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闻姣秉着良心,还是将男生拦下来,迟疑的询问,“你自己的衣服放在哪里了,你身上有带终端吗,是不会用,还是密码忘记了?”
纥骨槿安眼睫微微颤了颤,女生问一句他便回答一句,“衣服坏了,放在橱柜里。终端不在,好像被我自己摧毁了。”
在他短暂的记忆之中,仍旧正常着的自己担心他的终端会落在其他人的手中,在昏迷之前便被他捏碎了。
闻姣翻开了柜子,细密的针法绣在真丝的衣料之上,仿若艺术品的长袍被划烂了许多口子,撕裂的长痕依稀可以辨别出是刀剑的痕迹,边沿处还晕开着没有洗干净的深色血迹。
闻姣身子微顿,抬眸看向了一旁的纥骨槿安,“你受伤了。”
男子轻轻点头,眼眸微微偏到一旁,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我没有衣服可以换,所以…拿了些这里的衣服,抱歉。”
闻姣轻叹了一声,“过来,把衣服tuo下来,我看看。”
智商退化的皇子殿下出乎意料的有些内向拘谨,乱七八糟的布条缠绕住了腰身,显然没有经过任何的治疗,只是粗糙的止了血。
闻姣揭开一层层黏着的布时,纥骨槿安咬着下唇,也没有吭声。
模糊狰狞的伤痕遍布在本应该白皙的后背之上,显出几分残破的美感,令人怀疑他之前是怎么行动自若,一点疼痛都没有显露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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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疼就吃颗糖压压。”◎
Alpha的体质自然都很优异, 继承着皇室血脉的皇子殿下也同样拥有着这样作弊的身.体。
衣物被褪下后,未经过处理的伤皮肉外翻着,淤血将布料和伤口黏在了一起, 想要上药就是将伤口重新撕裂一遍。
男子的肌肤是那种霜雪一般的冷白,可此时后背血痕错布, 血腥味令人作呕,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纥骨槿安咬着下唇, 细密的冷汗自额角渗出来, 记忆和心理年龄倒退到5岁的男子自小在皇宫之中养尊处优的生活, 被宫人紧张的照看着。
年幼之时跟着老师提着剑日夜不息的学过剑术,受伤时却总有医师前来小心的为他处理, 他又怎么能自己学会如何处理伤势。
他的母亲是品性端庄的皇贵妃,日常会跟随在皇帝左右协理朝政, 对纥骨槿安的要求极其严苛, 因此他幼时便已经学会忍耐, 礼仪规矩每一样都能够得到宫人朝臣的称赞。
即便身上的伤口疼痛难捱,独自身处在陌生危险的境地, 脑海之中唯一遗留的信息只有“寻找未婚妻”和“安全掩藏起来等待身体恢复正常”,纥骨槿安心中无法自控的蔓延起害怕, 他也一直都没有软弱的哭泣。
身后的女子手指很温柔, 落在伤口表面, 比起疼更多的像是痒。闻姣并不是第一次处理伤口,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那么乖巧的孩子, 在外面弄了一身伤后,不想被虞景担心听他唠叨, 于是自己学会了怎么上药隐瞒。
家中的医药柜里药物还在保质期内, 闻姣帮纥骨槿安将伤口清了创, 涂抹了药,才重新缠绕上纱布。
他身上的衣服显然不能再穿了,银发遮挡住了脊背,男子身上的肌肉紧绷着,耳根泛起浅浅的薄红,眸子因疼意而氤氲起一层朦胧的水汽,像是雾里的湖面。
闻姣看见他的容颜后微愣了一瞬,偏过眸收拾起来旁边的废弃医疗用具,“疼吗?”
