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得道不是那么容易的,萧楚润走的还是悯生之道,注定了要遭受这些磨难。
都是假的!
中咒了而已,可不能被迷惑了。
盛棠清醒过来,摇摇头,低声道了句“不疼了”,接着往床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伏寂担心碰到她受伤的地方,不由一抬手,暖呼呼的身影就带着被子挪了出去。
怀里顿时变得空落,他眸光一暗,下意识要将盛棠捞回来。
额间咒印微亮,脑海中自然浮现出的念头,让伏寂手指蜷了蜷,最后沉默地抿紧唇。
他那么喜欢阿棠,从小一起长大。
怎么能任由自己的心意,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
他应该百分百对她好,什么都由着她,对她言听计从才对。
伏寂望着枕边一抹不属于自己的青丝,捻起放在鼻尖,轻嗅了嗅。
透着清甜的熟悉气息。
不会错。
他虽失忆了,却记得她的味道。
伏寂黑眸透着澄澈的光亮,微凉的指尖,兀自把玩着柔软的发丝,时不时低嗅一下。
待夜深人静,盛棠传出轻浅均匀的呼吸,他目光落在她受伤的地方,眉眼的温和散去,面色冰冷。
*
纪裕带着师弟师妹闯入城主府,没一会,被轰了出来。
管家提着青灯笼,面无血色地站在府门台阶上,望着一群年轻面孔,拂袖呵斥。
“我知道天清宗是当今第一大仙门,城主府得罪不起,可深夜擅自闯入,尔等未免太过张狂了。”
纪裕持剑立在前端道:“我等无意冒犯,见贵府鬼气冲天,担心有人遇害才闯入府中,亲眼目睹了府内百鬼夜行,望王管家与廖城主禀报,若无力降鬼,我等可助一臂之力。”
“什么百鬼夜行,荒谬,”王管家面色阴沉。
“近日关于府内,确实有不实传闻,没想到天清宗竟听信这些谣言,廖家本就行召灵问鬼之事,倘若真被鬼灵困扰,传出去不是贻笑大方,纪小道友莫要空口污蔑了。”
“再者,就算真有此事,也是廖家的事,与天清宗没什么关系吧,少多管闲事。”
王管家冷笑,话落摆手,让下人将纪裕等人轰走。
“砰——”
沉重的府门被重重合上。
门外天清宗一群弟子,气得不轻。
他们是长老派来的,青冥城最近失踪了好些人,同为上仙门的凌霄宗弟子,都无故消失了几个,加上有人向天清宗求助,请求彻查青冥城城主府,信上说有人在府内修炼邪术,引来鬼邪。
天清宗作为正道魁首,一直担负着降妖伏魔,维持修真界秩序的责任,宗内弟子也以此为傲。
他们头一次遇到这般睁眼说瞎话,不配合还倒打一耙的。
几个面容青稚的弟子,吃了闭门羹,甚至想撂挑子不干了,让恶鬼把这不知好歹的管家和府邸下人们吞掉算了。
纪裕脸色也有些难看,望着紧闭的大门,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潜入府邸。
“等明日,我们再来拜会廖城主。”
一行人离去。
没多久,朦胧雨幕中,伏寂出现在城主府外,下颌微抬。
略一分辨空气残留的气息,他睫毛冷冷掀起,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驱赶完仙门子弟,王管家提着青灯走进暗道。
暗道极长,走了约小半时辰,暗道尽头已经离城很远,在一座僻静的山洞中。
山洞极大,将整座山掏了个空,高耸的石壁间都是密密麻麻的铁牢,中间高台设有结界。
结界内,盘膝坐着个锦衣男子,周围环绕着诸多纸人。
管家放下灯,站在台下恭敬的行礼道:“城主,都赶走了。”
廖薛睁开眼,指了个铁牢,里面有炼制好的阴童。
修炼鬼灵邪术,有个大补之物,就是至阴之血,无奈这种至阴体质极其寻到,廖薛便想了个办法,亲手炼制。
王管家跟在他身边,有时也能享享福。
“喂!混账,放开那小孩,你们快住手!”石壁间一个牢笼里,传来愤怒的声音。
凌赫又急又怒,使劲拍着铁杆,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眼瞧王管家带着刀碗,身影没入那铁牢,他怒不可遏,又无能为力。
身为堂堂凌霄宗少主,轮落到这地步不说,还眼睁睁看着邪修作恶,凌赫一双眼睛都瞪红了,死死盯着那昏暗的牢笼。
