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逝◎
林鸢很开心, 看来爸妈有和好的迹象,用筷子扒饭的速度都快了点。
不小心吃得太急,她噎到了, 朱萍立刻伸手过来, 帮她拍了拍背, 没好气地道:“烟花就在那儿,又不会走, 吃好了再出门。”
林建宏也道:“是啊, 园园别急。”
“好的。”林鸢乖乖应道。
不消一会儿, 吃完晚饭后,他们一家人出门,林鸢抓了抓掌心, 一只手牵上林建宏, 一只手牵上朱萍,低声道:“爸爸妈妈要和好。”
朱萍狐疑道:“嘴里念念有词的,念咒语?”
林鸢猛地摇头, 而后, 想了下, 心满意足地道:“希望咒语会生效。”
朱萍不懂她的心思, 摸了把她的脑袋, 叹气。
他们家离中心广场很近,没多久便到达目的地。周围栽着挂满灯光的高树,五光十色,极为幽美。外围已经站满了数十排人,都在仰视天空, 等待烟花绽放的时刻。
林建宏说:“我们没来晚吧?”
林鸢等了会儿, 见妈妈没理爸爸, 只好自己回应道:“没有没有,爸爸时间掐得很准。”
林建宏有点无奈,但还是欣慰地笑了。
女儿夹在他们中间挺不容易的。
须臾,广场上忽然升腾起一束流星般的火焰,旋即,层层展开,爆出一朵耀眼炫目的金色花。
人群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声,哇声不绝。
紧接其后的还有无数种形状艳丽的烟花,齐齐绽放在夜色中,辉煌而盛大。
林鸢看入迷了,怔愣着抬手,想要触摸天上的烟花。
林建宏:“园园,想看得更清楚点吗?”
林鸢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林建宏便把她抱起来,举到头顶,让她坐在肩上。
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林鸢睁大眼,搂住林建宏的脑袋,将那些烟花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其他小朋友也有样学样,吵着要坐头上看花花。
兴许是美丽的事物让人心软,朱萍欣赏着视觉盛宴,不知不觉中忘了吵架的事,下意识道:“建宏,这烟花真好看啊。”
林建宏一手固定女儿,另一只手握上妻子的手,回道:“是啊,真漂亮。”
朱萍愣了下,于是回握。
林鸢从烟花中回过神,瞧见爸爸妈妈终于和好,高兴得眼睛弯起来。
当时她觉得,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如此,爸妈又恢复如初,而她,很快就能为喜欢的男孩子送上那束花,将自己的喜爱传达给对方。
第二天,林鸢跟小红来到舞台附近的花店。
慈祥的老爷爷接待她们,问道:“小姑娘们,想买什么花啊?”
小红挠挠脸,小声跟林鸢道:“怎么办,我不会挑诶,我去帮你看风好了。”
林鸢:“好呀,你在外面等我。”
小红高兴地点点头。
林鸢仔仔细细地浏览一遍店里的鲜花,每次要选定下来,又摇了摇头。
年迈的老板见状乐了,善意地调侃道:“小姑娘,你这是要挑到天黑啊?”
林鸢托着脸,有些纠结:“老爷爷,怎么办,我想要挑最漂亮的花,可是怎么也选不出来。”
老板笑道:“你觉得什么花才是你心目中最漂亮的?”
林鸢陷入思考,好一会儿,回答:“不知道。”
老板又问道:“小姑娘是帮家里买的,还是送给别人的?”
林鸢脸红,小声道:“送给别人的。”
老板了然,摸了摸灰白的胡子。
然后,他悠悠地道:“再漂亮的花,也会有花败的一天。”
林鸢听了,睁大双眼。
“那怎么办……”她有点急。
老板继续道:“所以啊,意义在于,是你将花送到别人手中,而不是挑出最漂亮的花。”
林鸢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犹豫道:“老爷爷,那漂亮的花就不重要了吗?”
老板笑呵呵道:“当然也重要,但是你这样挑,只怕是我打烊了你都还没挑出来,等着你送花的人怎么办?”
林鸢的脸倏地更红了,她低声念道:“他还不知道呢。”
老板目光深远,好心地劝道:“小姑娘,别挑来挑去,错过了送花的最好时机。”
对方看上去仿佛过来人,眼角有岁月的沧桑和包容。
尽管她当时不太懂老爷爷的意思,但也还是听劝,最后选了一束粉紫的鸢尾花。
“好好,我帮你包得漂亮一点。”老板捋着胡子笑,很是欣慰。
他用特定的报纸和牛皮纸,轻柔地将花束包裹起来,然后递到她手上。
“谢谢老爷爷!”林鸢小心翼翼地捧住,高兴地道谢。
老板祝福道:“小姑娘,祝你成功。”
林鸢挥挥手,走出花店。
正在此时,小红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林、林鸢,不好了!!”