纥骨槿安摇了摇头,因眼眸过分的清澈,仿若含着些单纯的依赖,“不疼,谢谢你。”
女生端着染成红色的血水走出了房间之后,纥骨槿安才挎下了脸,泪水积攒在眼眶之中,他渐渐放松了身体,咬住自己的衣袖低低哼了两声。
闻姣从外面走进来时,恰好便看见了皇子殿下未来得及掩饰的通红眼眸。注意到她的视线,男子抬起了手臂,有些狼狈的迅速擦了擦眼睛,欲盖弥彰的偏过头,假装若无其事。
他不清楚自己因肌肤过薄而在眼尾和鼻尖都晕开了惹人怜惜的深红,让闻姣迟疑了片刻,走到他面前,摊开了手心,里面是一颗气泡水味道的硬糖。
莫寒星很喜欢这种糖,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找到了和他的信息素味道一模一样的糖果,往闻姣这里塞了许多。
纥骨槿安抬眸迅速的看了她一眼,男子似乎有些困惑,修长的手指最终小心的从女生手中捡起了那颗糖。
“疼就吃颗糖压压。”反正小孩子大概都是这么哄的吧。
纥骨槿安垂下眼睫,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谢谢。”
“嗯。”
这间房屋的主人对待纥骨槿安大部分时间都会显得有些疏离客气,男子对于人类的情绪很敏感,他能够感觉到,闻姣似乎不是那样喜欢他,可是…
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即便不与人说话,一个人也可以独自待在房间中不哭叫吵闹。
纥骨槿安的观察力很好,因此他很容易就发现,当他忍不住生理性的哭泣,或是流露出懦弱无能的姿态时,女生便会下意识的关注他,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补偿一般的对他做一些温柔的互动。
纥骨槿安并不知道缘由,在皇宫中时,他是绝对不可以显露出一丝弱势的。他已经拥有着一个武学和才能都极其优秀的兄长,因此母亲对于他的要求便更加严厉。纥骨槿安被寄予着期待,不被允许像是普通的孩子那样向父母撒娇,唯有收敛起孩童的幼稚和蠢笨,每项课业都达到完美的成绩时,才能够得到母亲一声简短的称赞。
纥骨槿安一直以来都接受着这样的教育,将规矩和教养刻在了骨髓之中,成为了某种引导他行为的真理。而在闻姣的面前,这种“真理”似乎颠倒了。纥骨槿安其实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有问题的状态,他并不是5岁的孩童了,他的身姿抽长,年岁增长,在他自己尚且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时光被窃走,而他其实早就已经长大了。
那个成年的他在脑海之中印刻下了管束他的教条,纥骨槿安因此知道,“他”的未婚妻逃婚了,他之前正在寻找她,她是一位女性omega,而她大概并不喜欢他。
与二十七岁的纥骨槿安不同,5岁的纥骨槿安还不能够理所当然的接受政治联姻。他会带着些伤心的想到,他未来的妻子是厌烦到要躲避到遥远的地方,也不愿与他相处的人。
即便再如何早熟,小孩子的思维也没办法真的如同大人一般理智而井井有条。他未来的皇妃是个omega,而现在收留了他,会关心他,允许他停留在房间之中,还愿意给他上药的闻姣也是个omega。
纥骨槿安不明显的微微鼓起脸颊,他故作聪明的想,也许闻姣就是他逃走的未婚妻。她只是欺负他失忆了,才要继续哄骗他。
受到了背叛的小孩子本不该再继续相信她,可纥骨槿安并没有成年的记忆。在男子的心中,属于这具身躯的那个成年人并不是他自己,他没有将以后的纥骨槿安和他当做一个人。
所以未婚妻讨厌的纥骨槿安也并不是现在的纥骨槿安。他也不需要因为另一个纥骨槿安遭到了背叛,就故意选择疏离她。
……………
夜里下了暴雨,闻姣睡得不太安稳,女生的眼睫微微颤动,被惊醒后才发现屋顶正在漏水,滴滴答答的水打在桌面上,浸湿了一大片的被褥。
这间房屋终于向女生证明了它的年久失修。闻姣穿着睡衣,带着些起床气的翻出工具箱,打算爬到房顶修补好渗水的位置。
走过另一件屋子的门口时,她想起来里面居住的纥骨槿安,停下了脚步。闻姣向后重新退到了房门前,思索,皇子殿下应该不会怕打雷吧。
算了。
闻姣只有那么一刻升起了点良心,想要去看看小朋友有没有受冻被吓哭。但她本人自觉对小孩过敏,实在不太想去黏糊糊的安慰人。
于是闻姣又默默从走廊中的另一头离开,假装她并没有停留过。风将树枝吹得狂魔乱舞,她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轻车熟路的用扳手拧着螺丝。
雨水润湿了脚下的金属,睡衣紧贴在身上,她补好了几处漏水的位置,心情有些烦躁的想要爬下屋顶时,脚下的拖鞋一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摔落了下去。
下方并不是湿冷的疼意,她的身体砸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男子的手臂圈着她的腰,闷哼了一声。
会在此时接住她的人也只有养伤的纥骨槿安了。闻姣撑起身体,回过眸,男子银色的发散落在脏污的水洼之中,他的手肘蹭在地面上,有深色的血液渗透出来,对方清澈而干净的碧眸落在她的身上,“你没事吧。”
相同的事情,由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和一个失忆的人做出来带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闻姣忍不住在心中感觉到了一丝愧疚,她连忙起身,将懂事的孩子扶起来,“你怎么跟着我出来了,外面还下雨呢,以后看到别人摔下来自己不要去扶知道吗,你身上还受着伤,首先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闻姣因为自己小时候皮惯了,于是自认为当她成为家长后,一定会非常开明宽容,尊重孩子想法,对孩子进行放养政策。
