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闪过些许模糊片段,
盛棠喉咙突然有些痒,抿唇咽了咽口水,想起那夜在门边,她咬上伏寂伤口,牙尖透过布条尝到的一点血气。
现在回想,那血气似乎没有腥味,只透着香甜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盛棠回过神,赶忙摇了摇脑袋。
她又不是吸血鬼,怎么会觉得血是香甜的。
“宗主,”迎面快步走来一人。
“荒界传来消息了。”
盛棠神色微变,接过对方手中的卷轴。
荒界,魔宫地牢。
“招招招!我全招!”
负责逼问的魔将,还没扬起鞭子,凶神恶煞,威震四方的苍翼魔尊,已经把嗓子都喊劈叉了。
本以为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都是白费功夫的魔将沉默了。
好歹是称霸荒界数百年的魔尊,不能坚持几回合吗,路边小妖都是挨两下才屈服。
贺余感受到魔将的无言,心底嘁了声,面子有什么用,他可不想体验皮开肉绽的滋味。
南冥王和北玄王之前和气,现在到了瓜分魔尊势力的时候,气氛微妙,明争暗斗的厉害,但又未直接撕破脸面,处在一种风雨欲来的僵持中。故而,之前大殿惹怒他们的贺余还活着,甚至今日才被揪出牢笼。
来的是北玄王的人,想要从他这得到点突破。
还有,魔宫宝库里的宝物,为何不翼而飞了。
“我哪里知道,”没了鞭子威胁的贺余,一脸愤怒,“谁把本座的宝物偷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魔将静静看着他,半晌用鞭子抽了下他。
贺余顿时气炸了,他都说了配合......
欸。
不疼,鞭子抽在了腕间镣铐上。
贺余眼珠一转,与魔将对视了眼,地牢里顿时响起可怕的鞭打声和魔尊淡漠不屑的嗓音。
“本座一生征战,伤痕无数,岂会怕这小小鞭刑,你没吃饭?力道大点!”
地牢里其他被关押之人都惊呆了。魔将是北玄王手中的大将,人称活阎王,他们都在魔将手中吃过苦头。
魔尊不愧是魔尊,虽然有时发疯,但不疯的时候,即便身为刀俎,也是充满了王霸之气。
抽了数百鞭,众人只见贺余奄奄一息的被拎回了牢笼。
回到草垛,贺余慢吞吞打开手掌,里面是个熟悉的玉简,他被束缚的灵力,顺着被鞭子抽开的镣铐裂缝,成功溢了出来,输入玉简。
“呜,哇。”
在合欢宗的盛棠,听到熟悉的呜咽,得知他没事,放下心的同时竟有些不厚道的想笑。
“我听说你在大殿拳打南冥王,脚踢北玄王的事迹了,所以,为何没走成?”
贺余提及都是泪:“有人提前做了我要做的事,我成了闲人,闲人没资格魂穿......”
盛棠隐隐明白了,当务之急,是把贺余从里面救出来,但她也没那么大能耐,打通魔将把玉简交给对方,已经是北玄王身边合欢宗故人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你不必管我,”贺余知道她心中所想,当即道,“我有件更要紧的事,需要你帮忙。”
盛棠眨了眨眼,听到贺余惆怅道:“帮我去天清宗打探伏寂的情况。”
盛棠没想到他自身难保,还惦记着大反派:“你太尽职了。”
贺余叹口气。
不是他尽职,而是这对他太重要了。
他身为暗自相助伏寂,助其在大道争锋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守护者,倘若最后能成功,自己也会得到丰厚无比的奖励。要是失败,他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结局比变回大道的作死系统也好不到哪去。
故而伏寂的安危至关重要。
过两日,就是月圆之夜,是伏寂变强同时也是最弱的时候。
这些本是伏寂的命数,无需他操心,加入企鹅君羊伺而贰儿武九一似七每日追更最新完结文但自从上次突然突破,伏寂命轨已经变了,现在连作死系统都不敢保证,伏寂一定能安然渡过每个劫难。
说不定蝴蝶效应,月圆之夜,他就直接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杀了。
倘若如此,他也要收拾收拾,与盛棠道别了。
意识到严重性,盛棠放下玉简后,就派人去天清宗打探消息了。
前去执行的影卫听到伏寂这名,有些茫然,回忆了遍天清弟子中翘楚的名字,发现确实没有。
虽然好奇宗主为何对个不知名的小弟子感兴趣,但影卫并未多言,迅速离开了。
盛棠下午没闲着,昨日身体不适,在雪顶山将合欢玉交给墨听白,匆匆寒暄几句就走了,
午后,她在避风亭约见了对方。
老妖帝将陨,底下子嗣都对帝位虎视眈眈,这个节骨眼,谁能从合欢宗宗主手中拿到另枚玉钥,无疑能令老妖帝大悦。
盛棠相信,墨听白那些兄弟姐妹,已经开始筹划怎么从她这夺走玉钥了。
只有墨听白,老老实实光明磊落的来——借。
他不是为了帝位,而是真的想帮老父帝实现毕生所愿,这也是老妖帝众多子嗣中,最疼爱他的原因。
盛棠饮了口茶,看着对面一脸期待和诚恳的人,同样真诚道:“六殿下,不是我不借,玉钥不在我身上,宗主之位其实是我暂代的。”
墨听白露出惊讶之色。
暂代?
