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无数刀宗NPC投来奇怪的眼神,干雨霖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穿过刀宗一栋栋建筑,步伐坚定地朝着最高最气派的建筑走去——既然是要打探消息,那当然是去找最懂的人打探!
刀宗宗主,我来啦!
干雨霖从傍晚走到月挂枝头,直到刀宗人都睡了,她终于走到了最气派的那栋建筑前。
她丝毫不奇怪一路上为什么没人来阻拦自己,也不在乎现在的时间有多晚,更加不在乎屋里到底是不是刀宗宗主......
干雨霖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门,上前大力拍打着门扉,扯着嗓子喊:“有——人——吗——”
第45章
半夜三更,干雨霖穿着一身融入黑夜的黑衣服,也没提个灯给自己照照路,迎着明里暗里众多目光,一路磕磕绊绊地直入刀宗腹地。
事实上从干雨霖踏入刀宗地盘起,宗主就在密切地暗中观察她,思忖她的来意......但干雨霖走的实在是太慢了,在观察她的同时宗主还趁机回屋睡了一觉。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宗主从自己的硬板床上爬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紧赶慢赶的快干雨霖一步,到了议事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刀宗最高最气派的地方当然是议事堂啦!
议事堂承接刀宗内部各类大小活动,什么长老开会啦,新生入门啦,日常辱骂剑宗辩论大赛等等,这里代表着刀宗的门面,是刀宗的地标性建筑。
刀宗议事堂极少数情况下也会接待其他宗门的人,不过宗门之间的拜访与接待,往往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
首先,双方宗门需要有一定的交情——这是当然的,不然什么阿猫阿狗的小门派都要冒昧派人上刀宗来聊聊天了。
其次,上门前需要先递上拜帖,说明自己来的时间、目的,以及人员。刀宗收到拜帖以后再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接收拜帖,或是退回拜帖改日再约。
最后,等双方协商一致了,到约定好的时间,刀宗会安排对应的人员在合适的场所进行接待。
什么是对应的人员?
简单来说就是长老接待长老,弟子接待弟子,大家按照海外仙山的辈分,平辈接待。
那今天晚上的情况又该怎么算呢?
两宗之间的交情——几乎没有交情,刀宗单方面暗中热情,天下第一宗冷若冰霜。
事先的拜帖——那是根本没有的,别说拜帖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迈着腿就来了。
合适的时间、地点、人物——更不必说了,时间是阴间的,地点是高贵的,人物是陌生的。
饶是如此的不给面子,刀宗宗主依然拿出了万分重视,亲自在议事堂内接待了这位刚加入天下第一宗的......
宗主略一卡壳。
该怎么称呼呢?这人怎么上来就拍门喊人了,我们好像都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啊。
宗主看着眼前这位姿态傲然的女子,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来看,她还没有入门。至于天赋嘛,也看不到半点天赋。
她思考半天,开口道:“这位小友......”
“诶?”干雨霖眉毛一竖,“谁是小友?”
宗主只得改口道:“......这位道友。”
“干雨霖,干读第一声。”干雨霖拱了拱手。
“干道友。”看在天下第一宗的面子上,宗主赶忙也一拱手,自我介绍道,“我姓刀,刀无憾。”
双方做完了自我介绍,又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干雨霖说明自己的来意。
她单刀直入,言简意赅地说:“我们在无尽之海上迷路了,我就来问问你,有没有通关秘籍。”
刀宗主一口茶呛进气管里,她猛咳两下,立刻放下茶盏,一招手合上了议事堂的两扇大门。
门一关,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刀宗主咳了一声,低声问道:“是宁道友让你......”
干雨霖毫不避讳,超大声地说:“是啊,我们大家都想来问问你。”
“......”刀宗主闻言,表情一片空白。
要不是来的是天下第一宗的人,又是宫主亲自授意的。否则哪怕是亲闺女来问这种问题,都要被她吊起来打。
渡海是每一个修行之人必经的考验,试图蒙混过关,那就是对万象神宫大不敬。
不过话又说回来,宫主派人来要秘籍,背后肯定有更深的含义......会是什么呢?
