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敏会高烧头疼。
会很难受。
宋宋对这道歉不予置评，只轻颔首，她知道，她的态度也不重要，背后，无论是周放还是顾月都会处理这件事。
她关上门，拿上食材进厨房。
套房里的厨房还挺大。
宋宋从送来的新鲜食材里翻出一小袋米，一把青翠欲滴的青菜，一小块干净的瘦肉。
准备熬一锅青菜瘦肉粥。
生病的人喝粥最好。
她细心地熬着。
将粥熬到细软糯。
她盛好，小心地端进房。
顾F依旧安静地睡着。
连毛巾都安安稳稳地盖在额前。
宋宋将粥摆到床头柜上。
拿过测温计滴了下，37.5°，低烧。
看着架势，等退烧药药效一过，高热还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宋宋收起测温计，将顾F额头被捂热的毛巾撤下，轻推了下他胳膊，喊道：“哥哥？”
推到第三次时。
他轻眯着睁开眼。
鸦羽般的长睫轻垂着。
“哥哥，喝点粥再睡。”
顾F轻点头，垂头坐起来，再抬眸时，看宋宋已经紧张兮兮地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勺子，作势要喂他了。
他垂眸笑，点漆的黑眸浸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泛着柔柔的光。
睡太久，出口的嗓音哑，绕着低低的笑意，“我自己可以。”
顾F说着，伸手从她手中稳稳接过小瓷碗和勺子。
他喝了两口，抬眸看她，“你煮的？”
宋宋点头，“好喝吗？”
顾F这时候一般都没什么食欲，总觉得无论吃什么都是淡淡的苦味，他又喝了一口，点头，“很香。”
宋宋轻弯了下唇。
他视线落到摆在一旁床头柜上的湿毛巾上，接着问，“你吃过了吗？”
宋宋愣了下，点头，“吃过了。”
顾F不予置否，很快将粥喝完，宋宋伸手去接碗，想帮他拿出厨房洗，他没给，宽大的手掌单手扣着碗，反倒自己下了床。
他看上去没事人一样，依旧身姿高挺，背影肩宽腰窄，起身时对人的压迫感加倍放大。
宋宋跟着仰头。
又被他抬手轻拍了下脑袋，低哑的嗓音落下。
“我手没断，自己会洗，你去吃些东西。”
宋宋被他戳穿，垂眸轻哦一声。
跟在他身后出去。
门外光线亮。
宋宋在他背后小声提醒，嗓音软软的，“有些亮，会晃眼。”
得到一计低笑。
闷闷的，像是胸腔共振传出的。
宋宋盯着他宽大的后背，耳后轻轻染红。
顾F脚步没停，没什么影响地径直出门，走想厨房，利落地将碗洗了，宋宋在一旁盛粥，他撂过来一眼，“中午就喝些粥？”
宋宋盛得认真，随意答道，“嗯，我在学校也吃不了多少。”
顾F这才认真打量了下她。
好像是比在家中时要瘦一些。
她原本就够瘦了。
来家里三年给养的那么点肉。
到这一个月就快没了。
顾F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等宋宋坐到餐桌上，一勺一勺地喝粥的时候，他轻拉开椅子在旁坐下，问她，“这边的饮食不合你口味？”
应该不会。
这事儿他之前就考虑过。
宋宋本身就是临吟人。
饮食也偏这边的口味。
何况她吃饭一向很乖，不挑食。
宋宋摇头。
顾F看她，“那怎么到这边吃不了多少？”
宋宋倒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地问吃饭这一小事，她也同样认真地思考了下，“我也不知道，或许前段时间是天气太热了吧，食堂排队人又多。也不是到这边就吃得少了吧，之前在家里，高中学习任务重，每天都很费脑力，很累，所以就会多吃点补充体力。”
顾F听她讲话，心里莫名就想，如果宋宋就在京榆念大学的话，应该会常回家吃饭。
他沉默了两秒，说，“瘦成这样，我找人给你送一日三餐吧。”
“不用，”宋宋一惊，在脑子里快速地回想着刚才自己说的话，思索着到底是哪一句让他认为她大学食堂的饭菜已经不能吃到需要他让人给她送三餐的地步了，“不用，现在天气已经很凉快了，我们食堂挺好吃的，完全不需要送。”
瘦成这样。
她再次反省了下自己。
发现自己好像是瘦了些。
宋宋瘦了也不太明显。
她体重无论怎么变化，脸和手脚都是不变的。
宋宋体重最高的时候，是高一的冬天。