林鸢忙问道:“怎么了?”
小红咽了下口水,艰难地道:“我听后台的叔叔阿姨说,早上彩排的时候,舞台出了事儿,他们都被送去医院了,今天的表演估计……”
林鸢如遭雷劈,呆呆地愣在原地。
怀里抱着的花束,差点要掉落。
很久以后,她终于明白了老爷爷说的话,同样,也明白了她的白月光,就像天边的烟花一样,绽放过后,便转瞬即逝。
烟花易逝,斯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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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原以为经过老周,顾叶南,周项后,应该不会再有人找她聊时雨青的事儿。
结果,这一回是时逐找她。
林鸢接到陌生的电话,竟然是时逐弟弟,答应见面后,她挂断电话,拎着手机想,时雨青的童年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吧?
他家那边的人简直轮番上来,跟车轮战似的。
休息日,林鸢马不停蹄地赶到茶馆,心里还在奇怪,时逐弟弟不像是会品茶的人。
“我到了,你在哪儿?”林鸢进门,环视一圈后,没找到熟悉的发型,只好重拨电话,问他具体的位置。
时逐在电话那头十分吃惊,倒吸一口气,说道:“嫂子姐姐,你的眼睛……”
林鸢继续观察,也没找到接电话的人,露出一点困惑,随即向对方解释道:“我不太能记住人脸,你在哪一桌呢?”
时逐:“我换了个新发型,你再找找。”
林鸢:“……”
不是,叫她来就是为了玩找茬的游戏么。
茶馆里人声鼎沸,桌数众多,格外宽敞,单靠一个发型来找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林鸢直接放弃,找到服务员,报了时逐的名字。服务员便帮她查了下,随后将她带到位置极为隐秘的一桌,那里坐了两个人,除了时逐弟弟,还有一个女人。
林鸢在心底比划了下,这位置正好距离门口最远,又有遮蔽物挡着,难怪她看不见时逐。
她坐下,无奈地开口道:“时逐弟弟,你旁边这位是?”
暂且不计较对方捉弄她的事情。
时逐顶着个鸡窝头,有点像托尼老师失败的产物,他表情犹豫,又看了一旁的女人,轻声说:“嫂子姐姐,你真的认不出她是谁吗?”
林鸢微怔,感到有点不妙。完了,这居然是她本该认识的人?!
女人戴着墨镜,长发在脑后束成丸子头。
林鸢仔细地打量一遍其发型和身形,脑中仍是一无所获。
对方也不吭声,所以没法从声音上辨别。
“这位是……”林鸢斟酌地猜道,“你的新女友吗?”
时逐猛地张大嘴,好像被她震撼到了。
他惊奇地道:“嫂子姐姐,本来我也不信的,只是觉得你眼睛没有我哥好使,没想到你真的有这个缺陷……”
林鸢有点莫名:“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试探我的脸盲症?”
时逐面带愧疚道:“对不起。不过,我哥他知道这件事么?”
林鸢叹道:“你是指我过来找你的事,还是脸盲症的事?”
时逐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有种无声的默契,而后,他指了指脸。
林鸢便懂了,说:“他知道我有脸盲症。”
时逐震惊道:“原来我哥才是冤大头!”
“……”林鸢无奈道,“但是我能记住他的脸,时雨青也不是吃素的啊。”
短短十几秒,时逐的表情变化堪称丰富,他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嘀咕道:“靠,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林鸢见他卖了这么久的关子,比时雨青还坚守,便道:“时逐弟弟,你有什么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时逐清了清嗓子,说:“好吧,其实我也是被指使的。”
这令林鸢大吃一惊。
不等她问清楚,时逐旁边的女人终于开口:“时逐,你可以走了。”
林鸢一愣,这声音确实有点耳熟。
时逐马上起身,边准备离开,边跟她道:“嫂子姐姐,原谅我,下次再给你赔罪。”
待他走后,那女人摘下墨镜,眼角有些微皱纹,公布谜底道:“林医生,我是陈玲。”
林鸢大脑一瞬空白。
好半晌,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抱歉道:“对不起,妈,我没认出你……”
陈玲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相反,她很平和,正色道:“这没什么,你能认出我儿子就行。”
林鸢有点说不出话。时雨青的母亲费这么大周折,叫时逐找她过来,其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时雨青知道。
第91章 九十一点欲
◎变态的世界真是丰富多彩啊◎
“妈, 你找我来是……”林鸢谨慎地开口,有些摸不透对方的意思。
她现在明白了,故意测试她脸盲症的人, 不是时逐, 而是陈玲。
陈玲语气和善:“会打麻将么?”
