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了我希望，却又毫不留情的把我抛弃，我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个玩具一样，把玩过后丢在角落毫不在意。”
她垂眸，垂落下来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落寞，“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从前的自己。”
池晏心中像是被什么堵着，“你…你现在不还是宋家的孩子吗？”
宋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薄的笑，“初三的时候我养母怀孕了，她担心我会影响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便跟养父商量着要把我送走，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流产了，养父也就没有把我送走，但养母却总觉得是我克死了她的孩子。”
话落，她轻叹一声，“我的经历都能写本悲情小说了。”
“从前发生的事情是你没有能力改变，可现在你有了能力，可以去走自己想要的路，不必为了那些曾经抛弃过你的人而伤心，那非常不值得。”池晏将车停下，“从前之事无法挽回，未来仍可改变。”
车已经开到了警局里，警局大楼灯火通明，灯光透过车窗落在宋昀身上。
“从前之事无法挽回，未来仍可改变。”宋昀呢喃着，她那落寞的眼神逐渐染上光亮，心底有股萌生的生命之力正在逐渐而出。
宋昀浅笑着，“队长，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见她面色变得轻松起来，池晏解开安全带，“心情好了就下车，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我们呢。”
罕见的这次宋昀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郑重的说道：“收到。”
...
“马戏团的团长竟然病死了。”
查到这条消息的欧阳倩蛮是惊讶，上次为了查林岱对于马戏团只是查了个大概，今天晚上再查马戏团，团长竟然在三年前病死了。
敲键盘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中被无限放大，王栎并没有抬头，“之前调查西子湾的警务人员一部分被调到了其他省市，另一部分不是升官就是退休了。”
“这么凑巧的吗？”
欧阳倩拧眉靠在椅子上，她一手支着脸，另一只手在不断的转着中性笔。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池晏和宋昀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小昀？”欧阳倩坐正，“你不回去休息，身子能撑得住吗？”
宋昀来到自己的位置，做了个撸袖子的举动，“放心倩姐，咱们可是龙的传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倒下。”
王栎拍了拍手，朝她竖起大拇指，“我喜欢这句话。”
“你们现在查到哪里了？”
池晏问道。
“马戏团的名单已经调出来了，”欧阳倩起身把手边刚打印出来的名单递给他，“不过马戏团的团长已经病逝了。”
王栎看向他说道：“我这边还在整理。”
池晏大致扫了眼人员总数，“名单上的人员背景资料查出来了吗？”
欧阳倩摇头，“还没有。”
宋昀举起右手，“我跟倩姐一起查吧。”
“行。”池晏将名单还给欧阳倩，转头对王栎说道：“我跟你一起查。”
王栎立马坐的笔直，“好。”
宋昀看着名单的人名，“其实我一直搞不懂，马戏团破产属于正常经济危机，可林岱为什么要带着他们藏在西子湾，北海市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藏人，他们甚至可以去外省外市，为什么偏偏要藏在北海市呢？”
刚坐下的池晏听完她的话，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有没有可能，林岱藏得就不是马戏团的人呢？”
— —
西子湾。
僵持还在继续，庞晨似乎和他们杠上了，各种方法都用上了。
林岱索性也不回他了。
时间在钟表上一点一点划过，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男声传来，“老师，您先吃饭吧。”
“为什么他们要喊你老师？”
庞晨记得资料上显示林岱在马戏团里只是个厨师，可这里的人竟然都称呼他为老师。
刚才说话的男声道：“你话也太多了。”
庞晨温声说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是合作关系，你们告诉我也是应该的。”
躺在地上已经开始摆烂的杨林：嗯？这么厚颜无耻的话确定是从庞老师嘴里说出来的？
萝莉的声音响起，“你对我们就这么好奇吗？”
庞晨直白了当的回道：“对。”
萝莉音轻笑一声，“我们可不是害怕你们才不让你们看我们，而是怕你们见了我们之后会吓得说不出话。”
庞晨却说道：“你们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可是警察，什么凶残的场面没有见过，胆子早就被练出来了。”
更何况他还是个法医。
又一男声说道：“老师，要不就把他的眼罩取下来吧，省得他一直说话烦人。”
林岱挥手，示意着他们取下眼罩。
庞晨只觉得一道身影朝他袭来，接着脸上没有束缚感，突如其来的光明让他感觉非常不适，他紧闭着双眸缓了片刻。
睁眼，饶是身为法医的他，在看到眼前这些人时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视线滑落在他们每个人身上。
“你们...”