而当她面对着纥骨槿安时,却完全没有自觉的开始头疼的唠叨起来。闻姣将一声不吭,乖顺的任由她拉着衣袖,跟在她身后的纥骨槿安拉进了房间之中。
男子就像是被人类救回来的雏鸟一般,眼眸跟随着女生,她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移到哪里。见到闻姣走到他面前时,还软软的弯起唇角,“只要你没有摔坏就好。”
纥骨槿安丝毫没有不耐烦,不如说,他其实很喜欢听到女生担心他,也喜欢让闻姣看着他,将心神放在他的身上。
“是我在走廊的时候,把你吵醒了吗?”闻姣有些尴尬的坐在男子的身后,面对面的时候,皇子殿下的眼神过分纯洁,于是会减弱他身上成年男子的侵略性,让人能够看出他心智有损。
可当他背对着她,只能够看见对方的脊背后,异性之间的差异就显露了出来。闻姣出于莫名心虚的愧意,这次亲自小心翼翼的将男子的上衣揭了下来,他后脊处的伤果然又被压得裂开了,这样糟蹋身体,很有可能会在原本如玉一般温润的肌肤上,遗留下丑陋的无法祛除的疤痕。
“嗯,我听到你在外面,以为你是有事情找我。可是我出来时,你就不在了。”背对着闻姣,纥骨槿安的眸色微微晃了一下。小孩子天生就是会说谎的,因此纥骨槿安也在对闻姣说谎。
他知道,闻姣并没有想见他,也没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她已经在他的门前停顿了,是他想要来见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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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赶我走了。◎
闻姣的指尖停顿住, 心中又渐渐升起了微妙的尴尬和愧疚。
“你那个时候,没有睡着吗。”闻姣有些干巴巴的说道,手臂穿过男子的胸膛, 将纱布包裹好。
纥骨槿安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怎样表达,才能够令女子对他多一点耐心, “嗯,我不是故意不睡的。”
他其实一直都很懂礼貌, 既不会像是没有分寸的熊孩子, 也不会像是成年男子一般让人感觉到不安和威胁感。
酸雨浇在人的身上后, 最好用干净的水冲洗一下。闻姣虽然并不是很想与纥骨槿安进行太过亲密的互动,但他刚刚毕竟才垫在她的身.下, 护住了她,人总是不能太过忘恩负义的。
他的身上还有伤, 不能直接沾水, 闻姣烧了一点干净的热水, 用水盆装着,将毛巾浸入水中, “你自己可以吗?”
纥骨槿安点了点头。
闻姣坐在另一边,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几分沉默的寂静。她看似手指划在终端上, 实际眼眸却没有落在屏幕上, 在男子轻轻发出点声响时, 便立刻看了过去。
他原本正弯着腰洗头, 洗发水似乎沾到了眼睛中, 男子用一只手背揉着眼睛,刚刚被沙的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的确不能因为他个子很高, 就认为他现在能够照顾好自己。
闻姣拿了一个干净的毛巾, 将人拉着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纥骨槿安的脸颊被自己揉得有些泛红,长发湿漉漉的垂下来,显得有些委屈似的。
闻姣用毛巾帮人擦了擦眼睛,男子微微低下眸,白色的眼睫轻轻颤抖,他似乎不会感觉到害羞,专注的看着闻姣,反而让她忍不住移开视线。
毛巾搭在他的脑袋上,闻姣用双手轻柔的帮他擦着头发,从头顺到尾,虽然气氛依旧静默,但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了无声的默契,不再感觉到那样陌生不自然。
窗外的风雨声似乎也渐渐变小了,闻姣打了一个哈欠,纥骨槿安听到声音,懂事的自己接过了毛巾,“很晚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他弯了弯眼眸,“这里我来收拾吧。”
“可是…”闻姣有些迟疑,纥骨槿安已经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向卧室的方向轻推过去。
纥骨槿安站在原地,低眸看着掌心中的毛巾,眼眸向下弯起来。原来只要他显得可怜一点,她就会看向他吗?
――――――――――――――
闻姣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的雨声已经停了。她似乎很少会睡这样安稳的一觉,也许是因为房间内残存着熟悉的气息,让她并没有梦到什么特别痛苦的事情,反而梦见了小时候和邬潼在一起的场景。
闻姣用肉骨头将流浪的小野狗拐进了家里,在被虞景拿着雨伞绕着屋子追着打过几次后,家中最终还是多出了一个属于男孩子的房间。
在厄里倪厄斯城区,健康有营养的肉食是很少的,大部分廉价的食物都是从战场前线送过来的异兽肉。又柴又硬,对于人体而言也没有什么营养。
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初时相遇与闻姣差不多高的少年,被投喂过半年多的肉后,身体很快就像是小白杨一样长高了。
对于邬潼而言,那个时候的闻姣和虞景就代表了一个温馨的“家”的字眼,而他也愿意将自己形容成看家的犬,会用尽自己的力气保护这里。
于是每当闻姣被虞景斥骂教训的时候,邬潼总会挡在她的面前,忠诚的在中间拉架。
小的时候总觉得大人很了不起,于是以气他们为乐。她记得,虞景将她关在房间中禁闭时,她便自己研究破坏了院子中的安全防护设备,从墙头爬上去,而邬潼就站在墙外,伸出手等着抱住她。
闻姣走出房间的时候,便看到气质湛然,姿容绝艳的男子正在客厅中打扫卫生,黯淡的房间一瞬间都仿佛变成了金碧堂皇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