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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头藏着无数疑问,安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和阮棠一同回了节目组。
无论是苍老的老婆婆还是古怪的小女孩,都是她看不懂的人,给她一种浓浓的不安感。
“夏夏,要不我们和导演组商量一下,换个住的地方?”安然提议。
颜夏眨巴着眼睛,蝶翅般的乌黑睫羽翩跹,不解地问:“怎么了吗?那个房子虽然有些破,但是感觉收拾得蛮干净的,住起来应该还算可以。”
上一世的时候,安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她也看出了宋求娣祖孙身上的诡异之处,但是第一想法是往深处探究,解决鬼怪问题,而不是什么也不做便逃避。
反倒是颜夏,因为不安的直觉想要换房间,但是被导演萧瑾拒绝了。
颜夏懒得麻烦,也就没再坚持,同意了入住稻草屋的分配方案。
也是,这里可是萧瑾为她精挑细选的“温床”,怎么可能轻易让她逃脱?
真要说起来,稻草屋的条件虽然恶劣,但是在四间房子里还算是中上水平,秦书墨他们住的还有更糟糕的。
但谁能想到,稻草屋只是掩饰,真正的重点是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宋求娣。
不,准确来说,那根本不是小女孩,也不是宋求娣……
“没什么,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这样吧。”
安然不知道颜夏心中的波澜,见颜夏神色如常,安然想了想,打消了更换房间的念头。
既然都来了洼塘村,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人都逃不出去。
倒不如冒些风险,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争取到更多求生的机会。
安然从口袋里取出折叠好的驱邪符递给颜夏,不放心地再次叮嘱:“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把这个随身放好,洗澡的时候也不要离身太远。”
“好的,我会存放好的。”颜夏接过黄色的驱邪符,含笑点头:“谢谢你,安然。”
“哎呀,都是朋友,不用客气。”安然看着少女艳若桃李的秾艳笑容,不自觉地红了耳尖,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她也就没看见,颜夏面容上一刹那的叹息。
少女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张驱邪符,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她知晓,安然是为了她好,而且这驱邪符的表面隐隐流动着金光,显然是最顶尖级别的符咒。
比较起来,比秦三长老绘制的那些符咒水平还要更上一层,只比秦家老祖所赠的略逊一筹。
如果颜夏真的随身携带,以“宋求娣”目前的能力,应当真的会有所忌惮,不敢靠近。
可是,这怎么可以?
萧家想要一石三鸟,试探安然的实力,解决洼塘村的遗留问题,顺便激发她的阴气体质。
但若是一切顺水推舟,“宋求娣”成长为了他们都招架不了的强大恐怖存在,萧家又要如何收手?
毕竟,如今她的体质可是升级为了极阴体质。
她所提供的阴气,足以对半神级别的秦夙起效,更不用说现在的“宋求娣”了。
可以说是等同于一张实力直升卡,短短时间内,等级翻个几倍是没问题的。
想要纵虎行凶,把所有人都视为棋子,也得看棋子愿不愿意受控制,是不是养虎为患。
颜夏的眸中有冷色一闪而逝,如蜻蜓点水般,很快便没了任何踪迹。
镜头里面,少女巧笑倩兮,白软柔嫩的面颊两侧点缀着两个小小的酒窝,漂亮得毫无攻击性。
……
八位嘉宾集合,根据寻找目的地的顺序逐个挑选了晚饭,而后便是休息时间。
节目组十分贴心,虽然洼塘村房子的外表着实上了年头,但内里其实都是装修过的,添了不少的家具和摆件,住起来还算舒适。
颜夏和安然的卧室在隔壁,地方都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
安然关了摄像头,离开卧室的动作并不显眼。
走之前,她还细心地去瞧了颜夏一眼。
见颜夏睡得安稳,安然舒了口气,在房间门口贴了张金灿灿的保护符箓,而后转身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她刚走,床上的颜夏便睁开了双眼,眼神清明,没有任何的睡意。
她摸了摸腰间的收魂瓶,女鬼柳歆随之出现,样貌大气明艳,魂体凝实。
“是那个人!就是今天开拖拉机的那个男人杀了我!”柳歆的眼中流出血泪,情绪激动无比。
“他是个人贩子!他是个贩卖女人的畜生!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浓浓的血气和怨气。”
他必然摧毁了无数个家庭。
然而,男人仍然活得好好的,还展现出一副憨厚老实的面容,这何其不公!
