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纥骨翊黎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男生冲了个澡,拘谨就好像随着身上的汗水一起被冲刷走了。浴室的沐浴头被关上了,纥骨翊黎大大咧咧的只穿着一件宽敞的短裤,头发上盖着个毛巾就走了出来,满客厅的转悠着找闻姣。男生低着头嗅了嗅自己肩膀上残留的沐浴露味道,总觉得这个沐浴露涂抹在自己身上的气味,怎么和闻姣身上的不太一样。女生身上的味道,好闻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楼的隔音房间内。
原本西装革履的机械人管家褪去了黑白色的燕尾服,露出了银色的机械身体。
女子穿着紧身的训练服,像是一只灵敏的豹子,她从地面上跳跃起来,双腿绞住了机械人的头颅。下一刻,女生被机械人毫不费力的举起来,背摔在了特殊材质的地面上。
“鉴于小主人体重不及五十千克,建议下次不要对其他人使用这种容易被反制的招式。”仿生人的声音冷漠,一板一眼的腔调带来一种奇异的讽刺感。
闻姣躺在地面上,仰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我只是觉得这个动作比较帅气。”
“我建议你不要过于信任自己的判断。”机械的声音毫无起伏。
“噗嗤。”从外面推开门的纥骨翊黎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设置的AI模板,说话挺气人啊。”
男生走到闻姣面前,弯腰对女生伸出了手。闻姣迟疑了一瞬,“你怎么不穿衣服”几个字在脑海中徘徊了一会,被她咽了回去。
女生的体重的确像是仿生人管家所说的那样,很轻,纥骨翊黎觉得自己还没有用力,就已经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男生心里没有一点控制距离的意识,大大咧咧的低眸,看着将脸颊摔在他胸膛上的闻姣,扬起唇角,“你还真的很弱啊,能管好哈耳庇厄吗,感觉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撕碎你。”
纥骨翊黎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带上任何讽刺的情绪,而是纯粹在实话实说。
闻姣只觉得自己鼻尖一酸,整个人都像是被男生拎起来的,头脑发晕,好像鼻子一下子就撞在了男人坚硬的胸上。
“你想学格斗技巧,我可以教你…你怎么了,鼻子怎么流血了,身体这么虚的吗。”纥骨翊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点慌乱的情绪,他像是拎着小鸡崽一样单手将闻姣抱了起来,莽撞的在房间中乱转。
“你家医疗箱放在哪呀,是不是应该先止血啊。”
闻姣被他晃的头晕,艰难的用干净的那只手扯了扯男生的头发,“先去卫生间。”
“哦哦。”
终于兵荒马乱过后,纥骨翊黎将闻姣放在洗手台面前,站在她身后像是局促的小学生一样看着她。抱着她的时候,因为情况紧急,男生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平静下来,纥骨翊黎的脑海中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回想刚刚手臂中的触感。
她未免也太瘦了吧,刚刚他是不是用一只手臂就环住了她的腰?身体也软绵绵的,感受不到一点肌肉,怪不得那么弱。男生的长手长脚无处摆放,视线下意识落在了闻姣的身上,在他的视角中,女子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撑着白色的洗手台,另一只手擦拭着脸颊上的血迹,她依旧穿着那件紧身的训练服,身体的曲线被勾勒的玲珑有致。
臀部倒是挺翘的,胸部看起来也还算结实,纥骨翊黎想象了一下她刚刚撞上来的触感,在心中默默摇头。就是有点太软了,一看平时就是羞于训练,不太行。
冲刷下的水流变得清澈,闻姣用清水洗了洗脸,血止住了,她拧上了水龙头,回过身,有些无奈。闻姣启唇刚想说什么,眼前的男生就将脸凑了过来,仔仔细细的注视着她,纥骨翊黎的手掌很宽大,轻而易举捏住女子的脸颊,“还好,看起来鼻骨没有断。”
