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麒急道:“意为,衣冠严整,举止从容,表情端肃,内心谨慎,仰首望向前方。”
沈禛点了点头:“矜庄。”
唐明麟道:“严肃庄敬。”
沈禛又点了点头:“下一句。”
唐明麓道:“孤陋寡闻,愚蒙等诮。”
轮到唐明柏了,连忙接下去解释:“意为,孤陋寡闻便如愚昧无知之人一样,叫人耻笑。”
几个人依次回答。
沈林泉听笑了:“小禛讲课太严苛。你们若不习惯,如今三百千学完了,过来让叔父教你们好了。”
第119章 人生的十字路口
唐明麒道:“我倒觉得,沈禛这样讲课挺好的。”
“是挺好,”唐明柏也认真的道:“我每当想松懈两分,一想起他的样子,就不敢松懈了,所以我真的觉得挺好。”
沈林泉笑道:“若你们觉得还行,就让沈禛一直给你们讲,接着讲四书。你们别看他年纪小,他在念书上是极有天份的,可以一直给你们讲完四书,然后你们也算入门了,再来与我叔父聊聊。”
唐家人全都知道沈禛的脾气,也不与他客套,齐齐应了。
然后沈林泉转头问:“星迢呢?你想念书不?”
上官星迢本来正在认真干活,一听这话,还吓了一跳,看向米宝,米宝正好没看他,正在爹爹身边捣乱。
上官星迢就道:“米宝说,不念书。”
沈林泉笑了笑,不紧不慢:“米宝说可以不念书,是怕你累,但是念了书,人就会变厉害,会学会很多东西,会赚钱,能赚到很多好吃的……念书是有一点点累,但总比学武轻松,为了多吃点好吃的,累一点也值得的,你说是不是?”
上官星迢当场动摇了:“那,那……”
沈林泉笑道:“你想想,想好了就跟我说,或者跟沈禛说都成。”
他没逼他一定要学,上官星迢反倒有点纠结,低下头,手里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大家忙了一上午,弄出来了好几大垛。
然后在沈家蹭了个午饭,也没急着回去,范娘子就拿了一个在这儿绣,唐明麒几个,连着唐有祥,沈家人,都一人拿了一个款,对着图开始绣。
甚至米宝都给她夹了一个在绣撑子上,让她戳着玩儿。
这活儿简单,所有人都行,只有米宝戳不成,一戳绣撑子老是到处跑。
满场就听见她哎呀,啊啊,连续不断,大家都听的直笑。
唐明柏笑的最大声,还跟她道:“米宝米宝,你还不如你的猫儿子。”
米宝:“……”
胖团子飞快的跳下了椅子,针也跟着她骨碌碌的掉到了地上,她被线缠了一圈儿,整个团子摇摇摆摆,越绕线越多,沈禛赶紧来解救她,她就跟他道:“老婆,考他!”
唐明柏一脸坏笑当场消失。
大家都笑的不行了,只有沈禛认真应下:“好,那我们先从《大学》讲起。”
“别啊!”唐明柏急道:“米宝儿,我错了还不行嘛!你跟你老婆说说,别这样讲新课,我脑子不够使!我得看着书才行!”
沈禛顿了一顿,沈林泉笑道:“小禛先给他们讲点沾边的事儿,别正式讲。”
沈禛点了点头,就道:“为何四书中要先学《大学》呢,朱文公认为,读四书,要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定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
沈林泉笑道:“你们知不知道,朱文公出生的时候,右眼角有七颗黑痣,就如同北斗七星排列,据说这是文曲星转世……”
这种事情大家就都很喜欢听了,唐有祥问:“就跟灵方一样?”
“对,”沈林泉道:“不过他是七颗,在眼尾,据说孔圣人身上也有七星。”
唐有祥小声道:“不是说咱大鸣朝的开国皇帝,是脚踏七星的吗?”
“是,”沈林泉笑道:“据说汉高祖刘邦也是脚踏七星,这都是贵之极也的命格。”
大家边聊边忙,到下午的时候,十来个款就都戳出来了,沈禛一个一个对着图样仔细检查过,然后就把图纸都烧了。
大家看着烧完,也松了口气。
有了样子,明天就可以叫着族长夫人,把村里的人都叫起来学,而沈家就着手打理开店的事情,到时候卖了钱来再分。
大部分东西就先放在沈禛这儿,他们只拿走了最先要用的一批,随往外走,唐有祥忽然想起来:“咱不是还要盖屋吗?林泉?”
“哦,对对!”沈林泉道:“别急,我请的那个大师已经往这儿赶了,估计还得过两天才能到。”
唐有祥应了一声,又嘀咕:“师兄他们也不知道忙完了没有,味津说要来,也没来。”
随说着,一家人就出来了,结果正正迎见了范味全和范味津。
唐有祥直接都乐了,“有些人就不能提,我早知道早提提你们啊!怎么这时候来了,有事?”
