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使劲拍车窗，车窗结冰，她手一瞬间没了知觉，嗓音带了点急切的哭腔，“哥哥？！”
她一边拍车窗一边急着掏手机。
直到看到，车里的人缓慢地动了下脑袋，她动作停下，眼睫轻颤了下，喊他，“哥哥？”
顾F一醒来就头痛地轻皱眉，听到她声音，还当是自己在做梦，恍惚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一边按眉心，一边摇下车窗，锋利浓重的眉眼在疲懒状态下显得格外淡漠，轻掀了下薄薄的眼皮看过来，点漆的黑眸深，带着点迟钝。
看到是她，顾F不自觉轻眯了下眼，喉结轻滚了下，嗓音沙哑，还不是很清醒，“宋宋？”
车窗摇下，能看出他脸色有点差，车内烟味重。
宋宋看他醒来，轻松了一口气，轻眨了下眼，“哥哥，你……你怎么在这？你……哪儿不舒服吗？”
顾F低垂着脑袋，反应两秒，都早上了，他立即捞过手机，开车门出来，黑眸看她，嗓音沙哑，“吃过早餐了吗？陪你……”
话说到一半眼前倏地黑了下，他轻闭了下眼。
雪细细密密地飘，宋宋伸长了手给他撑伞，看他脸色不对，连忙扶住他，嗓音慌乱，“怎么了？”
他很快恢复，脸上表情如常，“没事，起猛了下。”
宋宋摸他手，温度烫，眼睫轻颤了下，“ 怎么这么烫。”
顾F轻垂眸，看她牵着他的手，嗓音哑，随口答了句，“暖气儿打的吧。”
宋宋轻吸了下鼻子，又踮起脚尖过来摸他额头，他很配合地低下脑袋，让她摸，长睫轻垂着。
额头的温度也烫。
宋宋愣愣地看他，“发烧了，你生病了……”
外头雪飘，寒风刺骨，宋宋举着伞推他，有些不知所措，“外面冷，你快进去。”
顾F看她，轻垂着眼眸，站着不动，“那你呢。”
“我也进去！”
顾F终于肯坐进去。
一坐进去，就直接伸长了手，将副驾的车门一把推开，看她。
“……”
宋宋无奈，绕过去上车，嗓音有点慌，“是过敏了吗？”
顾F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今早上在京榆还有两个会要开，他看了眼手机，按了两下，还关机了，怪不得他能一觉睡到现在，他垂眸一边扯充电线充电一边稳她心神，嗓音沙哑，“不是过敏，就有点儿低烧，不碍事。”
手机开机。
跳出一堆未接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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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过去也赶不上了。
他先给特助回电话。
很快就接了。
“王浩，会推了，推到……”顾F嗓音顿了下，看一眼身边的人，“改线上。”
“要紧文件差人往这边送。没赶上飞机，还在临吟……”他说到这捂唇咳了两声，嗓音哑了点：“不用，没什么事……”
宋宋看他，“不行，要找医生看看。”
顾F看她一眼，又回，“行，你让人去云礼巷的院子，我等会到。”
“……”
他挂了电话，看她，“安全带。”
宋宋听他的话，下意识地扯安全带系，又顿住，“你还能开车吗？”
顾F轻扯了下唇，嗓音轻，“真没事儿，就半小时车程。你在车上，我不敢逞强。”
宋宋手心还记着他额头的温度，有些心慌，垂眸系了安全带。
他启动车子。
宋宋看他。
他脸色依旧不太好，神情还带着困倦的淡。
宋宋轻抿了下唇，嗓音软，“哥哥，你昨晚就过来了？”
他轻嗯一声。
“怎么不和我说？”
他平静地打方向盘，“你没说想我过来。”
宋宋眼睫颤了下，心倏地漏了一拍，看他，“你之前……和我打电话的时候，都已经在楼下了？”
他沉默着，没说话。
宋宋莫名有点鼻酸，轻声，“为什么？”
顾F依旧没看她，认真地看车前，下雪路况差，他这会本身状态也不好，这些天睡得最久的就是昨晚，她在车上，安全起见，不太敢怎么分心。
没看她，但却能察觉到她注视的视线，他喉结轻滚了下，哑声，“怕你哪一次说想我，我来不及见你。”
第091章
宋宋看他。
车窗生雾， 大雪纷飞，他侧颜清隽矜贵，黑眸带了点倦意，平静地目视前方， 长睫轻落下细碎的阴影， 锋利下颌于昨天夜里生出了点细碎胡渣。
“不是……很忙吗？”
这么忙还， 过来一趟。
就这么待在宿舍楼下给她打电话。
问她想不想他过来。
她说不想。
也从没说过什么。