宫主自己设置的考验,她比谁都清楚怎么通关,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派人来问呢?还是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莫非,这其实是宫主对她的考验?!
刀宗主冷汗连连,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茶盏。
是考验她的人品,还是考验她的能力呢?
如果她对干道友如实相告,是不是说明她嘴巴不够严,道心不够坚定......但是不说的话,干道友又是宫主派来的,她不说,那不是违背了宫主的意思?
违背宫主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她又该怎么把握回答的分寸,哪些是该说的,哪些又是不该说的......
议事堂内一片安静,刀宗主坐在位置上来来回回地思忖。
干雨霖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喝完了茶,还嚼了嚼茶叶。
“无尽之海,从来没有通关秘籍。”刀宗主终于下定决心说,“唯有道心坚定才是正途!”
这样的回答,一百分!一百分!刀宗主在心里为自己鼓掌。
干雨霖一脸茫然地问:“什么是道心?”
刀宗主:“......”
考验,又是考验!
刀宗主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好好解释一番何为道心,何为坚定。
只见干雨霖不耐烦地把茶盏一撂,“我们就是迷路了,指南针坏了,你明白吗?告诉我们怎么办就行了,别和我整那些虚的。”
刀宗主:“......”
“朝着太阳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她干巴巴地说。
“这不就完了吗。”干雨霖得到了答案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等等。”刀宗主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没别的事了吗?”
干雨霖脚步一顿,很笃定地回答:“现在没了,以后肯定有,有的话我再来问你。”
刀宗主只觉得眼前一黑,忍不住提醒道:“考验途中,离开无尽之海的时间过长将无法通过考验。”
这对玩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干雨霖甚至都没有思考一秒,立刻回答道。
“世界上没什么事是自杀不能解决的。”删号重来罢了,小事一桩。
刀宗主心神巨震,愣愣地看着干雨霖,从她脸上看到了对自己生命的漠然。
“这才是真正的道心坚定啊。”刀宗主一脸受教,唏嘘道,“为了通过考验,生死亦可置之度外,不被规则所束缚,超然忘我......”
“其实考验并不在于其本身,重要的是宫主......”
长刀在刀鞘中微微铮鸣,刀宗主停滞多年的境界恍然有了一丝松动。
干雨霖从刀宗主这里得到了答案,马不停蹄地原路返回了天下第一宗的菜地。
她从天黑走到天蒙蒙亮,顺手从地里拔了根胡萝卜,一边啃萝卜一边不太熟练地画传送阵。
来的时候挺方便的,回去的路相当坎坷。
干雨霖画出的传送阵不断崩溃,在空中散成点点金光。
干雨霖用清澈又愚蠢的眼神认真地盯着空气,仿佛那里有她的仇人。
路过的种地玩家忍不住提醒她,“你过不去,可以让那边的人开个传送阵接你嘛!”
“我不!”干雨霖倔强地摇头,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在灵力耗尽前,干雨霖终于画完了传送阵——虽然这东西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某个异次元的传送洞——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传了过去。
“噗通。”掉进大海的声音。
“成功了!”干雨霖兴奋地在海里扑腾,“咕噜咕噜......我太厉害咕噜咕噜......我就知道我可以......咕噜咕噜咕噜......”
十米开外的船上,等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虚舟拿着救生圈:“......”
她缓缓扭脸,对着飞羽说:“鱼老师,你再也不是天下第一宗当之无愧的笨蛋了,你遇到强敌了。”
有了干雨霖从刀宗获得的情报,航队众人勉强吃了颗定心丸。
大海上没有参照物,但太阳倒是每天都在——毕竟东洲只下过三天的大雨,除此以外每天都是晴天。
至于到了没有太阳的夜晚,那就原地不动,这样最保险。
海面上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单调,船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娱乐活动,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下线,只在吃饭的时候上线待一会儿。
宁空她们的小船倒是人员齐备。
高雁一直钓不到鱼,现在已经成了甲板上的复读机雕塑,每天上线除了吃饭,嘴巴里只会说一句话,“上钩啊,上钩啊......”