范味全也笑道:“怎么着,没事还不能来了?”
唐有祥还能不知道他,一听这口气就是有事,他直接转身,“来来,进来说,正好我的那啥……军师在这儿,咱进来说。”
沈林泉当场笑喷。
范味津也笑道:“你跟你闺女选人的标准不大一样啊!”一边也跟着进去了。
范娘子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戳戳绣这种活儿是很魔性的,范娘子这会儿正是上瘾的时候,于是果断抛弃了她哥,还招呼了儿子和侄子们,一起回去了。
米宝就呆住了,小小一只,孤零零的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张大眼儿看看左,看看右,全都把她给忘了。
幸好她老婆还是很靠谱的,笑着过来抱住她,就又抱回沈家去了。
范味全已经在说了。
是怎么回事儿呢?
就是之前,与米宝他们在茶楼冲突过的那家人,络腮胡子名叫张成,是外地来的粮商,带着儿子过来,是听到消息,想买一点这边的粮种。
张成明显是个做事老练的,先去看了种下去的麦子,真的冒芽了,这才来要买。
而且估计提前打听了他们家的事情,知道他们认识县太爷,所以态度很客气。
但,范家兄弟不打算多卖。
他们本来对外的说词就是,侥幸得了这么些种子,卖完就没了,张成一家来,他也是这么说的。
张成就一直纠缠,最后居然出到了二百两银子,要认识他身后那个粮商,范味全更不想卖了,他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事儿,要老老实实做,干嘛出这么多钱。
但他们一直拒绝,最后张成恼了,开始威胁了,说他身后有人,让他识相一点。
要知道,鲍家的事情才刚解决呢!
范家兄弟实在是怕了这种人,于是就过来讨主意了。
沈家几个人静静听着,仍是沈林泉第一个开口:“你看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像虚张声势?”
范味全郑重点头。
他虽然看起来豪放粗疏,其实是个谨慎的性子,自认还是有几分看人的本事的。
沈林泉冷笑了一声。
他平素总是笑吟吟的,直到这时,才显出了几分冷厉。
米宝本来在旁边吃点心,顺便听事儿,被他吓到了,停下咀嚼,大眼骨碌碌的偷着他。
沈林泉很快意识到了,一转头,就见沈禛瞪着他,而米宝和上官星迢,两双超大的眼睛,都张的大大的在看着他,就像两只竖起耳朵的警惕小猫。
沈林泉也乐了:“小禛,你带米宝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带她去后头玩呢!”
“不行,”胖团子怂哒哒的据理力争:“说大事的时候,米宝必须在场!”
第120章 我们就是你们的靠山
“那行吧,”沈林泉就转回头,跟范味全道:“这估计是有什么人,觉得这种能抗旱的种子不错,想往上献。但那天我见那人,一身商贾油滑之气,这样的人,就算上头有人,也不会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厉害人物不会用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人。”
他顿了一下:“而且,他们上头有人,你们后头也有人啊!以后把腰杆子挺起来,我们沈家就是你们的靠山!”
范味全嘿嘿笑了一声,沈林泉又道:“味全哥,其实,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问题,如今你卖粮,你的心态,就是一锤子买卖,这不对啊……”
范味全还愣了愣:“可这,本来不就是一锤子买卖吗?”
“所以?”沈林泉道:“已经迈出去好几步了,你还想再退回去?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一辈子都只是个小老百姓,这种被宵小欺负的日子,永远不会中止,而如果你曾经站上来,又退回去,恶意会更多。”
他顿了一下:“不管你为了什么开始做,既然做了,就做下去,朝廷又不禁商贾之家科举,你如果能把生意做大,就算将来味津考了科举,也会有所助益。”
范味全沉默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到明年,我应该把收回来的粮食,再卖出去,卖的远一点,多一点……就,就这么着,慢慢的做大?”
“对!”沈林泉明确的道:“所以我一直很奇怪,你当时的契书,为什么还银子反而便宜,还粮反而多,这种能在极旱之地生长的良种,意义深远,比银子可值钱多了。”
范味全讪讪道:“当时就想着一锤子买卖,只想着回来银子啊?所以,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看你了,”沈林泉道:“其实你收回银子,做别的生意也可以。但如果你想继续做粮商,你就先去改契书,而且手里要有人手,到时候,你卖出粮种的地方,都得在你控制之中,不许旁人截胡。”
胖团子终于忍不住了,挥动小手手:“林泉哥哥,米宝想说话。”
沈林泉回头笑道:“说啊,米宝要说什么?”