和她说了晚安。
再默默地折返京榆。
如果不是昨晚上太累生病睡过头错过飞机。
是不是她都不知道。
宋宋轻抿唇。
红灯。
顾F缓慢地停下车， 侧首看她。
眼眸深， 映着车窗外清晨的雪色，很平静， 又恍惚轻起涟漪。
他嗓音低哑， 很坦荡，“嗯，但我好想见你。”
她眼睫颤了下，一瞬间觉得全身都发麻，像是被什么击中。
他说怕来不及见她。
他说好想见她。
宋宋轻别开眼。
他也不再说话。
沉默地开车。
到了地方。
宋宋看着，熟悉的巷口覆盖住厚厚的积雪，白茫茫， 变成半陌生的模样。
自那件事之后。
即使有书本和笔记落在这儿，她也没敢过来拿。
偶然有一次， 乘公交经过这， 隔着车窗匆匆一瞥。
都忍不住眼热。
顾F也跟着她看窗外，也觉恍惚，“还回来过吗？”
宋宋觉得今天她或许，不该上他车， 她轻摇头，开车门， “没有。”
车上备有伞。
宋宋自己的伞很小巧，撑不了两个人，他也没有让她一起撑。
两人各撑一把伞。
顾F撑着黑伞同她并肩走，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习惯生病的缘故，还是他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在各种重要场合伪装自己不让别人轻易看出。
不熟悉他的人很难看出他生病，他眼眸平静，除了脸色白点，神情不自觉淡漠外，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依旧高瘦挺拔，行事依旧沉稳，走路的气场依旧很强，甚至因为没什么力气去敛住锋芒显出几分上位者的表面温和，倒懒倦着舒展出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气。
他一边走一边接听电话，忙到不可开交。
宋宋看他，完全没办法将这时的他和病人两个字挂钩。
但她还记得车窗摇下时，他尚未清醒时难看的脸色。
还有雪地里，她触及他额头的温度。
巷子路很长。
如今同他再走，又有不一样的心情。
要说很久没见，也不是很久。
偏偏她浑身都为此轻微战栗。
空中安静地飘雪。
他讲电话的嗓音沙哑低淡。
到了院门口。
顾F垂眸一手撑伞，一手掏钥匙开门，侧身看她，先让她进。
宋宋进门。
过长廊，她按指纹开门。
进了屋。
他就这么站在玄关处又接了个电话。
宋宋看他。
都生病了还怎么忙。
察觉到她视线，顾F垂眸换了鞋，进屋，坐沙发上按着眉心继续和人通电话。
脸色不太好。
嗓音也很沙哑疲累。
像在说那个能源项目的事情。
宋宋不太懂这些。
但看他这样子，好像还挺棘手的。
她去吧台给他倒了杯热水过来。
轻搁在他面前茶几上。
顾F抽空轻掀了下薄薄的眼皮看她一眼，低声，“谢谢。”
倒是很给面子地将水喝光。
宋宋去给他找测温计，再回头人不见了。
她拿着测温计过竹林去后院找人，他在书房弯腰专注地看电脑，电话是没再打了。
顾F抬眸看她站在门口，招手让她进来，很配合地伸出手，让她测体温，宋宋拿着体温枪，轻滴一声。
电子显示屏显示温度。
38.9°
宋宋轻吸一口气。
顾F甚至都没看，他全程就只看了她一眼，伸出手给他，就又重新专注地看向电脑屏幕，另一只手握着鼠标轻滑动。
宋宋又重新测了下。
38.9°
她轻抿唇，眼眶有点发酸，看他，轻声，“都快40度了，你还说没事。”
顾F滑鼠标的手顿了下，开玩笑，“真没事，是不是坏了这玩意儿？”
没听到回答，他终于侧首看她一眼，看她握着测温计轻抿唇不说话，才放下鼠标，慢悠悠直起点身，长睫轻颤了下，黑眸带着点炙热的温度，嗓音轻，带着点哑，“关心我？”
宋宋将体温枪轻搁在他书桌上，没看他，“我关心你应该的。”
顾F喉结轻滚了下，说不出话。
他曾经拿这句话噎过她不知道多少次。
被噎回来才知道其中滋味。
是啊。
她关心他应该的。
他们之间，无论什么关系，就算为了不让崔姨担心难过，她也不可能对他坐视不理。
他淡声，“等会医生就到了。”
-
特助联系了周家在这边自己顶尖的医疗团队。
很快就赶到。
来了三个医生五个护士。
拎过来一堆东西。
乌泱泱围着他在客厅。
顾F淡定坐在沙发上，已经习惯这排场，不时懒懒地看一眼手机，接通两个电话，低淡地说上一两句，随人拿听诊器在他身上听，抽他的血，眼皮都不抬一个。
宋宋看那架势，心里莫名放心了点。
她去厨房，准备熬点粥给他。
之前住在这儿的时候，厨房里东西都是齐全的。
