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轻声哄她睡觉。
她也做噩梦。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总之好可怜的一副样子。
脸色白，梦里也哭，眼睫湿漉漉的，身子轻轻发着抖，有时往他怀里蹭，有时又害怕地推他，往一边躲，有时含糊不清地说，你快跑快跑……
顾F这时总是不忍心，会轻声将她喊醒。
阻止她噩梦的继续。
天色泛白。
她总算睡好一些，也许是真的折腾累了，沉沉睡了过去。
顾F没睡。
一直轻拍着她背，哄她好眠。
-
清晨8点。
顾F头痛到不行，温度依旧没褪下去，他短暂地睡了会，醒来就一直咳，咳到他压都压不住，担心扰她睡眠。
只好下床，出了房间。
他在客厅冲药，弓着腰，咳个不停。
咳到周放从书房里出来，“你怎么回事？”
顾F一直咳，咳到脖颈泛红，他微弓着腰，扶着吧台的手臂充血，青筋一根根暴起，没空应他。
周放看不下去了，连忙给他倒了杯温水，递他。
顾F接过，喝了两口，才平息了点，没有咳得那么凶。
周放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看他，对他这身体简直无话可说，他提一件正事，“那人你弄我弄？出在这地界上，我给弄了？”
顾F的脸色阴沉下去，只说，“你弄你的。”
周放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等会医生会来，我出去一趟。”
顾F嗯一声，将药和着温水吞下。
周放想起来点什么，对他没有好脸色，看他，“过年我要带人回去，老爷子打我戒尺你来替。”
顾F这会高烧又一晚上没睡，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先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疑惑道，“你带什么人至于老爷子要打你？”
周放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又一直这脾气。
能带上人回去过年，家里边高兴还来不及，纪奶奶估计都能高兴地骤园里头摆酒，怎么会打他。
顾F捂着唇咳两声，看他，“不是，你哪儿来的人？”
周放很坦然，“陈灿。”
顾F神情微愣了下，立即说，“行。我欠灿灿和你的。”
周放一想到这就没好气，面无表情地冷笑，“你当然欠我们的，没你我们早成了。”
顾F咳了两声，看他，“什么？”
周放懒得理他，转身回书房了。
-
宋宋这一觉睡到中午。
醒来脑子很懵。
顾F坐在床边，垂眸看手机，一只手上打着吊针，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缓慢地注入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中。
屋子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手机屏幕的冷光打在他脸上，显他神情格外懒倦淡漠。
宋宋侧首看他，顾F见她醒了，立即搁下手机，他抬眸，最后一瓶盐水差不多打完，他利落地扯了针头，看她，“饿了？”
宋宋撑着身子坐起来，嗓音有点哑，“怎么扯了？”
顾F垂眸将针头和吊瓶收拾好，咳两声，嗓音哑，“最后一瓶了。”
原本顾F不太乐意打针，觉得麻烦，但杭京说这样好得快点。
他就觉得也行，免得让她担心。
原本是在外头打的。
留了两个小护士在这，顾F让她们把药调好，吊水顺序告诉他，就让人走了。
怕她在房间里又做噩梦。
醒来他不在会害怕。
于是撑着吊瓶又进来陪她。
宋宋伸手，他顺从地低下头给他摸额头。
她手心还敷着纱布，只能用指尖感受他的温度。
温度摸着正常。
他将水杯递到她唇边，说，“退了。”
又轻声道，“喝点水。”
宋宋弯了下唇，听话地喝了几口水。
顾F伸手摸了下她脸颊，弯腰，帮她把鞋子摆好，“起床，吃点东西。”
-
吃过中餐。
这儿是周放的地方，他们得回自己院子里去。
昨晚上换下来的衣服没法要，被扯坏了，也脏。
顾F今早看了眼，将她口袋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让收拾卫生的阿姨给丢了。
这会让人送来了她的衣服。
还帮她把手机送了过来。
是她原本那一部。
不知道掉在哪儿了。
顾F让人给找回来了，丢失的包也找回来了，东西一样不少。
手机连摔坏了的屏幕也已经修好，送到她手上时满电，干干净净的。