林鸢怔神, 心想您不会就是专程找我来打麻将吧?
时雨青他妈妈跟他一样幽默。
林鸢面露无奈,回道:“我不会, 以前可能会打, 现在估计已经忘了怎么摸。”
陈玲便有点可惜道:“这茶馆有打麻将的包间, 本来还想跟你搓一把。”
林鸢推脱道:“不了,妈,我玩什么都玩得很烂, 跟时雨青完全相反。”
陈玲闻言笑了笑, 说道:“你倒是很坦诚。”
林鸢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不坦诚没办法啊,万一打麻将也能出问题,她怎么跟那个便宜老公解释呢。
稍后, 陈玲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 翻开到某一页, 递到她面前, 说:“你给小青打个电话, 照本子上的来念。”
林鸢微讶,仔仔细细地瞧了遍本子,上面写的都是问时雨青的问题,有点刁钻又不客气。
这是让她跟时雨青对着干吗?
林鸢百思不得其解,又望了陈玲一眼, 对方抿了口茶, 补充道:“对了, 开免提。”
“妈,你想让我陪你演戏么?”她径直问道。
陈玲:“不是。你照做就是。”
林鸢无法,按着本子,掏出手机,打给时雨青。
电话很快接通,时雨青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老婆,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
林鸢忍住了问候他都九点了还大清早的冲动,眼眸扫到本子上,温柔地道:“被我吵醒很难受吧?”
时雨青:“还好。”
林鸢便照念道:“你上次去探望你的伯母,我还没问你感受呢。”
“嗯?”时雨青喑哑道,“感受啊,就是生活挺美好的。”
林鸢抿唇,跟陈玲对视。
陈玲示意她继续问。
林鸢接着道:“那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你也会这么想吗?”
他那头静了几秒,“老婆,你不对劲。”
林鸢额头冒出汗丝,应对道:“我想知道,你就说吧。”
时雨青:“你回来,我当着你的面说。”
林鸢:“……”
她只好跳到下一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说道:“那你跟你爸妈关系怎么样?”
时雨青:“不怎么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林鸢露出懊悔的神色,确实,这相当于明知故问了。
她连忙道:“我待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挂断电话,不给他怀疑的机会。
林鸢不好意思地道:“有个问题没问到他的答复。”
陈玲品着茶,意味深长地道:“还没完,我下周继续找你。”
林鸢吃惊道:“为什么……”
陈玲温和地笑:“这是为了小青的幸福。”
林鸢有些错愕,即便问完了那几个问题,她仍是没懂陈玲的意思。
陈玲又道:“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林鸢应了声,慢慢地起身。
这会儿陈玲像个絮叨的老母亲,念道:“本来想让你带茶馆的点心回去的,但是小青估计会猜到是我找你。”
林鸢呢喃道:“我感觉他已经猜到了……”
陈玲笑:“那得麻烦你帮我掩盖一下谎言,我不希望他知道。”
林鸢身体一顿,回道:“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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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的白色水仙随风飘动,林鸢盯了会儿,直到时雨青给它换水。
午后阳光直射窗面,折出剔透的质感。
林鸢不自觉靠近,手放到落地窗上,掌心贴合,问道:“换水有什么讲究的地方吗?”
她看上去真的很想学习如何才不会养死植物。
时雨青嘴角上扬,调笑道:“老婆这么勤学好问啊。”
林鸢很是无奈:“我什么时候不勤学好问,只有你一直拿这个取笑我。”
以前高中就这样,现在还是这狐狸样。
男人摆弄着花叶,身形颀长,好整以暇道:“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取笑你。”
林鸢别过头,讷讷道:“谁知道呢。”
她想说自己没忘他以前犯病的模样,但是转念想到他发病的根源就是她,自己便没法埋汰他了。
不一会儿,时雨青打理完水仙,洗了把手,走进来,坐到她身边。
“老婆,你上午跟谁见面呢?”他的手搭到她肩上,指尖拨弄她垂落的发丝。
林鸢感到肩颈微痒,也没制止他,而是道:“我告诉你了,没有谁,就我一个人。”
时雨青:“哦?”
林鸢叹气道:“你老是怀疑我,让我很伤心。”
时雨青:“是么,老婆明明挺暗爽的。”
林鸢:“……”什么虎狼之词。
她无奈到极点,说:“时雨青,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