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没有答话,只是抱紧了她,他不是记性好,只是习惯了把她的话都放在心上。
不知不觉,围在河边的人渐渐散去。
一个身穿华服,带着面纱的女人走到了河边,女人身后还跟了两名侍女。
“郡……”侍女话还未说完,便被女人瞪了一眼。
侍女改口:“小姐,奴婢帮你放河灯。”
“不必。”女人的声线很冷。
月筝看了一眼对面岸边的女人,大晚上的戴面纱?
似乎是察觉到了月筝的目光,女人看了过来。
女人原本想收回视线,却在看见月筝身边的少年,视线停滞住。
侍女见女人没有动作,跟随着女人的视线望去,河岸对面站了一对璧人。
朦胧的光线下,她看了一眼对岸的两人,最后看到沈弃时眼睛瞪大。
“小姐,那个少年长得好像一个人……”
“我看见了。”女人声音淡淡的,没有一点起伏。
女人把河灯交给侍女,转身走上桥。
月筝收回视线,与沈弃道:“我们回去吧。”
沈弃乖乖应好。
结果一转身,河岸边的女人已经站在面前。
女人看了一眼沈弃,而后眼神柔和地问月筝,“小姑娘,你们是风陵镇的人吗?”
“不是,我们只是来逛一逛花灯节的。”月筝回答道。
月筝打量了一下女人,她身上的衣裳料子极好,一看非富即贵。
女人笑了笑,“小姑娘,我也是来放河灯的,只是忘记带笔墨,可否借笔墨一用?”
月筝疑惑地看了一眼后面走过来的两名侍女。
女人明白月筝的意思,她不好意思道:“我临时想放河灯,便没有差人准备。”
月筝把笔墨递给女人。
女人柔声道谢:“谢谢小姑娘。”
女人开始在河灯上写字,侍女走上前,与月筝闲聊。
“小姑娘,敢问芳龄?”
月筝不确定地回答:“大抵……大抵十七……”
侍女被月筝的回答逗笑,转而看向沈弃,“那这位小公子呢?年方几何?”
月筝抬眼看向沈弃,沈弃以为月筝要他回答,他开口:“十六。”
十六??
月筝惊呆了,比女配还小??
沈弃见月筝诧异的表情,心下一慌,“怎么了?”
是嫌弃他岁数太小了吗?
“没事,只是有点诧异,我以为子逸跟我一样呢。”月筝担心他多想,忙解释道。
子逸?
月筝话落,正在写字的女人手指顿了一下。
侍女脸上的笑容也顿住。
月筝见了三人的反应,觉得她们怪怪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月筝也不打算要笔墨了,开口道:“笔墨我不要了,我们先走了。”
正当月筝想走,女人开口:“等等!”
女人将河灯交给侍女,缓缓走来,看向沈弃,眼里皆是怀念,“小公子,你今年十六?”
沈弃淡淡地“嗯”了一声。
“令尊可还安好?”女人轻声问道。
沈弃微微蹙眉,他的身世,他不想提及,他的父亲,他从未见过。
月筝见沈弃不想回答,立即道:“抱歉了,不便回答。”
“我们先告辞了。”
“等一下!”女人又叫住了两人。
月筝礼貌问道:“还有何事?”
女人眼眶一下子泛红,“子逸这个字,原是我与我夫君给我未出世的儿子取的字……”
月筝心中一惊,难道说这个女人是羽裳口中的郡主?
沈弃望着女人通红的眼睛,他心中毫无波澜。
没有见到羽裳那种亲昵感。
女人眼泪掉落,“但是我与我夫君失散了……我那刚出世的儿子也随之不见了……”
“若是我儿子还在……定是如公子一般的岁数……”
月筝抬眼看向沈弃,沈弃脸上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月筝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她知道的信息不多,羽裳只说了沈弃的母亲是一国郡主,没说封号。
身边的侍女立即上前安慰道:“郡主,莫要太过伤心。”
月筝惊呆了,还真是郡主。
侍女向月筝解释道:“第一眼便见小公子长得很像郡马,所以郡主才会问这些问题的,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第123章 别无所求
另一个侍女接话道:“方才问了一下小公子的岁数。”
“小公子不仅长得相似,岁数也相仿,故而令郡主失态了。”
女人眼泪一直掉,随即轻轻摇头,“即使很相似……可是发色不对……”
发色?
月筝急忙问:“你夫君可是银发红瞳?”