沈笑作为一个被工作击垮的社畜,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外人,这种活着,但是与世隔绝,远离大陆的生活让她感到舒服。
虚舟......学生党只要不上课,什么都是有趣的!!她正在用刀研究飞羽身上的鱼鳞硬度。
飞羽就不提了,她一直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
五个人里出问题的是宁空,她快要疯了。
上线,世界有一种逼疯人的平静,海天一色,看不到任何变化与区别。船在海面上如同一个小小的点,凝视海面久了,她甚至觉得船根本没有改变过位置。
下线,屋子也就这么大,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她扒在窗户上看一整天也不会有一个人影走过。
两个世界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无论她选择哪一边,都带给她无比深重的违和感。
宁空从疗养舱里慢吞吞地坐起来,目光直直地看向那扇唯一的窗户。
天上绿色的照明星刺激着她的神经,宁空爬出疗养舱,伸手摸了摸那块冰冷的玻璃。
随后,她抄起一旁的椅子狠狠砸了上去。
“嘭——”
东洲内,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海面上泛起滔天巨浪!
数十米高的浪潮轻而易举地掀翻了船只,海水像是从天空倒灌下来般,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把船砸得粉碎。
第46章
这场海上风暴来得毫无征兆。
天空碧蓝如洗,太阳灼目得令人流下眼泪。控制船帆的船手站在甲板上,呆呆地仰望天空。
她刚松开手里的绳索,准备揉揉被阳光刺得发酸的眼眶。
忽然之间,平静的海面像一张被人一百八十度对折的纸,潮湿的、压迫的、无边无际的海水扑面而来,浪花像竖起的尖矛直直坠落,锐利的矛头扎穿整艘大船。
脚底的船板发出碎裂的声音,整艘船以摧枯拉朽之势撕裂,船上的人从缝隙里掉了下去,四面八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这声音很快消失了。
因为海水来了,它将至未至的这一秒钟,整个世界陷入了末日般的死寂。
海水覆盖一切,把所有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只有浪潮互相拍打的巨响回荡在耳边。
“嘭——嘭——”
海面下,人的感官都被扭曲,连这种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失真了。
听起来......更像是有人在用榔头大力敲击玻璃,发出沉闷的嗡鸣声。船手乱成一团的脑子里奇怪地闪过这个念头。
很快她就没有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了。
大海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玻璃缸一样晃荡起来,船手和船只的部分碎片一起撞进了数以万计的未知鱼群,她的脸被拍在黏腻的鱼鳞上,随后方向一转,她又呼啸着和鱼群一起被拍向了另一个方向。
海水的流向无比暴躁,像被困在笼子里的毒蛇一样闷头乱钻,每秒能变换一百八十个方向,速度急切的就像整个海洋的水被人塞进了细窄的管道。
船手、其他船手、船......还有那些海里的生物,她们全无反抗之力,随着轰隆轰隆的水流横冲直撞。
肺部快要炸掉一样的窒息感里,船手感觉自己在向上腾空——不对,是她们这半片海正在缓缓地倾斜,就像方才撞下来的海面一样,这次她们是被“折”起来的那半张纸。
“轰——”
海面对折,这一撞几乎将船手的脊椎撞断。
玻璃上传来震颤,宁空抡着椅子的胳膊都敲麻了。
“哐当。”她随手把手里砸变形的椅子丢到一边。
“要不要休息一下。”系统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根据推算,你再敲一万下这块玻璃也不可能碎的。”
“刚才你怎么不说。”宁空恼怒地说。
系统:“说了你也未必会听,还有可能迁怒于我。”
它顿了顿,说道:“屋里的一切都被精心筛选过,你是没办法用这些东西离开这里的。我猜你现在一定很生气,你的脚看起来蠢蠢欲动,很想破坏什么东西。但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因为你能看到的一切都比你本身更加坚硬,一切尝试都是自讨苦吃。”
“......”宁空满脸杀气,闻言狠狠在椅子上踹了一脚,随即脸色一变,为了尊严,她把到嘴边的痛呼强行咽了回去。
“你看。”系统说,“无论我提醒还是不提醒,都无法改变结果,人类的想法是不可计算、不可掌握的。”
宁空单脚在地上蹦跶,抱着自己撞肿的脚指疼得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