就在他绝望之际,王管家从牢里出来了,只不过是被掐断脖子拎出来的。
拎着他的身影修长,从昏暗光线中走出,露出一张俊美狂戾的面容,眼神冰冷地望向高台。
“就是你。”
盛棠睡得并不安稳,半夜被冷醒。
寒毒发作,伴着控制不住的嗜血欲,让她呼吸急促,被褥下的身体微微颤抖。
“宿主,”福宝担忧的声音传来,“任务还有几日,你别硬撑,萧楚润体内有一缕离火,压制寒毒要紧。”
盛棠含混不清的“嗯”了声,发现福宝说话流畅,没有受到屏蔽。
她侧头望了眼。
不知何时,她整个人睡在了床榻中央,靠里边的地方没了身影,只有个空空的枕头。
伏寂不见了。
窗外天光暗淡,离天亮还有些时辰。
盛棠灵力绕着体内循环,试图产生些暖意,无奈在数一数二的冰蚕毒面前,这些热量都是杯水车薪。
她喉咙也干渴得厉害,浑身上下哪都不适,好似失去了生命本源那般难受。
盛棠想出去找人,捉回来咬一下,还没起身,头晕目眩地倒了回去。
她呼着寒气,视线一片模糊,正难受得不知所措时,嗅到了一抹残留的血气。
喉咙微痒,几乎下意识泛起了暖意。
*
青冥城外,一座沉寂在夜幕中的高山上空,轰隆一声巨响。
一团雷火从天而降,贯穿了整座大山,宛若天罚。
天地被映得一片赤红。
山洞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味。
凌赫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脚踩在城主胸膛,冷脸碾了碾的黑衣少年。
白茫茫的纸片,在他周身雷火中化为灰烬。
什么恐怖修为。
瞧着和他差不多的年纪!
修真界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以前为何闻所未闻。
被伏寂踩着的廖城主,已经变成了焦尸,只有半口气残喘着,唯一有些亮光的眼睛露出惊恐眼神。
雷火克鬼邪,这少年简直是他的克星。
伏寂一刀扎在他手臂,狠狠划了起来,廖薛已察觉不到痛意,对上那双冷血得宛如野兽眼睛的黑眸,却从心底浮现出了一种恐惧感。
污血从烧焦的皮肤中淌了出来。
伏寂察觉到污血中混杂的阴气,眉头一皱。
不知喝了多少阴血,继续喝下去,就算不杀他,这人也迟早变成见不得光的鬼物。
骨子里的恶劣作怪,伏寂甚至考虑放过对方,就让其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不过,他最后还是一刀解决了对方。
这人让他感觉到危险了,尽管这危险不是针对他,可比直接对准他,更让他夜不能寐,心情躁郁。
伏寂丢了刀,正打算离开,石壁间传来拍杆的声音:“道友好,在下凌赫,兄弟贵姓!”
伏寂瞥了眼,漠然地走了。
在铁牢里的凌赫傻了眼,难以置信地伸出尔康手招了招。
好歹帮个忙,把他和其余人放出来再走啊。
*
夜空还飘着丝丝细雨,伏寂乌发被润湿了些。
他沐浴换了身衣裳,才悄无声息回到房间。
客栈的上房空间很大,陈设也极好,床前有座宽大的屏风遮挡,伏寂缓步过去,听到屏风后方窸窸窣窣的动静。
意识到盛棠是醒着的,伏寂看了眼手中的伤药,绕过屏风,朝床榻望去正要说话。
视线一顿。
他之前睡觉的位置,蜷着个纤瘦熟悉的身影。
宽敞的床榻间,少女只占了个小片地方,盖着被褥,如墨青丝铺散在枕边,凌乱中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她背对着床边,弯腰似乎正抱着什么,脑袋微微蹭动。
从伏寂的视角,看不到盛棠抱着何物,但在她颈部贴着的地方,看到了一角熟悉的衣料。
她抱在怀里的是他的衣物。
她在用脸颊轻蹭,感受他的气息。
伏寂脑海空白了瞬,随即身体各处像被点燃了火,一刹那,血液止不住沸腾起来。
他急促的喘了口气,睫毛低颤了颤。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寒意,让他稍稍冷静了些,握紧伤药走到床边。
盛棠手指抓着件单衣,苍白脸颊埋在衣物里,眉头微蹙,竭力嗅着丝丝残余的血气。
这时,一抹阴影覆在了眼前,更浓烈和灼热的血气笼罩而来。
