
所以,陈楠为什么要给她发那条消息?
两次表白都使两人关系降到冰点,陆斯则知道,如果下次告白时盛清歌还没有做好和他在一起的准备,对方大概会彻底离开。
收回思绪,陆斯则说:“清歌说下班之后来医院找我,我得等着她。改天再坐你的新跑车。”
陆鸣舟挑眉:“这么有情趣啊,她来接你下班?”
“不过距离下班还有一会儿,你跟我出去兜一圈呗。”
陆斯则忽然想到,前两天盛清歌提起过二中校门口的糖炒板栗很好吃,还说有时间要问问陆鸣舟知不知道那个摊位现在搬去哪里了。
“你知道二中校门口那家糖炒板栗吗?”
陆鸣舟懂了:“小盛子说的吧,她高中时候总买。我带你去。”
陆斯则看了眼时间,来得及。
……
盛清歌提前二十分钟下班,打算去医院接陆斯则。
她告诉陈楠一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公司距离医院不算太远,这个时间正是晚高峰,高架桥下面堵得水泄不通。
车子里只有她自己,马路上偶有几声喇叭声。
放眼望去,红色尾灯此起彼伏,几辆摩托车贴着路边才能够扬长而去。
盛清歌把空调温度调低,这时扔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江临。
盛清歌伸胳膊拿过手机,单手上滑接通,然后把手机放到架子上。
她不说话,对面也没立刻出声。
前面的车往前挪动几分,盛清歌和前车保持安全距离,也往前挪动了一点。
车辆再次堵住,电话那边也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盛清歌感觉不太对,把耳机音量调大,连系统提示音量过高都没顾。
对面依然没有任何声音,沉寂的像是在真空里。
盛清歌试探着用小气音喊:“江临?”
“江临?”
她心里咯噔一声,表情严肃,声音压低,“江临你怎么了?”
对面却忽然笑了一声,然后拖腔拿调地熟悉声音响起:“担心我啦?”
因为音量调到最大,盛清歌都被震的耳鸣了。
她顿时满脸黑线。
她就是多余担心他!
又忍不住对比地想,陆斯则就不会开这么没有营养的玩笑。
盛清歌淡声说,“你是不是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江临正躺坐在保姆车里。
这条路往盛氏集团去,刚到高架桥就堵在这里。
他就身体往后一靠躺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想把下午刚查到的东西分享给某人。
他没回答,吊儿郎当地问:“你刚刚是担心我被绑架了吗?”
盛清歌觉得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我养条狗十几年,被绑架了我也挺伤心。”
“更何况你还算个人。”
江临嘶了一声。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盛清歌这张嘴这么毒?
没生气,反而坐起来,嘴角勾起笑意,语气哄人一样:“好好好,我勉强算个人,我这个人今天真有正事要跟你说。”
盛清歌没搭话。
江临自顾自地问:“你在公司还是公寓?”
盛清歌面无表情地往车窗外扫一眼,如实道:“在大街上。”
“大街上?”江临喃喃片刻,“下班回家啦?”
盛清歌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含糊答:“不是。”
这时车流忽然变得通畅起来,像积水池的闸门被缓缓放开那样。
江临哼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跟陆斯则约会?”
盛清歌没回答。
江临扯扯嘴角,胳膊一伸,从旁边车座拿过来一沓文件。
文件封皮是纯白色A4纸,翻开是一张张复印在纸张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来源一看就不是正规途径,是手机拍摄出来的图片,边缘有些倾斜。
其中有一页是病历,德文。
江临单手拿手机,切换到相机,把病历那一页拍下来给盛清歌发过去。
盛清歌正在开车,没点他发的图片,“我在开车,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江临挑挑眉,“小白下班了?”他还以为她有司机。
“对,下班了。”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江临措辞几秒钟,好像是担心说的事情会让她分神,于是选择沉默。
可这种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更气人!
盛清歌气的深吸一口气,声线很冷:“没事的话我挂了。”
这时江临忽然说:“我看见你的车了,我们行驶的方向相反。”
盛清歌下意识往左看。
保姆车在一众小轿车里很容易被找到。
是啊,他们行驶的方向相反。
分手的理由有那么多,为什么性观念不同就不能成为合理理由了?
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盛清歌刚要抬手按断电话,江临继续说:“我最近查到一些关于陆斯则的资料,我希望你能看一看。”
盛清歌迟疑了,即将点到挂断键的手指也顿住。
江临语气难得一本正经,“陆斯则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人畜无害。”
“你才和他认识几个月,你知道他在国外那几年都经历过什么吗?”
盛清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只觉身边的空气好像在一瞬间都冷了下来。
把温度调回到出发时的温度,她默了会儿,轻声问:“你在哪?”
江临说:“沐轩小馆就在你那条街右转,我记得你喜欢那里的中餐。”
盛清歌并不想和他吃饭,“我记得这边有个咖啡厅,我给你发定位。”
说着,她右转行驶上另一条没那么宽阔的路,然后把车停进路边停车位。
江临无奈地笑笑,阴阳怪气地揶揄道:“行,你要是想在车里说也行。”
盛清歌来了脾气:“那就在车里说。”
江临:“……”什么时候脾气也变这么差了?
盛清歌也不管电话对面怎么想,她拿过手机、点进他刚才发过来的图片。
盛清歌没学过德语,小时候去旅游时全程用英语交流,因此一眼扫过去和看天书没什么区别。
她用翻译软件查了几个单词,大致读明白病历上写病人背后有大面积刀伤瘢痕,需要激光治疗。
这是陆斯则的病历?