那时崔兰君找中医给她调身体，让她吃了一个冬天的中药。
中药很容易让人变胖。
她胃口也变得很好，加上家里做饭菜总会多一些，她不喜欢浪费，就算已经吃饱也会将剩下的吃完。
那时就还挺胖的，比现在胖十斤。
但宋宋那时候，脸也是和现在也差不多，紧致没什么肉，下巴尖尖的。
手和脚也很纤细，细细长长的。
所以她的体重变化不上称从外表很难看出来。
有时候她自己也不怎么注意。
但宋宋上下扫了眼自己，觉得自己确实瘦了些，但也没有瘦到他口中的“瘦成这样”的程度。
他说那话。
好像她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宋宋看他 ，试图说服他收回这个荒唐的提议，“我也没有很瘦吧，而且瘦一些不是还好看一些吗？”
顾F没看她，垂眸看手机，嗓音低，一边说一边轻摇头，“不好看。”
宋宋轻歪头，看他。
她还是第一次从顾F嘴里听到他谈论女孩子怎样好看怎样不好看。
他好像从不在意也从不关心这些。
所以宋宋一直都不知道他喜欢的是怎样的女生。
无法画出他理想伴侣的轮廓。
今天好像窥到了一点。
顾F不喜欢瘦的女生。
那他应该是会喜欢较为丰满性感的女孩子。
宋宋想了下，觉得这风格她要想走也不是一件难事。
她看他，嗓音认真，“那我等会再喝一碗粥。”
他好像在处理工作上的事，从手机屏幕中抬眸看她一眼，眼尾轻弯，又垂眸，“嗯。”
宋宋喝完这一小碗。
再去厨房盛粥的时候。
突然想到前两天在微博上看到一个帖子。
上面说。
【人一旦对喜欢有了具体的标准，那就说明，他/她已经有心仪的对象。】
宋宋想到高考前的那个采访。
采访问她未来男友的要求。
她对顾F的描述。
底下的评论都纷纷赞同。
热评有一句。
【赞同，一般都是先有喜欢的人，再有的标准。甚至有时，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上喜欢了那个人，但是当别人问起的时候，标准会下意识地毫无原则地向他靠近。】
宋宋盛粥的手微顿。
她侧首看向外边，坐在餐厅的顾F。
隔着餐桌上清晨刚换的新鲜花束。
他懒懒地倚在复古的餐椅上，清冷矜贵地如同上世纪的贵族，侧颜锋利，下颌线分明利落，姿态散漫，手机在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上转了一圈，再点开，慢悠悠地打字回消息。
宋宋轻抿唇，难以控制地想。
他会不会，在她不在京榆的这段日子里，有了心仪的对象。
他指尖现在回的，会不会是喜欢的女生的消息。
-
宋宋将手上的那碗粥端了出去。
她安静地喝粥。
顾F瞥她一眼，见她半是僵硬半是机械地在那一勺一勺地喝粥，他看了一会，屈指轻敲了下桌面，等她缓慢抬睫，“不想喝不要硬喝。”
“你这，”顾F轻扯了下唇，“搞得好像我逼着你喝似的。“
他凑近一点，看她脸色，意识到有点不对，坐正了点，嗓音试探，“就这么难喝，都要哭了？”
宋宋轻眨了下眼，垂眸，又喝了一口，她轻吸了下鼻子，嗓音软，又含糊不清，“嗯，很难喝。”
顾F提醒道，“你自己煮的。”
他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自己想是哪句话说错了。
想了一圈。
觉得是自己那句随口那句“不好看”惹的祸。
确实不该说女孩子不好看。
怎样都不应该说。
他认错，但又觉得说她怎样都好看有些暧昧，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就变得委婉一些，“那我给你点些爱吃的？”
宋宋知道自己很不该因此显露情绪被他察觉，她很见好就收，轻弯唇，“嗯。”
又补充，“我等会自己点吧，你好好休息。”
第027章
顾F倒是没休息。
强硬地给她转了五千块让她等会饿了自己点些吃的， 帮忙把碗碟收进了洗碗机，就坐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笔记本电脑。
他目前还是有些低烧，但精神稍微好了些，就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
宋宋给他倒了温水， 轻搁到茶几上， “哥哥， 你今天还要回京榆吗？”
高烧是吃了退烧药才退的。