“他会有报应的。”颜夏耐心地等柳歆发泄完,才万分笃定地开口。
柳歆身周的黑气翻滚,五官因为过分激烈的情绪而有些扭曲:“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女鬼眼睛赤红,貌若疯魔,充斥着怨恨和不甘。
颜夏回答:“那恐怕不太容易,除非你足够强,手足够快,能比鬼王抢先一步。”
鬼王?
柳歆表情一愣,沸腾的阴气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颜夏下了床,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门边,撕下了安然贴上去的那张符箓。
符箓的表面萦绕着金光,柳歆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有些畏惧和忌惮。
那是她们这类鬼怪邪物的绝对克星。
道行稍微浅些,碰到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即使修为厉害,也得吃上一壶,受到不轻的伤。
“柳歆姐,我要麻烦你一件事情。”颜夏淡淡地道。
柳歆压下心头的情绪,因为颜夏的话语冷静了许多,连忙道:“夏夏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推辞。”
“那倒没有这么严重。”颜夏失笑,抬头看向了外面沉沉的夜色。
“我只是想麻烦你帮忙送个信,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问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没问题,直接交给我就好。”柳歆想也不想地答应,追问道:“是给什么人送信?”
“准确来说,那位不算是人。”颜夏的视线落到了柳歆的身上:“但她应该愿意和你坦诚。”
“啊,难道那东西还会讨厌夏夏你不成?”柳歆难以置信地问,带上了义愤填膺之意。
什么东西,竟然这么没眼光,竟然会不喜欢夏夏?
夏夏明明这么好!
颜夏轻笑,话语中隐着几分意味深长:“算不上讨厌,只是,我们不能也不应该成为朋友。”
柳歆生前就不是个聪明人,死后只剩下魂魄碎片,更是成了笨蛋鬼。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眼睛里面都开始转圈圈。
在柳歆茫然的视线中,浓郁的纯粹阴气在颜夏的指尖聚集。
凝聚、压缩、凝聚、压缩……
纯粹的乳白色阴气汇聚成水雾,再变成了若干颗拇指头大小的珠子。
圆润剔透,晶莹水亮。
柳歆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边已经开始馋得流口水。
这样的极品阴气珠,对她来说也是大补。
虽然体内阴气已经满涨,只等着逐步消化,但柳歆仍然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颜夏大方地分了几颗阴气珠给她,又将剩下的阴气珠打包好,一并送到了柳歆的手边。
“这是你的,留着当个零嘴。至于其他的这些,权当是我给那位的见面礼,也是我的诚意。”
“嗯嗯,我会一字不漏地转告。”柳歆在脑海里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牢牢地记住,这才重重地点头。
美艳的女鬼心满意足地抱着阴气珠去见客,另一边,安然却是来了老婆婆的房间。
她掐了个诀,一道金光没入老婆婆的大脑。
老婆婆睡得很不安稳,低声恐惧地呢喃着。
第88章
“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她从地狱里爬回来找我们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大根死了,我也快死了,我们都会死的!全部都会死!没人能逃出去!没有人!”
老婆婆满脸恐惧,不住地挣扎着,像是陷入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噩梦。
她话语中泄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大,让安然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个人是谁?”安然追问。
没入老婆婆体内的符咒亮起金光,老婆婆的五官扭曲到一起,干枯成老树皮一样的皮肤耷拉着。
“是她!就是她!三万块!”