即使这段时间没来住，他也依旧让人定期过来清扫。
冰箱里新鲜的食材肯定是没有了。
但煮粥的食材还是有的。
她切了南瓜，熬南瓜小米粥。
熬好的时候，医生也看的差不多了。
说是没什么大事，应该就是最近太没休息好，压力太大，加上昨晚上吹冷风受寒。
剩下的等检查结果再说。
医生给他开了药。
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项，着重提了让他现在一定得好好休息。
宋宋将盛凉了点的粥端给他，“哥哥，喝点粥。”
然后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顾F看她，“你等会学校有事么？”
宋宋等会要去实验室，但是他这样，她请个假不去也可以。
“你有事儿就去干自己的事，中午过来就行，我等会要睡觉，不用你照顾。”
其实是顾F等会就要开个线上的会，时间已经定了，事情也急，他没法儿休息，这紧要关头他想休息也休息不好，怕她在这看了生他气，就想着干脆将人支开。
宋宋看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我还是在这吧。”
“不用，这样，留一个护……”顾F嗓音顿了下，在场的几个小护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显有点激动雀跃，但他很快改口，“留一个医生在这。”
给他看病的主任医师杭京是周放专用的私人医生兼好友，年轻有为，和顾F也算熟，刚听顾F在那打电话就知道他忙得不可开交。
他这个当医生的，交代归交代，但也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时间真就是金钱，按秒计的，市场瞬息万变，时机比什么都重要，紧要关头，慢一点就千差万别。
杭京心知肚明他是怕人小姑娘在这担心，要将人支开。
干私人医生这行的，拿钱办事，看病固然重要，但说到底顾客的需求才是第一位。
于是他这会刚交代病人要好好休息，立时就脸不红心不跳地跟着打掩护，“行，我留这照顾着，小妹妹你就放心吧。”
她确实留在这儿好像也没什么用，他要好好休息，医生也在。
宋宋轻抿了下唇，“嗯，那我中午再过来。”
杭京垂眸整理东西，随口接一句 ，“其实中午……”
就是个发烧，顾F现在体质好得很，吃点退烧药就差不多能好，让他多休息，他也不听，没什么好照顾的。
顾F喝粥的手微顿，抬眸不动声色看他一眼。
杭京也是个人精，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顾F从护士改口到医生的其中微妙，这哥哥妹妹喊着的，昨天周放才把自己妹妹咬破皮半夜喊他去打破风伤，装胃痛留人，这舅舅又是搞什么，怎么这破玩意儿还带遗传的。
折腾人不是。
杭京心里一阵吐槽，但脸上表情不变，也是很快改口，“中午你还是得过来一趟，我下午有个手术得走。顾总这高烧要是退不下来还听严重……不知道等会检查结果出来怎么样，你们做家属的也要多照顾着点。监督他吃药，多喝水，监测体温……”
宋宋在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头。
那认真的小模样，就差拿支笔做笔记了。
杭京一边说一边看她，忍不住想笑，怎么这么好骗啊，说个什么都信。
这小姑娘确实很可爱，又漂亮又可爱又乖，这谁不喜欢，他脑子不正经，嘴上一顿胡扯，“饮食方面也是要很注意，顾总本身就容易过敏，这种特殊时候就不要再外面吃了，最好就是自己在家熬一点清淡的粥啊……”
顾F看他一眼，见他不停，又轻咳了声，还不停，他只好出声，“行了。”
让她做这么多，要累死她。
杭京略带无辜地看他一眼。
怎么，这戏还过了？
顾F默默收回眼，胡乱地揉了下脸，继续面无表情地喝粥。
检查完，剩下的结果也要晚点出。
团队其他人拎着东西走了。
宋宋给杭京倒过来一杯茶水，礼貌道，“医生你吃早餐了吗？那儿还熬有粥。”
杭京坐沙发上看手机，闻言直起身，双手接她递过来的热茶，笑了下，“吃过了，谢谢。”
顾F看她，提醒道，“你自己还没吃早餐。”
宋宋轻点了下头，自己安静地坐到餐桌边上去喝粥。
杭京看她一眼。
这怎么两人关系怪怪的，看来还没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