还没退至正常的体温。
宋宋很担心他会再度发热。
“今儿的局推了， 明天回。”
他这样说， 宋宋还当他下午会好好休息下。
结果过了会。
他开了个视频会议。
一直开到下午三点。
宋宋坐在一边看书，偶尔看一眼他状况。
他比平常姿态要散漫许多， 没骨头地陷在沙发里， 冷白脖颈和手上的红疹还未消，笔记本就搁在膝上，低着头，耳朵里塞着耳机，他大多漫不经心在地听，话很少，也少说废话。
嗓音低低的， 带着点哑。
怎么说呢。
听着很助眠。
宋宋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
顾F将视频会议开完，按了按眉心， 站起， 瞥见宋宋坐在一旁，书摊开在茶几上，手撑着脸懒洋洋地看书，外头雨后清冽的光线隔着薄纱温柔地笼住她。
他动作很轻地起身， 拿过摆在电视柜上的袋子，又坐回来。
宋宋从犯困中抽出一点， 侧首看他。
他手上拿着的是装有她药膏的袋子。
正从中将棉签和药膏拿出来。
宋宋才想起来自己还需要涂药。
她都快忘了这一回事了。
她放下笔，挪过来，“我自己涂。”
宋宋的皮筋在沙发上睡过一觉之后就不知道去哪儿，她没扎头发，顾F这次没再伸手过来撂她头发，只是轻抬了下下巴，示意让他看下耳后的伤口。
宋宋的头发长，她将头发轻拨到一侧，侧首给他看，“应该还好吧，我昨天回宿舍拿了一面小镜子，照着就可以自己涂这儿的药了。”
顾F看了一眼。
她侧首时，雪白的脖颈纤长，偏过的弧度优雅美好，如同天鹅侧颈，耳后的皮肤白嫩，可惜破皮翻肉，红的触目惊心。
他收回眼，嗓音淡，低声道，“哪里好。”
宋宋昨天都老实涂药了，只有今天忘记了，她感觉还好，只是一些轻微刺痛，听了他的话，她伸手从袋子里摸出她昨晚涂药的小镜子，对着侧首看了看。
好像伤口是比昨晚上要红一些。
等她放下镜子，顾F已经垂眸拿棉签，沾好了消毒水，见她看过来，示意她侧首，宋宋配合地让他涂药。
“记得别沾水。”
宋宋下意识点了点头。
顾F反应快，将棉签撤了下，他垂眸，有些想让她别乱动，又忍住了没说话。
他涂药很轻。
比她自己涂起来好太多了。
她对着那面小镜子涂药，有些地方看不到，镜面的方向又是反的，所以涂得颇为狼狈潦草。
顾F涂完她耳后的伤，怕她看不到，又往下延伸到侧颈处，才扔了棉签，接下来的让她自己涂。
宋宋对着镜子仔细涂药。
好在这药的味道不算难闻。
是一种淡淡的中草药清香味。
她对气味比较敏感，太冲的话会很难受。
她在涂。
顾F倒是没什么事了，在一旁懒懒地玩儿手机。
宋宋涂完，去洗了手，又去拿了测温计过来。
她拿着测温计走到客厅时。
莫名有些心酸。
两个病患。
宋宋走到他面前，举起测温计，嗓音压得凶，但还是软软的，“抬头！”
测温计的形状有点像一把手/枪。
顾F格外配合她的幼稚，不仅抬起头，还扯着唇，散漫地将双手举起，指尖夹着的手机还没来得及熄屏，亮着，明明一副投降的姿态，因他漫不经心的神情而让人觉得他才是胜者。
他懒懒地轻垂着眸，但眼尾轻往上挑，勾出一点恰到好处的风流劲儿。
胜者在逗她玩儿。
宋宋眼睫颤了颤。
手下慌乱地按下测温键。
滴的一声。
显示屏上出现红色的数字。
38°
宋宋凑近看了眼，再试一次。
依旧是38°
宋宋轻抿了下唇，担忧道：“怎么又高了？”
“是么？”顾F懒洋洋地抬睫看了眼，他面上的情绪不显，大概是从小常生病，就连难受的情绪也藏得很好，让人难以及时察觉，只会非常难受的时候，默默回到房间关上门睡觉。
宋宋去拿了药和温水过来，掰好，递给他，让他再吃一次药。
顾F接过她手心的药丸，塞嘴里，喝水咽下。
他吃了退烧药，状态也还没到要去睡觉的程度。
依旧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热水一边打游戏。
他在玩的那个游戏，宋宋看他玩过几次，是一个很简单甚至可以称得简陋的游戏。
设定很像金庸的小说，古代背景，角色从初入江湖又体弱多病的小弱鸡，到一路杀敌获得各种秘籍成为武林大侠，简陋是指人物以及关卡的设置，看上去幼稚又年代久远。
但游戏的背景图又格外好看。
是一副彩墨画。
大篇幅的使用热烈的红色。
无论是色彩的大胆运用还是构图都称得上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