盛清歌不是没看过陆斯则的身材,男人后背皮肤冷白,有健身痕迹但是肌肉并不明显。的确有几道很浅的痕迹,可不贴近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后视镜里,一辆保姆车在她后方停车位缓缓停下。
退出图片,给江临发消息:【副驾驶门没锁。】
江临:【来我车里吧,我这张脸吸引到镜头的几率比较大】
盛清歌:“……”
无法反驳,她回复行,然后就开车门下车。
把车门锁好,从车前绕过去,一抬头,看见江临正站在保姆车外往她这边看。
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就那样站在保姆车灌木花坛之间,好看的仿佛与周围并不处在一个次元里。
男人黑衣黑发,发梢做深蓝漂染,下巴微抬,眉宇间是一贯的桀骜,嘴角噙着笑。
他手臂垂在身侧,手里还捏着一支红玫瑰。玫瑰花梗被他随意夹在手指间、花冠朝下,一抹红色点缀的他整个人更为精致,往那一站就像一张精修壁纸。
江临的脸和他的业务能力一样能打,盛清歌喜欢他那么多年也不是眼瞎。
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面对这幅足够让路人都多看几眼的画面,盛清歌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只有客观的审美,现在依然认为江临长得的确不错。
盛清歌一脸淡然地快步走过去,对方却笑着迎过来。
俨然一对许久未见的热恋情侣。
江临刚把玫瑰花举起来,盛清歌就一阵风一样往侧面走、快速奔着车去,“我不想出现在营销号配图里。”
江临胳膊还悬在搬空,手掌在空气中虚无地抓了抓,身体微侧,视线却在扫过某一个点时顿了一下。
他扯着嘴角笑了下,就像被女朋友捉弄的小男生那样。
盛清歌已经走到保姆车侧面,偏头看他,“怎么了?”
江临摇摇头,原本尴尬半悬的胳膊直接打弯、在身前比了个心。
盛清歌:“……”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请你正常点,谢谢。”
“行。”
江临看着她上车,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再次看向马路对面、站在糖炒板栗摊位前扫码付款的男人。
他挑衅地勾勾唇,然后才坐进保姆车里。
与此同时,陆斯则和陆鸣舟在马路对面,板栗摊位前。
卖栗子的是个老爷爷,头发花白,个子不高,身形偏瘦,露在外面的手有老年斑。
他笑起来很和蔼,“你们是二中毕业的学生吧?”
陆斯则此时视线落在马路对面保姆车上。
保姆车车窗贴着防偷窥膜,他只知道盛清歌上了江临的车。几分钟过去了,她还没有下来。
陆鸣舟没注意马路对面,他在和老爷爷聊天,“对啊,您怎么知道?”
老爷爷笑着指了下路边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崭新跑车,“有钱人太少跑到这小摊位来买板栗了,买的都是回忆哟。”
“我在二中门前摆摊摆了十多年,前几年那片整改我才搬过来的。”
“你们学校还出了个大明星嘞,我孙女儿房间贴的都是那小伙子海报。”
一听大明星就知道是江临。
陆鸣舟笑笑,没搭话,侧身看亲哥。
然后他就发现陆斯则面对马路发呆。
“哥你看啥呢?”陆鸣舟好奇地顺着陆斯则的视线看过去,终于知道他在看什么了。
他在看盛清歌的车。
陆鸣舟嘿了一声,“她咋跑这儿来了,你们公寓不是在那边儿?”说着就拿出手机要给她打电话,“我打电话问问,正好你俩一起回家。”
陆斯则却按住陆鸣舟去拿手机的那只胳膊,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板栗,淡声说:“上车。”
坐进车里,陆鸣舟把车往后倒、掉头。他一边看后视镜一边说:“为什么不给小盛子打电话啊?她看见你绕一圈过来买板栗估计会挺开心的。”
“男人啊,做了什么还是得让女生知道,不然她都不知道你上了一天班特意绕过来买板栗,就因为她随口一句话。”
车头正对马路,前面一直有车辆驶过,没找到交汇进去的机会。
陆鸣舟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方向盘,目光不时往马路对面的白色福特车看一眼。
陆斯则一直没说话。
下一秒,他看见盛清歌和江临一前一后从保姆车出来,走马路内侧绕回到前面车的驾驶位。
盛清歌打开车门要上车,江临就站在她身边,面对驾驶位站,两人始终在说些什么。
这时有一辆大货车从马路上驶过,带起一片灰尘。
等到大货车行驶开、灰尘散尽,陆斯则看见,盛清歌后背靠着车门,微微仰头,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男人的身上。
而江临就站在她身前。
两人距离极近。
只要江临俯身,就能吻到她。
陆鸣舟眼睛都瞪大了,立时扭头看亲哥,后者一脸淡然,只是嘴角绷紧没有平时的弧度。
陆鸣舟手都有点抖,“哥你先别着急,清歌她不是脚踏两条船的人啊!”
还以为这二人距离在一起只差临门一脚了,没想到盛清歌竟然去吃回头草!
这还不如断情绝爱不相信爱情了!
后方传来按喇叭的催促声。
陆斯则声音淡淡地,视线却还停在马路对面一男一女身上没移开,“走吧。”
堵在路口总不是办法,陆鸣舟只能踩油门,叹气,“你晚上回去问问她吧。”
陆斯则沉默了很久,久到陆鸣舟都担忧地看过去。
这时陆斯则才说话,既像是在问别人,又更像是在问他自己:“我要用什么身份去问她这种私人问题,才不会让她感到被冒犯?”
邻居?朋友?亦或是暧昧对象?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可以用努力实现,有些事情却不可以。
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明显属于后者。
她不喜欢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1章 板栗
盛清歌一坐进保姆车, 就看到椅子上放的一沓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