从未听过这风声。
盛棠接任合欢宗宗主之位,是祟音一手操办的。
诸界各方势力,都收到了来自祟音的传信,信的内容很简单,盛棠是他看中的人,现在要接替他成为新一任合欢宗的宗主。
“见她如见吾,”
意思是,谁要和她过不去,就是和他祟音过不去。
月音仙子上次如此大动静的传信,还是诸界大佬为她决战紫荆之巅,打成一团,导致各方动荡的时候。
可见其对新宗主的重视程度。
故而无论是合欢宗内,还是宗外,众人都没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新宗主起轻慢之心。
冷不丁听到盛棠如此说,墨听白惊讶之后,理解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还是得去找月音仙子。
“盛宗主可知仙子现在何处,”
盛棠沉默了下,她是为数不多知道祟音踪迹的人。
“仙子这会......”正在你们妖界风流快活。
盛棠含蓄道:“要不了多久,你应该就能听到他的消息,”只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是他。
墨听白不疑有他,见盛棠有问必答,很是感激,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什么。
他鼻尖轻动,环顾四周不见身影后,神思不定的向盛棠告辞。
回到住处,墨听白合上门,转头就看到坐在椅上,一手拎起茶壶的墨诀,“七弟,你怎么来了。”
墨诀倒着茶,直截了当道:“把合欢玉坠给我。”
合欢宗镇压着个万古大妖,妖族中人,踏入这地界便会感受到大妖的压迫力,尤其是些宗内重地,有用巨蟒妖血制成的结界和阵法,寻常妖族根本难以靠近。
玉坠是合欢宗信物,妖族好中人戴上它,才能消除这些影响
墨听白猜到墨诀想要玉坠的用意,皱眉道:“你去合欢宗重地做什么。”
墨诀饮了口冷茶:“还能干什么,找玉钥。”
墨听白脸色瞬变:“怎可如此行事,不问而取是为盗,何况玉钥不在......”
“行了,”墨诀不耐起身,“你真相信那宗主的鬼话,搪塞你罢了,玉钥纵使不在她身上,也一定在合欢宗内,月音仙子不可能带走。”
墨听白皱眉:“你说的若是真的,盛宗主为何骗我。”
墨诀不愿与他废话:“给不给。”
墨听白知道他想做什么,自然不给,墨诀转着茶盏,看着他冷笑了声。
*
趁着精力旺盛,盛棠在紫烟山,修练了一下午的法术。
紫烟山位于合欢宗东面,环境优美,灵气充沛,以前是祟音修行之地,山内还有天然温泉,修行累了能去泡上片刻,盛棠很喜欢这。
祟音幻术独步天下,传授她的也多与幻术有关,盛棠睁眸对着水镜,在周身紫气环绕中,修习幻术。
今日天色好,黄昏之际,天边一片金灿。
结束修行,盛棠走到温泉池边,半山腰泉池大大小小十来个。
紫烟山周围有结界,没有她的命令也无人敢来,盛棠褪了鞋袜,坐在一座小泉前,将玉足放到温热的泉水,上半身慢悠悠的在泉边躺下。
揉了揉酸涩眼眸,盛棠从怀里取出从分派拿到的合欢秘术,找到了原主对萧楚润使用的夺阳大法。
盛棠看着配图,眉梢狠抽了下。
分派就是狂放,合欢本宗的秘术偶尔几张配图,都十分含蓄,只有两人相贴的大概姿势。
看了两张,盛棠忍不住捂了捂眼。
她没入温泉池的双脚,不自然的晃动起来。
一片寂静中,女孩在水面落叶和花瓣中若隐若现的精致玉足,连圆润白皙的脚趾,都染上了一层粉意。
坐起身,盛棠找叶片把图遮住,才继续看下去。
看了小半时辰,盛棠起身,裸着脚走到另个大温泉池边,熟练的将外袍放在玉石上,她穿着件淡红色的单衣,卷起袖子正打算下池,想起颈间还挂着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红绳,犹豫了瞬没有取下。
也是这时候,盛棠察觉到不对。
两道风刃从侧方袭来,快的不可思议,盛棠翻身急退,堪堪躲过还未反应过来,迎面一道阴寒风刃,从她颈侧呼啸而过。
盛棠脖颈一凉,若非本能侧了下,已经被风刃割破喉咙。
与此同时,暗处的身影露了出来,但他动作极快,盛棠甚至没能看清面容,对方已经收掌逃了。
盛棠第一次被突然袭击,与死神擦肩而过。
见对方走了,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她理智的没有去追,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