男生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我果然很强,以后可以试试在擂台上用胸肌撞人。”
纥骨翊黎用手指轻轻擦了擦女生的侧脸,刚想跟她说那里有点血迹没有洗干净,就看见女子的眼睫颤了颤,原本盈在睫毛上的水滴坠落下来,像是落下了一滴颤颤巍巍的泪。
纥骨翊黎的指尖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慌乱的缩回手,眼睛到处乱晃,突然不敢落在她的脸上,“你,你别哭啊。”
闻姣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心中已经有些微的不耐,“我没哭,好了,已经很晚了,你该去休息了。”
莫名其妙的,纥骨翊黎总觉得他好像是说错了什么话一般,男生的大脑中就没有装过什么漂亮好听的话。他像是头脑抽筋了一般,在那一瞬间想要补救,却说出了更奇怪的话,“你,你不用在我面前自卑,虽然…你那个发育的不太好,但现在技术手段已经很发达了,可以动手术把那个变大一点的,和omega交往也不会有问题的。”
纥骨翊黎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自己耳尖变得通红,眼眸都不知道往哪里落。
闻姣愣了片刻,过了一会,她才听清楚男生口中的含义。闻姣低下头,训练服十分贴身,也就是说,某种属于Alpha的象征也会被勾勒的很明显,可作为omega的闻姣,从始至终就没有过那个东西。
而纥骨翊黎…
闻姣闭上了眼眸,深呼吸了一口气,忘记那些肮脏的东西。
女生的脸颊上浮着羞恼的红晕,嗓音也变得冷淡,“殿下如果不想在我这里休息,可以现在就离开。”
闻姣气得直接下了逐客令,不再考虑这样是否会惹恼一个皇子。
纥骨翊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头脑冷静下来,也知道刚刚他的话有些过于欠揍,伤人自尊。他也不是故意的。
“你带我去客房啊,我不认路。你别生气,我不会因为你不太行就看不起你的。”从小到大都被人捧的高高的,没学会怎么哄人的男生越描越黑,让人怀疑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朋友。
闻姣虽然容颜冷冽,眉眼间凝着霜雪,却还是将纥骨翊黎带到了客房内,在衣柜中拿出了干净的睡衣扔到他身上,“早些睡吧,殿下。”
纥骨翊黎将床褥压下了一个坑,男生仰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闻姣,像是被女生在外面捡回来,浑身带着让人厌烦的野性的流浪狗,“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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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姣原本以为,行事放荡不羁的皇子殿下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可事实又一次并未按照她的想象中进行。
闻姣定了早晨七点半的闹钟,当她洗漱完毕之后,打开客房的门时,却发现昨夜的男生已经不见了。客房的被褥被人不算太整齐的叠了起来,像是警惕的野生动物,在主人尚未醒来时,就已经离开了房间。
莫迪洛维学院很注重新生的军训,云上岛内一整座人造的山脉都将成为实地模拟对抗赛的赛场。西西弗斯山脉像是一个虚拟现实游戏的登陆地,能够模拟出不同的环境场景,投放在其中的新生会在身上穿戴特质的传感服装,山内甚至会投放几台军用机甲。
学生会办公室,夜晚十点。
操场上灯火通明,教官正在和新生一起举行军训中的传统项目,拉歌。
房间中的光线黯淡,谢雨时修改完其他人提交上来的建模数据,抬起眸,视线虚虚的落在他办公桌旁边的小矮桌上。
那个桌子是两天前被闻姣自己搬过来的。之前谢雨时对闻姣说,让她当自己的助理,一方面是女性的确展露出了才能,另一方面,是他出于私心,想要将人拎到自己旁边来观察一下,认清她的人品、性格是否值得相交,看清她的目的。