老婆婆哭声凄厉,嗓子都快喊劈了,字字句句痛彻心扉,充斥着浓浓的悔恨。
“都是我的错!大根,我该坚持的!要是没有她,大根你怎么可能死!我们宋家就这样断了根!”
“我该死!他们也该死!我们都会死的!全部都会死的!一个也逃不过去!”
说到最后,老婆婆已经语调混乱,含糊不清地咒骂着。
各种肮脏龌龊的话语从她嘴巴里倾吐而出,让安然都听不下去。
安然耐着性子,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却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老婆婆已经失去了理智,而且好像受到了某些限制,没办法尽数告知。
安然掐了个诀,符咒的光芒渐渐退去,老婆婆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但是扭曲的五官并没有宽松。
安然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符咒的效果还是很好的,以老婆婆的体质和精神力,没有成功抵抗的可能。
按照常理说,她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对,而不是用这样模糊的言辞来形容。
唯一的可能是,老婆婆自己本身就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除了这乏善可陈的信息,老婆婆一无所知,又或者说,她根本不关心。
只是,三万块……
用这样冰冷的金钱去描述一个女子,一个不知道任何来历却渊源颇深的女子,不免让安然联想到了某些令人厌恶的事情。
安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明白,没有极大的怨气和不甘,很难形成强大的鬼怪。
安然经常和那些怨鬼打交道,见过了许多人性至恶。
很多时候,人性的阴暗面,总能超乎常人的想象。
可尽管如此,身为一个女子,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时,仍然止不住的愤怒。
安然平缓了呼吸,视线落到了床上沉眠的老婆婆脸上。
老婆婆的脸上浮现着一层暗沉的黑气,显然是阴气入侵体内已久,时日无多。
她本就上了年纪,大限将至,老迈至极。
再加上阴气侵蚀,进一步破坏了身体,躯壳早已行将就木,如今不过是剩下最后一口气,苦苦支撑着。
就好像有什么对她充满报复性恶意的存在,故意吊着她最后的生机,让她吃尽苦头,在无尽的折磨中凄惨死去。
如果安然真心想救她,倒不是没有任何机会,只是需要付出许多代价,堪称逆天而为。
萍水相逢,安然对老婆婆的观感算不得好,自然不会为她做到那一步。
如同来时那般,安然悄无声息地借着夜色的掩饰离开,抵达了隔壁那间狭窄的小卧室。
那是小女孩宋求娣所在的卧室。
空间狭小,潮湿阴暗,地面凹凸不平,墙面有明显的破损,只放了一张破旧的小床,其他的什么家具也没有。
刚一接近,安然的眸光便动了动,环视了一圈,带着些狐疑之色。
她好像感知到了高浓度的阴气残留的痕迹,只是细细地去探查,却又了无痕迹,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安然如法炮制,使用了第二张符咒,根据自己的猜测询问了些东西。
越问,她的脸色越难看。
到了后来,她已经面沉如水。
虽然知晓的不算太多,但是拼拼凑凑,也能刻画出大致结果。
洼塘村地处偏僻,这里的村民,思想封建落后,还有着“买媳妇”的传统。
宋家便是这样一户人家,宋老婆子花了三万块钱,从中人手上买了个年轻女人做儿媳妇。
那女子自然是拼命反抗,却都是徒劳无功,被强制性地拴在房间,像是个没有人权的牲畜。
这样的小地方,重男轻女的习俗很重。
年轻女人一连怀了三胎,三胎都是女婴,遭到了无数的殴打和欺凌。
因为心中郁结怨恨,加上怀孕生产得太过频繁,女子的身体败坏得很厉害,在生下第三胎的时候难产而亡。
至于为什么宋家只有宋求娣一个女孩,那自然是因为……
前面两个女孩,在刚出生没多久,便被宋老婆子和宋大刚用各种手段杀了。
一个是直接掐死,一个是塞进水盆里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