盛棠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想要找到气息来源,正寻觅中,一只手捉住她白皙的下颌。
伏寂指尖抬起,帮了她一下。
盛棠长睫颤了颤,透过狭窄模糊的视线,对上了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眸。
“你在做什么。”眼眸的主人嗓音喑哑。
盛棠喉咙微动,抬手想要将他拽下来,落在宽肩的手指却用不上力。
好在伏寂从善如流地俯下了身。
温热熟悉的气息覆盖了来。
眼前冷白皮肤下,翻涌着炙热的血气,盛棠没有过多犹豫,张嘴一口咬了上去。
伏寂吐息骤地一沉。
喉结滚了滚。
颈间传来了微末痛感,后知后觉,盛棠是在咬自己,伏寂神色露出些许茫然,但很快便配合地扶住她脑后,压进了自己颈间。
不知是激动还是冷的,女孩在他怀里轻轻战栗,浑身上下连发丝都带着细颤,泛白的指尖只有微弱力道,也在努力抓着他。
像对他充满了渴望。
伏寂呼吸微烫。
半晌,他手掌扣住盛棠的腰,稍一用力,把人往怀里贴严实了,紧绷的下颌线沿着盛棠软发蹭动,眼神发暗。
她是想和他双修了吗。
第33章
如愿以偿的盛棠吮着牙尖探到的鲜血。
混在血液里的离火焰气, 顺着喉咙在体内扩散,驱散了冰蚕带来的寒意,冷到失去知觉的盛棠, 微微喘息, 逐渐恢复过来。
迷迷糊糊间, 她停了下来,感觉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
发丝轻动, 一道阴影从眼前落下,顷刻有热气呼在颈畔, 似乎在试探什么,轻碰了碰她脖颈皮肤。
一阵酥痒。
盛棠不自觉躲了躲,又被捉了回来。
一道微暗的眸光落在脸颊,她恢复血色的嫣红嘴唇, 微微一软。
有点痒。
视线模糊昏暗, 看不清是什么, 盛棠朦胧的意识, 感觉自己像被只小动物轻碰了下。
那种趁主人睡觉,偷偷摸摸凑来脑袋亲近的毛绒绒。
就是没有软毛的样子。
盛棠睫毛抖了抖,带着这点疑惑偏偏头,睡了过去。
次日,盛棠睁眼醒来。
一截修长的脖颈映入眼帘, 伴着少年颈部,一圈轻轻浅浅的牙印。
些许记忆涌来,盛棠心头一咯噔, 红脸闭紧了眼, 准备装睡。
以伏寂现在的认知,恐怕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吸血。
不会把她当嗜血的怪物了吧。
盛棠思绪乱成一团, 正思忖要不要补个设定,让伏寂以为吸血是正常行为,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盛棠这才注意到,腰后放了只手,自己是被伏寂抱在怀里的。
他们离得很近,几乎是贴着的。
隔着单薄衣料,属于另个人的温度传了过来,在秋末寒凉的早晨,她腿微微一动,察觉到抹近在咫尺的灼意,比寻常暖炉还烫。
“醒了么。”微哑沉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盛棠一瞬紊乱的呼吸被他捕捉到,伏寂手掌松了些,想看怀里的人,目光还没扫到。
盛棠埋头往外一滚,卷着被子翻了身,只留了个后脑勺对着他。
伏寂一夜未眠。
抱着柔软的身躯,他心头像有团火在烧,浑身都紧绷着,又舍不得放开,只有时不时对着盛棠白皙的脸颊、颈间,本能的蹭蹭亲亲,缓解些燥热。
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人醒来,被丢了个冷冰冰的背影。
不明白为何昨晚那般粘他的人,醒来就变了模样,伏寂想把盛棠捉回来,余光看到她耳朵尖,充满了红意。
伏寂愣了愣,手指缩了回来。
阿棠在害羞。
盛棠面红耳赤地往被褥下埋了埋,努力回想,自己除了吸血有没有做其他事。
许久她将被子一掀,以迅雷之势盖住伏寂,身姿矫健地翻下床,披上外袍逃也似的跑了。
记起来了,是她昨晚先抓着他不撒手,时不时咬住颈肉,吸点深入骨髓的血气。
他好像会错意了,还给了她回应。
老老实实抱了她一晚上,是在等她醒来双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