他们、他们竟然都是畸形儿！
“你想问为什么他们会是这个样子吗？”林岱拄着拐杖来到他面前，沉声说道：“这就是我想要隐藏的真相，这就是西子湾的真相。”
第245章 西子湾28
他们长相怪异，有的长着一副鸭蛋脸，鼻梁塌陷，眼窝深陷，嘴唇薄如纸；有的身材高大瘦弱，皮包骨头，长着一张枯瘦的脸；有的身材矮小四肢短小，看样子不足一米...
庞晨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他们都是马戏团的成员吗？”
可他记得马戏团的成员不长这样啊。
林岱慢悠悠的走回椅子前坐下，“他们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庞晨不解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林岱这话的意思似乎这些人在马戏团的待遇并不好，他也看过星光马戏团的注册资料，是一家合法经营的马戏团。
身材高大瘦弱的男子忽然说道：“那是我们的囚笼。”
另一个脸上有一条红色疤痕的男子怒声道：“听见这几个字就烦，能不能把他的嘴堵上。”
他说话时脸上的肌肉带动着红色疤痕，让人看起来非常诡异。他想要伸手拿胶带将庞晨的嘴巴粘上，可无奈他从小就没有胳膊。
庞晨问道：“马戏团对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躲在这里？”
“马戏团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林岱将拐杖握着手心，依次指着房间里的人，“这些孩子从小就是畸形儿。在他们出生起他们的父母就把他们抛弃了，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任何生存能力，不过三天他们必死无疑。马戏团的团长不忍心见这些孩子早早的死去，便好心收养他们。等他们长大之后也可以为马戏团出一份力。马戏团的演出渐渐多了起来，团长担心他们的样子会吓到看客，平日里也只是让他们帮做一些体力活，尽量少跟外界的人见面。”
听到这儿庞晨有些不明白，看样子这马戏团的团长也是个好人，可为什么刚才那人却说自己身处地狱。
“有次马戏团要表演的演员临时有事，当晚的客人又比较多 ，为了不影响马戏团的名声，团长从他们中间挑选了几人，为了安全起见，团长还让他们画着浓妆，穿着厚厚的表演服上台了。”
“要不是因为那次，淼淼就不会出事！”
说这话的是之前那个女孩子，也是个患有侏儒症的成年人。
旁边鹅蛋脸的男子忽然开口，“陈潇呢？”
有人猜测道：“他是不是还在楼上？”
红疤男说道：“我上去找找。”
说完这话他就上楼了。
林岱没在意，继续对庞晨说道：“事情总是会不按计划进行，表演的过程中陈淼不小心从踩掉了裙子，她的身份被发现了。”
“她是得了什么病？”
“先天足畸形。”林岱继续说道：“正常人都是脚趾朝前，而她却因为骨骼畸形走路姿势和正常人大有不同。当时的表演只需要她坐着完成动作就行，可能是第一次表演，因为紧张而忘记了团长的嘱咐，表演过程中她忽然站起来，原本走路就不便的她身上又穿着厚重的表演服，一个不小心就把裙摆给扯了下来。”
庞晨问道：“后来她是被赶出马戏团了吗？还是你们马戏团被人告了？”
“都没有。”林岱轻叹一声，“当时观众席里有人建议团长开个畸形儿表演，团长自然不愿意，可那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需求，直接花大价钱把马戏团收购了。正常表演自然有，但想要看畸形儿表演却需要花费大价钱。”
侏儒症的女人愤恨的说道：“有的人甚至还要当场睡我们！他们才是变态，他们才是畸形！”
“只要我们没有按照他们说的话做事，他们就会拿皮鞭狠狠的抽我们。”身材高大瘦弱的男子情绪激动起来，“来看表演的人脸上都戴着面具，那些人不是要遮住他们的脸，而是要遮住他们丑陋的内心！”
躺在地上的杨林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原以为这屋里都是些犯罪分子，没想到竟然都是一群可怜人。
庞晨压住自己翻滚的情绪，“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淼淼，她后来怎么样了？”
侏儒症的女人瞬间变得平静，“死了，被你们这些正常人搞死了。”
“淼淼长得非常漂亮，就像是个天使一样，天使不应该遭受这些磨难。”林岱说着这话，眼眶湿润，“那天我刚好去外面采买第二天准备的食材，一场表演过后，有几个男人相中了淼淼。不顾团长的劝说执意要把淼淼带走...”