宋宋昨晚上没有给导师回消息报平安，这会也没去实验室。
所以有很多未读消息和电话。
她手心裹着厚厚的纱布，指头破了皮，有好几个指甲都断了透着血色，还在那低着脑袋忙着一个一个回消息解释。
顾F看不得她再用她千疮百孔的手，直接从她手中抢过手机，看她，“能不能发语音？还是你说，我给你打字。”
“……”
最后消息都是由他代回的。
宋宋觉得他有点太夸张，她手只是受伤，但又不是断了。
虽然是有一点痛，但也没到连手机都用不了的程度。
她去装拿衣服的袋子。
又被他制止，“我给你穿。”
宋宋看他，脸红了点：“……那怎么行。”
顾F看她一眼，有些想笑，指了下她身上的睡衣，“你把睡衣穿里面，我又不脱你的。”
“……我、我，”宋宋我了半天，小声道：“是因为这个睡衣是灿灿的……”
他笑，“都穿过了还想着还给人家不成，等你好了，我们再一块儿好好给灿灿挑礼物道谢。”
宋宋点点头。
昨晚她睡着之后，睡衣衣袖往上蹭，露出纤细手臂上的淤青，顾F又看了眼她小腿，掀到膝盖，青青紫紫的。
所以这会人送过来的衣服都是宽松柔软穿脱方便的。
顾F给她穿毛衣，小心翼翼地卷起衣袖，“伸手。”
宋宋坐在床边，乖巧地伸出手。
顾F一件一件地帮她穿好衣服，连袜子都蹲下身给她仔细穿好，不让她动一点手，她头发压在外套里了，他都伸手给解救出来，又垂眸，温柔地顺了顺她头发。
顾F做完这一切，见她唇又点干，拿过一旁的水杯喂她喝一点水。
宋宋被他这么照顾，脸红了点，就这他的手，很给面子地喝了小半杯热水。
他喂她喝水很细心，像喂小孩子，手腕会一点点调整，不会喂太急也不会太慢。
顾F喂完，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唇上的水渍，莫名有种自己在养女儿的感觉。
他轻弯了下唇，伸手握住她手腕，牵她起身，另一手拎着她的包，手臂上搭着她的围巾，屋里这会温度高，怕她热，准备着等会出门再给围上。
“好了，我们回家。”
第097章
出了巷子， 司机开车在巷子口等。
顾F和她一起坐后座。
他神情倦懒，只半个小时的路程，握着她手腕睡了过去。
中途还醒来，接了两个工作的电话，
宋宋隐约记得自己昨晚一直在做噩梦， 但每次噩梦一开始就会被他察觉。他会直接将她喊醒， 会抱紧她， 会轻拍她的背， 低声叫她乖乖，说哥哥在， 再小心翼翼地哄她入睡。
她昨晚闹得他高烧也没能得到休息。
到了地方。
下起了一点氤氲的烟雨。
顾F撑伞， 依旧牵她手腕，伞面倾斜，护得很紧。
雨下得很细小。
像是世界蒙上一层流动的水雾。
巷子里有阿婆经过看到他们，打招呼，“哎呀，好久没见过你们了……”
宋宋轻弯了下唇，“阿婆好。”
阿婆在巷子口开了间杂货店， 就住在巷子里，之前他们住这时， 偶尔在巷子里碰到会打个招呼。
阿婆看到伞下宋宋额头和脸上的伤， 惊讶，“哦呦，这脑袋是怎么回事？”
阿婆说着，眼神瞬间就有点不对， 皱眉，犀利地看向顾F。
顾F在和人通电话， 对此毫无察觉，见人看他，还点了下头，“阿婆好。”
宋宋一看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阿婆，这是我不小心摔的。”
好在宋宋脖颈上的掐痕被围巾给遮挡住了，额头和脸上的伤挺像摔的，不然真是说不清楚，阿婆见她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摔成这个样子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家里啊有那个药，对伤口很好的，你要不要啊，我等会给你送过来。”
宋宋摆摆手，“不用啦，我们家里有药，谢谢阿婆。”
寒暄过后。
顾F也挂了电话，垂眸纳闷，“说什么呢，她干嘛那么看我。”
宋宋还以为他没看到人看她的眼神呢，笑道，“阿婆以为你打我。”
顾F觉得荒唐，“我哪里舍得打你。”
他巴不得她身上的伤都能受到他身上。
十倍百倍千倍换给他都行。
宋宋也觉得这事挺好笑的。
倒不是他嘴里说的舍不舍得。
就顾F的性格，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对女孩儿动手。
“也是，我打你还差不多。”
宋宋开玩笑地说完，才想到自己好像真打过他，上次，在她房间，直接甩了他脸一个巴掌。
她当时用了很大力气，还打挺重的。
宋宋不好意思地轻抿了下唇。
顾F看她这样也想起来了，不在意地笑，垂眸看她，“等手养好再打。”
-
回到院子。
宋宋让他去睡觉。