米宝道:“我们为什么要抢种子呀?随便什么种子,米宝都可以让它抗旱、抗涝,高产什么的呀!我们不用跟别人抢,让他们抢走就是了!米宝重新给你们弄!”
沈林泉:“……”
他默默扶额:“等等,让我缓缓。”
沈禛虽然一直在投喂米宝,其实也一直在听着,就直接道:“能往回收,还是要往回收,你出面收,才愈能显得这种子难得。这几日,我们想法子,给你们的种子造一个合适的来处。另外,那几个人,哪天让甘松陪着你们走一趟,尽快解决了。”
他就把其中一个小厮叫了进来:“就是他。”
范味全也没多问,站起来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沈禛点了点头:“可以。”
沈林泉又跟上去道:“其它的事情不必着急,等商量商量再说。”
范味全点了点头,就往外走,沈林泉又指着范味津:“大豆子,你就别去了吧?”
“嗯,”沈禛随口道:“舅舅别去了。”
范味津:“……???”
不是,怎么就舅舅了?谁是你舅舅啊!别瞎认亲戚好么!
他内心吐槽,一边乖巧的站住了。
范味全就带上那个小厮,两人往外走,范味全又问唐有祥:“对了,你们凑一块儿干什么呢?”
“做生意,”唐有祥道:“这个回头再说,你先把你那一摊子整明白了再说吧!一天天的看着就操心,赶紧整明白了,我这也还一摊子事呢,还得盖大屋呢!”
范味全随口道:“你就知道盖大屋。”
“对啊,”唐有祥抱着肩道:“我一田舍奴,乡巴佬,我胸无大志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就知道盖大屋。”
把范味全又给气乐了,哈哈的笑了几声,一边快步走了。
唐有祥也没再进去,就道:“我们也走了,让米宝儿在你家吃晚饭吧,吃完饭再给送回来。”
沈林泉哈哈的笑道:“行。”
唐有祥就跟范味津一起走了。
范味全也跟着那小厮甘松一起走了,两人都坐在马车前头,随走随说话。
范味全道:“你们刚才……我是说,我家的人,刚才在沈家干什么呢?”
甘松道:“好似要合作做什么绣品生意。”
“绣品生意?”范味全诧异的不行:“谁做?”
甘松道:“好像是要叫范氏……令妹出面去做。”
“锦绣去??”范味全不愧是亲哥,直接啧了一声:“你们可找着个好人!可别叫她把你们的绣品全都败活了!到时候我们可赔不起!我跟你说,当年我娘的绣活儿,那叫一个好,绣出来的花儿能把蝴蝶都引了来,天天摁着锦绣学,到最后绣出来的也不大像样。”
“有天还给我做了件衣裳,上头绣了个仙鹤,乍一看还行,还是个两层的袍子,我当时还寻思这棉不棉单不单的,到底算啥,但她好不容易做了,我也就穿了,结果哪天不小心一撩,突突突就全扯开了,我一看里头那线头子啊,一团一团的,都不知道糟践了多少线,这是怕我看见,又给做上了一个里子。”
甘松被他说的直发笑,两人聊的还挺投机。
范味全是有见识的人,但也只是个江湖人,很多世面,江湖人是见不着的。
但,偏偏他救下过几个“老兄弟”。
他总感觉,这位甘松身上,有一种跟那些死士类似的气质,所以哪怕他非常和气,他也不敢造次。
两人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直接回了范家粮店。
然后范味全顺道买了些吃的,摆在店堂里头,他们两个吃。
因为张成盯他们盯的紧,一见他们回来,肯定就来了,用不着费劲去找。
果然,他们正吃着,门口人影一闪,张成领着儿子来了,皮笑肉不笑的道:“吃着呢?”
范味全斜了他们一眼,没理他。
两边现在差不多撕破脸了,张成说话也不客气了,抱着肩晃过来,就想往桌边坐,一边道,“你说说你,到底为啥想不开……”
一句话还没说完,甘松一脚就把长凳给踹开了。
张成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甘松仍旧在大口大口的吃着饭。
可是这会儿,他身上那种“小厮”的劲儿一扫而空,坐在那儿,气势凛凛。
张成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顿时向后退了两步,又把和气拣回来几分:“别发火啊,这位小兄弟有点面生啊?”
甘松道:“再吵着我吃饭,头给你拧下来。”
他的口吻十分十分的平静,但张成愣是寒毛都竖起来了,一个字没敢吭,麻溜就滚出去了。
两人吃完了饭,又倒上茶来喝着,张成这才又进来,深深做揖:“这位是……”
第121章 仆随主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甘松脚一挑,直接把他弯下去的身体,又给挑了个反弓,头咚的一声撞到了墙上。
然后他扑上去拳打脚踢、拳打脚踢、拳打脚踢……以范味全的功夫,都只能听到噗噗噗的声音,看不清他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