林岱的语气开始哽咽，“当她第二天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处于濒死边缘，没人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没人能感受她的痛苦。没过两天，她就离开这个苦难的世界了。”
这些孩子在外人眼中堪比恶魔，就因为他们天生残疾所以就要遭受非人的对待，就因为他们天生残疾就要遭受外人的辱骂。
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老师！”
就当众人都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情绪中，急促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
林岱看向从外面跑进来的关永，“怎么了？”
庞晨也看向红疤男。
关永喘着气道：“陈潇不见了。”
林岱眉心一皱，“楼上楼下都看过了吗？”
“都看过了，就是没有他。”关永道。
旁边人有些不相信，“楼上楼下都没他？这怎么可能？”
关永肯定道：“真的，我都检查过了。”
林岱思索片刻，重重的敲着拐杖，“遭了，他一定是跑出去了！”
“跑出去了？”
众人震惊，之前林岱就警告过他们，没有他的允许不许任何人私自外出。
林岱接着说道：“他一定是去找那个女警察了。”
女警察？
庞晨拧眉，之前进来的就只有宋昀一个女孩子，难道这个叫陈潇的是去找宋昀了？
林岱迅速对众人说道：“你们再去楼上检查一遍。”
庞晨问道：“陈潇不是淼淼的哥哥吗？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性吧？”
林岱也犯了愁，“是这样说的不错，可他们不是亲生的兄妹。”
“什么？！”
庞晨挣扎着，这不是亲生的还得了？
没有找到宋昀最好，这万一被找到了，他脑子一热可怎么办？！
第246章 西子湾29
警局。
“不是马戏团的人？”
王栎疑惑，他们现在调查的方向可一直都是马戏团的成员，如果不是马戏团的人，那就代表着他们调查的方向都出现了错误。
欧阳倩不解的问道：“队长，如果林岱藏得不是马戏团的人，那他还要藏什么人？”
“资料上显示马戏团曾经历过一次投资，这次投资过后马戏团的主要业务不仅没有改变，反而营业额还上涨数倍。”池晏继续说道：“但在此之前马戏团的营业额从未出现过下滑现象。”
宋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你觉得马戏团这次投资不正常？”
“听队长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问题啊。”欧阳倩说道：“他们既然没有经济危机，在接受投资之后也没有改变经营模式，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接受投资呢？还有就是，他们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池晏沉声道：“我们还是没有查到最深处。”
王栎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说话时他的语调不自觉拔高，“难道这马戏团里面还经营着其他项目？”
这算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
“星光马戏团…”宋昀看着电脑屏幕上出现N年之前的海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起身说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拿着电话出了门，站在走廊上摁下方叙言的电话号码，她忽然想起来之前有次自己期末考试完，他说要带自己去这个马戏团看表演的。
手机振动声响起，马上对方就接通了电话。
宋昀直接问道：“你现在还在忙吗？”
方叙言转头看了眼被捆在架子上，打得遍体鳞伤的外籍男子，“没有。”
在他接通电话的片刻，场馆内众人瞬间保持安静。
电话另一头的宋昀继续问道：“你之前不是要带我去一个叫星光马戏团看表演吗？我最近在看的时候，怎么发现它忽然倒闭了？”
“倒闭？”方叙言笑了笑，“上次让你去看你不去，怎么现在你想去看了？”
站在不远处的翟彬宇如果没有眼花的话，他竟然在方叙言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爱意。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很…震撼！
这眼神属实是震撼到他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那个马戏团它…”宋昀绞尽脑汁想着借口，“它正规吗？”
“正规？”方叙言眸色忽然闪过一丝迟疑，聪明如他，宋昀不可能会平白无故问他这种事情，他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了？你是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宋昀抠着纱窗，糊弄的说道：“没有，就随便问问。”
没办法，因为工作性质实在不能跟他透露太多。
方叙言也不戳穿她，“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情，应该和你的工作有关。”
“什么？”
他直接说道：“等我回国之后，马上从你们那个队长家里搬出来。”
“？？”宋昀抠纱窗的手一停，一脸无语的说道：“你快点告诉我。”
“星光马戏团可能涉及非法演出。”方叙言说着这话，脑海里出现自己曾经看到过的畸形儿表演。
“非法演出？”宋昀切换着手机屏幕，摁下录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