他应着，但一直没有去睡的打算，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又回到她身边。
宋宋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她现在这个手，还有一身的伤，也没办法再去实验室帮忙。
好在实验室的导师和师兄师姐都很照顾她。
昨晚上的事，在学校里一点风声都没有露。
中午她请假的时候，说家里临时有事要回去，收尾的工作没办法再做，他们也没说什么，还祝她假期愉快。
她的手这样。
除了自己去洗手间之外。
顾F连张纸都不让她拿。
她真的不知道能做什么。
让他量了下/体温。
没再发烧。
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
宋宋看了会，见他还没要去睡觉的意思，于是侧首看他，他没骨头地陷在沙发里，脑袋微微垂着，没看电视，手上还握着她手腕，神情倦懒地轻垂着眼，困到有些面无表情。
她眼睫颤了下。
才意识到他不是不去睡觉，是不敢去睡。
宋宋喊他，“哥哥……”
顾F立即抬头看她，黑眸深，嗓音带着点倦意的哑，“怎么了乖乖？”
宋宋手指轻握住他的，轻晃了晃，“我困了，陪我去睡觉好不好？”
顾F想到她昨晚确实没怎么睡好，说让他陪，估计是还不敢一个人睡觉，他起身，“好。”
走到后院。
顾F看她，询问道，“睡我房间么？”
宋宋点头。
他依旧帮她脱衣服，脱到只剩下里面的薄睡衣，又帮她脱袜子，换上柔软的睡眠袜，抱她上床，给她捻好被子。
又出去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温着，拿了个真丝眼罩过来，小心翼翼地拨开她头发，给她戴上。
做完这一切。
他才从另一侧上床。
床很大，他挪进点。
温度贴近，顾F握住她手腕，指腹轻蹭了下，“要抱吗？”
其实他不怎么敢抱，她身上有淤青，他昨晚上也没仔细查看，有些怕自己睡着了不注意会碰到。
宋宋也怕自己等会睡不着乱动，或者去洗手间，会影响他睡眠，毕竟她睡了一上午，现在不怎么困，但说不让他抱，又怕他不高兴。
于是将眼罩摘下，轻凑过去，亲了下他脸颊。
又退回来，刚想说话。
顾F就以为她这举动是要抱，伸手过来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手臂轻横过她细腰，手心轻扶着她背，眼眸笑着，昏暗的光线下，眼尾往上挑的那点弧度很勾人。
宋宋轻挣扎，脸有点红，“不是，不要抱……有些热。”
顾F连忙又放开手。
宋宋想让他好好睡一觉，于是说，“你手机静音了吗？”
顾F嗯了一声。
嗓音已经有了倦意。
宋宋将眼罩戴好，转过身不看他，“好，我要睡觉了。”
顾F又嗯一声，过一会，呼吸逐渐平稳，就在宋宋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他挪过来点，迷迷糊糊地伸手过来，轻抱住她腰。
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
宋宋原本是不怎么想睡的。
只是想让他安心睡上一会。
可是被他这么抱着，属于他的气息呼吸就烘在身后。
很温暖。
窗外烟雨朦胧。
院子宁静，只剩细细的雨声。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睡着的。
睡得很好。
什么梦都没做。
两人一觉就睡到暮色降临。
临近傍晚，雨停了，天色如洗，想是上好玻璃种水的整玉，清澈又透亮，云层氤氲，晚霞灿烂，又染红半边天。
还是顾F先醒来。
一醒来就下意识看她。
宋宋的小脸埋在他怀里，额头贴着纱布，戴着真丝眼罩很乖地睡着，脸颊因为熟睡染上潮红，黑发凌乱，发尾有几缕从他衣领钻进去，蹭在他心口，细细密密的痒。
顾F垂眸，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
才伸手去看手机。
已经6点了。
他订好餐，等了一会，才喊她起床，“乖乖，别睡了。”
宋宋睡得正好，不肯醒，脸在他怀里轻蹭了蹭。
顾F心都软了，低头看她，看到她雪白脖颈上的一圈青紫，不忍心再喊。
但又怕她饿坏。
今天到现在才吃了中午那一点粥。
而且再这么睡下去，又怕她晚上不好睡。
于是等了会，还是喊她，嗓音轻而缱绻，“乖乖，起床了。”
宋宋又往她怀里蹭了下，哼哼唧唧了一声，撒娇似的，听不清在说什么。她睡着了好像很喜欢往他身上蹭，和他很多年前，养得那只布偶猫好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