这一摸,发现少了什么,盛棠回过神,看向身影消失的方向。
“......”想骂人。
月上枝头,一道身影攥着黑色布袋,飞快穿梭在紫烟山。
被合欢宗宗主这般宝贝着,连泡温泉都不肯摘下的东西。
十之八九,就是玉钥了。
墨诀想到少女生疏艰难的应对,眼底露出嘲讽之意。
那灵力的运用,像个初学者,要是身体本能反应不错,已经死在他的风刃之下了,吓得连追都不敢追。
没想到这么轻易到手,墨诀嘴角弯了弯,朝远处掠去。
就在这时,一条银白长绫拦在了他前方。
“喂,”女孩冷冰冰的嗓音,随即在他后方响起,“把东西还给我。”
墨诀皱眉,方才盛棠的速度可没这么快。
不过无所谓,她不是他的对手。
墨诀判断的不错,倘若是平时,盛棠绝不是他的对手,但昨夜刚大补了番,体内龙血还未消化完,浑身都是劲。
此刻缓过气来,又知道绝不能让他把东西拿走,必然用尽全力。
何况,她只需要拖住他,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会吸引人过来。
墨诀亦知道这点,故而只管甩开她,后来发现甩得了一个,甩不了二个召星绫,便落地与她打了起来。
但越打他越察觉不妙,盛棠身上竟隐隐透着强大的龙气,而且灵力好似用不完,没有枯竭的时候。
他一时不察,甚至被盛棠打伤在地。
这边动静已经引来了注意,有人赶来了,墨诀脸黑了下去,身上光影一闪,化成原形,直接朝盛棠反扑去。
月下狼嚎的声音,响彻合欢宗。
嚎叫下,盛棠低呜了声,险些疼哭起来。
她还没被狗咬过,先被狼咬了。
墨诀咬住盛棠细白的小腿,废了她的行动力,冰冷的狼瞳盯着脸色瞬白的人。
这一眼,倒是让怒火中烧的盛棠,找到了时机。
她眼底紫气一闪,抓着对方耳朵,凑近对上了狼瞳。
墨诀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秒,便发现视线中的人变成他的老父帝,嘴里叼着的少女纤细小腿,变成长满狼毛的腿......
“放肆!”老妖帝厉喝。
墨诀吓得一抖,下意识松开嘴,待回过神发现中了幻术,视线恢复清明,黑色布袋落回了女孩手中。
与此同时,远处数道身影飞奔而来。
意识到今夜只能作罢,墨诀化成人形逃走,盛棠想追,腿伤疼的在原地动弹不得,催动召星绫的灵力也弱了下去。
眼看对方要逃之夭夭,盛棠眼尖的注意到,他逃窜的方向出现个熟悉身影。
“快拦住他,萧楚润!”
察觉树影下黑衣少年的气息,墨诀下意识停住脚步,眉头拧了起来。
但对方似乎没有拦他的意思,听到这声,眉头疑惑的皱了下,随后只淡淡睨了眼他。
墨诀被这一眼看的极为不舒服,仿佛对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妖,透着蔑然。
不悦归不悦,墨诀没有犹豫,立即逃向远处。
浩浩荡荡的人群,随即赶来:“宗主,你没事吧。”
盛棠面无表情。
她很好,就是想把装着小白片的布袋扔到萧楚润脸上。
他竟然让想抢他母亲遗物的狼妖跑了!
他是真大度!真圣父!
盛棠气的腿上咬伤都忘了,想过去揍人,不过还没动作,便被宗医按住,仔细的检查伤口。
一旁绵云哭的梨花带雨:“宗主疼不疼。”
盛棠不疼,气饱了。
其实倒也真的不怎么疼,突破之后,她体质好了许多,就被咬的时候感觉到疼,这会缓过来,只隐隐作痛。
宗医很快的给她敷好药,松口气道:“幸而咬的不深,宗主养几日便好了。”
盛棠有些意外,想起对方眼神,分明是想咬断她骨头的。
墨诀确实想咬碎她骨头,不过,她血肉之中的龙气,把他齿间力道卸了几分。
盛棠不知道这些,此刻也无暇细想,她将布袋挂回颈间,远远看了眼树影下的伏寂。
好像压根没觉得这布袋是小白片,少年神色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宗主,我扶你起来。”绵云耸着红通通的鼻尖。
“宗主行动不便,我来背宗主吧。”负责守山的门徒自责道。
“还是我来吧。”就近的侍从弯腰,想要将地上受伤的宗主抱起来。
“不必了,”
盛棠黑着脸,抬手朝树边的人指去,冷声道。
“让他来。”
话落,她咔嚓一下,捏碎了腕间戴着的小白片模型,一言不发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