谢雨时其实并不习惯在工作时身旁有喘息的活人,很少有人能够跟得上他的思维,助理在他旁边帮忙,都像是在精密仪器中加入了生锈部件,只能够拖累他的运行速度。
但很奇怪的是,谢雨时在一天内,只有很少的时间会注意到自己的办公室内多了一个人。闻姣很安静,几乎不会主动与他说话,女子大概学习过相关的专业课程,她像是一个被打磨的恰到好处的齿轮,严丝合缝的嵌入了名为“谢雨时”的机械中,成为了他的信息处理器。
谢雨时本人在闻姣来到他身旁前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工作有多繁琐。反而在那个齿轮脱落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她的存在。
闻姣在今夜也回到队列中进行拉歌活动了。谢雨时深蓝色的眸子落在了窗户的玻璃上,操场距离这里很遥远,他却像是幻觉一般的听到了依稀的歌声。
染了一头蓝色碎发的男生坐在围成圈的新生中间,怀中抱着一把木吉他,唇角扬起一点弧度,手指扫在琴弦上。辛子穆没做什么防晒措施,少年的肌肤被晒得有些黑,显得一双眼眸更加亮晶晶的。
男生的一首歌结束后,坐在人群中的Alpha突然起哄得要闻姣上去唱歌。他人视线汇聚处的女子像是有些微愣,她弯了弯眉眼,没有拒绝,落落大方的起身。辛子穆从椅子上跳下来,他的眼眸落在闻姣的身上,耳尖有些微红,心甘情愿坐在她的脚边,帮她伴奏。
女子接过了别人递给她的话筒,一条腿微屈着,一条腿伸直坐在白色的椅子中,眼睫微微垂落,清冷中带着些缱绻情意,像是醉意微醺的夜。闻姣唱的是在下城区听到过的一首歌,城市的管理者常年不作为,已经超过使用年限的房屋破旧而肮脏,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流浪汉和垃圾,大多数人醉生梦死,娱乐至死,街头巷尾到处开着孩童本不应该看见的情涩场所和成人酒吧。
闻姣在其中一间酒吧内见到过一个驻唱的姐姐,她应该也是其他星球的移民后代,歌词是用一种非帝国通用语写成的。下城区人员混杂,因而闻姣小时候就能听懂许多种不同的语言。
而这种语言对于上城区的贵族们而言,神秘而遥远,像是深海中浮出来,坐在礁石上的海妖吟唱的歌声。
闻姣的视线原本轻柔的落在无人处,omega的视线掩藏在众人之中,原本并不起眼,可在那时,身上像是洒落了一层朦胧星光的女性偏过眼眸,只看向了一个人。
她唱完了一首歌,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周围变得很安静,静得能够听到操场上的风声。闻姣起身,径直走到了叶渝的身前,握住了他的手,男生的手比她想象中更凉一些,她下意识的低头,将他的手捧起来,在自己的掌心中捂了捂,轻轻哈了一口气。
叶渝和闻姣并不在一个队列中,他出现在这里,只能是来找她的。
叶渝的神色有些微的羞赧,他和闻姣一起离开人群走到操场的边缘,男生将装在袋子中的衣服交给她,“我已经洗干净了。”
草地中在这时突然跑过去一只黑色的猫,叶渝的头发都快要差一点竖起来,身上都是毛的生物几乎是擦着他的脚边跑过去,令他整个人都僵硬住。
闻姣似有所觉的低下头,猫这种生物直到现在都还未在厄尔庇斯绝种,全部依赖于人类的喜爱。它们似乎总能够在人群中准确无误的寻找到最怕它的那一个,学院中的野生猫被养的皮毛顺滑,懒洋洋的在叶渝脚边卧倒躺下了。
闻姣弯了弯眼眸,第一次觉得面前的男生有些可爱。沾了猫的光的叶渝被闻姣搂着腰,双手抱了起来,她将少年从黑猫的身旁抱开,放在了操场旁最矮的栏杆上。
叶渝的双腿悬在半空中,他低着头,注视着眼前的女性,慢慢的弯折下腰肢,捧住了她的脸颊,小心的吻了上去。
心脏像是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和脉搏。明明也不是第一次接吻,叶渝却好像还是很紧张,身体紧绷的战栗,风吹在肌肤上的触觉都很敏感,他好像有些害怕,像是被潮水簇拥,心甘情愿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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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闻姣在军训结束后就直接离开了学校。