女人愣了一瞬,“小姑娘,你怎会得知?”
随后,女人拉上月筝的手,急切地问:“你见过我夫君?”
月筝抬眼看向沈弃,少年正垂眸看着她,神情平静。
“没有,不过子逸父亲便是这个模样。”
“那这么说……他真的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女人松开了月筝的手,转而走到沈弃面前,伸手想抚摸一下少年的脸,而少年往后退了一些,躲开了。
少年的疏远让女人眼神黯淡下来。
月筝想弄明白事情始末,开口问道:“敢问郡主封号?为何与夫君失散?又为何与子逸失散?”
侍女扶住伤心欲绝的女人,“我们郡主封地是安阳城,封号自然是安阳郡主,郡马在郡主怀孕之时不知为何失踪了。”
“郡主生下孩子之后,孩子也随之不见,郡主十六年来,天天派人打听,可是从未有消息。”
侍女看向沈弃,“小公子……郡主真的是你母亲……”
月筝听了侍女的话,忽然联想到若雪梦境里要去安阳城,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随后又觉得自己太爱脑补了。
如今沈弃也不算独自一人了,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是他还有一个母亲,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阿筝,我们回去吧。”沈弃的声音淡淡的。
“嗯?”月筝有些不解,但也只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乖乖点头。
他做什么决定,她都尊重他。
安阳郡主哭着走上前,“子逸,别走……母亲好不容易找到你……随母亲回去可好……”
侍女也走上前拦住,“小公子,你不能一走了之,我们郡主找了你许久……”
见沈弃不为所动,侍女只好看向月筝,恳求道:“小姑娘,你劝劝小公子啊。”
月筝有些不忍,却还是说:“抱歉,我帮不了你。”
沈弃拉上月筝,越过三人,安阳郡主看着两人的背影,哭着说:“子逸……母亲留在风陵镇等你,若是你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母亲……”
沈弃身形一顿,随后还是离开了。
回到䣄岭世家后,沈弃送月筝回房,房内点上了油灯。
沈弃没有像以往一般立刻离开,而是坐下把玩着月筝的手指。
月筝看向沈弃,少年的眼中略带迷茫。
“是在想安阳郡主的事吗?”
“嗯。”沈弃声音轻轻,他垂眸,“阿筝,我以为我是弃婴……后来有人告诉我……我的父母很爱我……后来又得知我的父亲死了……而如今又出来了一个母亲……我有些抵触……”
他接受了自己是弃婴的事实,之后多了一个羽裳,他得知自己的父母很爱他。
可是父亲死了,羽裳也消失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母亲,母亲也会消失吗?
好像所有跟他有关的人都死了,老沈,师父,父亲,羽裳。
想到这里,沈弃握紧了月筝的手,“阿筝,我是不是一个不祥之人,好像与我有关系的人都死了……”
少年的迷茫又脆弱的模样,月筝一阵心疼,她想起沈弃的师父,父亲,还有羽裳。
“不是你的错,那是他们的命数,与你无关。”
月筝伸手抱住沈弃,轻声安慰:“不要胡思乱想了,真的不是你的错。”
沈弃把头埋在月筝颈窝,很小的时候,他渴望过父母,长大之后一点点变淡。
他幻想出来的母亲温柔慈爱,在遇到他的月亮后,他每晚想念的对象变成了她。
他不是很渴望母亲了,结果他的母亲又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知所措,想逃避。
月筝轻轻拍了拍沈弃脊背安慰道:“子逸,命数这种事谁也说不准的,之前在崂山,你应该也看过有关命数的书吧?也许命数本就不可改变。”
她是瞎编的,看过的小说基本不都是这么说,命数定了,无论怎么想避都避不开,避开了这个,还会有别的变数走向命定的结局。
良久,沈弃声音轻轻的,“阿筝,我别无所求,我只想你在我身边。”
月筝愣了一下,“会的,我一直都在。”
沈弃渐渐平静,他松开了月筝,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阿筝,早些休息。”
“好。”
油灯的光将两人的身影倒映在门扇上,沈弃从月筝房中出来,撞见了慕容少轩。
慕容少轩脸色极其难看,沈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留下一句,“我说过的话,你不要忘了。”
少年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警告。
*
翌日,江妍来找月筝告别。
顾清站在江妍身侧,眼神变温柔了许多。
“小月筝,我要和顾清一起回蜀山了。”江妍的声音带着喜悦,“小月筝,若是你有空也可以来蜀山一起玩。”
月筝客套的应了一声“好”。
蜀山她可不想去,万一又不受控制怎么办?