这一日是帝国二皇子纥骨槿安的生日,帝国的皇帝今年已经有五十七岁,膝下共有四位皇子。大皇子纥骨榕年进入了军队,常年驻守在帝国的边沿星,抵御在与异兽作战最前端的战场之上。四皇子纥骨竺年纪尚幼,今年刚刚进入中央院校附属的幼儿园。
在民众的眼中,纥骨槿安是最适合的下一任皇帝继承人选。
皇室为了纥骨槿安的生日宴耗费巨资,在皇宫内举办了宴席,被允许参加皇子生日宴的家族都是帝国内的名门世家,得到邀请函的皆是身处于财富权势顶端的人士。
闻姣刚刚回到家,便被母亲要求着做造型,选购礼服。为了在的二皇子的生日宴上不会因为礼仪失态而引起笑话,闻姣为此练习了一个多月的宫廷仪态。
如果让闻姣来评价,她愿意称之为毫无意义的铺张浪费,刻意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以此彰显皇室尊严的虚假政治作秀。
大抵来自于下城区的闻姣永远无法与这些高贵典雅的少爷小姐们共情。但她的虚伪或许与生存在南流景的贵族们也没什么两样,闻姣同样会遵守游戏规则,融入其中,成为盛宴中泯然众人的一部分。
虽然闻姣自己认为,她就像是融入了海中的一滴水,但实际上,在他人眼中,她更像是被摆放在礼盒之中晶莹剔透的珍珠。即便女子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依旧能够令人第一眼注视到她。
这是闻姣来到上城区后第一次在宴席中穿上礼裙。皇室的宴席,要遵守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很多,包括遵循古蓝星的旧制,男子穿裤装,女子穿礼裙,愈是华贵的衣装,愈显露了对皇室的尊重。
闻姣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银色的丝线坠着淡青色的珍珠,简约的剪裁,她似乎并没有想过出风头,穿着打扮都平淡而中规中矩。可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是遗落在人间的月神,冷清疏离,像是一副精心绘制的画作。
段非瞳在这段时间中,不知道第多少次听到了闻姣与叶渝之间的绯闻。好像身旁的所有人都在说,那个漂亮的Alpha对叶渝有多么好,是个在omega面前将尊严放到最低的恋爱脑。
段非瞳有一个不算主流的爱好,他喜欢设计服装。财相家的omega需要恪守礼仪,不能够抛头露面做一个不入流的服装设计师。
很少有人清楚,他每次宴会中穿着的礼服都是由自己亲手设计剪裁制成的,段非瞳也最喜欢听别人称赞他身上的衣装。当初段非瞳在宴会中第一次遇到闻雅轩时,对他升起兴趣,就是因为对方用优美的词藻赞扬了他当时身上的礼裙。
段非瞳偶尔也会将自己设计的裙子匿名放在一些小品牌的服装工作室内,他也会关注着那些衣裙最后穿在了谁的身上。男子手中拿着透明的高脚杯,杯中盛放着红色的酒液,段非瞳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礼服,他双手搭在栏杆上,从二楼看下去。
那件从他掌心中裁剪出的长裙包裹在女子纤侬合度的身躯上,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段非瞳的视线久久落在闻姣的身上,在今日之前,他从未幻想过自己设计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的情形,可在此时,他却像是第一次看见世间少有的美丽色彩,被她摄住了心神。
那是艺术家第一次遇见自己的缪斯。
闻姣应付完第十二个过来同自己搭话的人,只觉得唇角扬起的笑容都快要变得僵硬了。即便是皇子的生日宴,也不过是一个社交场合,免不了生意人情往来,闻姣面前的人是冉遗药业的二公子,Alpha风度翩翩,博学多闻,从政史地讨论到物化生,在与她讨论了一项商业合作后,姗姗来迟的帝国皇帝和二皇子终于出现在了宴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