江妍走上前,抱了一下月筝,“小月筝,我会想你的。”
月筝伸手抱住江妍,柔声道:“我们不是有传信符吗?你时常写信给我就好。”
“嗯。”江妍眼眶微微泛红,松开了月筝,“那我们走了。”
月筝本想应声好,身体又不受控制了,她朝顾清走过去,随后她的手被微凉的手拉住。
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顾清奇怪地看了月筝一眼,随后牵上江妍的手,“我们走吧。”
江妍的脸瞬间红了,顾不得月筝奇怪的反应,乖乖跟随顾清离开。
月筝心中惊慌得不行,差一点她又卷进去狗血三角恋了。
她想得出神,直到手心被人捏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她抬眼看向沈弃,少年浅色的眸子像是染上了暗色,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脸若寒霜。
却也只是转瞬即逝,少年很快又恢复了如往常一样的神色,柔和温顺。
第124章 我心悦她
是她的错觉吗?
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等月筝想明白,䣄岭世家的管事找了过来,“沈公子,家主有请。”
月筝立即警觉起来,“姑父有何事?”
管事脸色平静,“不知。”
管事看向沈弃,“沈公子,请随我来。”
月筝蹙眉,“你若不说,那便不去。”
沈弃摸了摸月筝的脑袋,轻声哄道:“阿筝,没事的,等我回来。”
而后松开她的手,看向管事,“劳烦带路。”
管事不再多言,开始带路。
月筝思虑了一番,打算跟上去,却被一个随从拦下。
随从开口道:“慕容公子有请。”
“我不想见他。”月筝直接拒绝。
“公子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随从继续拦住月筝。
月筝大概明白了,恐怕慕容少轩又告状了,所以家主才会找沈弃。
她倒要听听,他想搞什么。
她冷冷地说:“带路。”
随从带月筝来到一间装饰雅致的卧房,走进卧房,随从撩开白色的纱帐,品貌不凡的少年坐在屏风后。
“你到底想做什么?”月筝开门见山地问。
“月月,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慕容少轩恢复了以往温润如玉的气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月筝一秒也不想看他演戏,“够了,你有话就直说。”
慕容少轩拿茶杯的手收紧,最终忍耐下来,“月月,你为何对我如此不耐烦?”
“你不说是吧?”月筝心生不耐,“那我走了。”
少女的厌恶写在了脸上,慕容少轩再也忍不住,猛地摔了手中的杯子,“那个小子算什么,他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无权无势,你还选他,你疯了吗?”
“我才是最了解你的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快十七年了吧,只要你回来,我可以不计较。”
月筝冷声道:“所以,你又同姑父说了什么?”
“我只是说他身份不明,不怀好意,月月,你与我才是最般配的。”说到最后一句,慕容少轩脸色缓和了一些。
月筝只觉得慕容少轩有病,“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单纯不甘心。”
“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你不要纠缠我了,还有你再欺负沈弃,我也不会放过你。”
慕容少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花月,难道他就真心爱你吗?”
“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若是喜欢你,便不会做出无媒苟合之事!”
月筝快被慕容少轩气笑了,“无媒苟合?你心里脏,自然看谁都脏。”
“何况,我与他如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月筝看着无能狂怒的慕容少轩,“你不要再做无用功了,我喜欢他,无论他是谁,是什么身份。”
“言尽于此,你这个表哥我也不想认了。”
说完,月筝转身离开,慕容少轩想抓住月筝的手,刚碰到她的衣角,神识一痛,他承受不住剧烈的痛觉跌倒在地。
那个小子……
真的在他神识下了禁制。
慕容少轩只能倒在原地痛苦哀嚎。
*
墨香四溢的书房。
慕容风坐在雕工极好的圈椅上,摆弄着桌上的物件,而后抬眼看向沈弃。
他冷哼一声,“你与月月在一起有何目的?”
沈弃眼神真挚,“我心悦她。”
慕容风又笑了,“你拿什么心悦她?不妨与你直说吧,我是不可能把月月许配给你的。”
“为何?”
“为何?”慕容风觉得好笑,“你的身份,我派人打听过了,崂山派出来的弟子,哦,不,你如今不是崂山派的弟子了,因为他们以为你死了。”
“且不论你是不是崂山派的弟子,那小门小派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