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府里的一举一动,萧默回来之后总能得知。
“夫人挑的布匹,本官已经命尚衣局加紧做了,不过三日就能到手。”
郁阙疑惑:“我听闻尚衣局制陛下与宫中贵人娘娘们的衣裳还都忙不过来,你怎么能这般明目张胆地叫她们先做你的,难道宫里贵人能忍让你么?”
萧默一脸傲气,“尚衣局人手上千,总能抽出人手来做本官交待的事。至于宫中的贵人娘娘们,她们的事也得靠边,夫人只管等着吧。”
郁阙是个谨慎之人,她生怕这目无尊卑、以权谋私的罪名到时候落自己头上。
萧默似乎对衣裳特别上心。
郁阙正研墨,萧默他夜里缠她缠得紧,她实在无力承受,只想着督促多练一会儿字,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本官做衣裳。”萧默的手臂顺势环上她的腰身。
她沐浴完散着头发,瞧着纤柔温软,高贵素净。
郁阙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说得好似大人从前的衣裳不是绣娘制的一般。”她瞧他的衣裳件件精致,花费了颇多人工。
“这不一样,她们只是绣娘,只听从我的吩咐罢了。夫人却想着本官穿什么颜色好看,”他将脸埋入她馨香的颈窝,“夫人......”
什么恶犬,郁阙此时觉得萧默就是只温顺的狐狸。
“你先练字......”她将他推开,铺陈纸张。
“好。”
萧默今夜特别好说话,这大概就是夏幻儿说得顺毛顺对了?
绿水苑是整个萧府之中最奢华的院子,想必起兽园那个逼仄的小院子,郁阙白日里也松快许多,萧府的奴仆这几日待她也越发恭敬了。
“我瞧着西厢房还空置着,能不能给我用作书房?”趁着萧默心情好,她试探道。
萧默停笔瞧着她。
郁阙局促不安,这话是不是显得自己想在绿水苑长住了?
“不用什么家具,只需要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就行了......”
萧默唇角忽然晕开一丝笑意,眉宇也舒展开来,“夫人还记得自己当初进府时多么抗拒,宁愿死都不叫本官亲近,如今会教我练字,会关心我的衣袍,还会问我索要东西,可见夫人也并非冥顽不灵之人,这般甚好。”
郁阙不大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嘲讽她软骨头?
“夫人可千万别误会。”萧默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我的意思是夫人这样很好,自己得了实在,本官也舒心。”
这男人话说得冠冕堂皇,里头的意思还不是嘲讽她委身于他了。
她这点落寞神色,萧默看在眼里。
“放心,夫人跟了我,这一生的荣华,算是板上钉钉了。”
这哪里是安慰,还不是笑她贪慕富贵?
不过两日的工夫,尚衣局已经制好了一身衣裳差遣宫女送来,这日萧默休沐,李阁老寿辰,宴请了同僚前去寿宴。
清晨郁阙伺候萧默更衣,惊讶于尚衣局的办事效率。这还真是放下了宫里娘娘们的衣袍,先紧着萧府这里的事,可见奸臣仗着皇帝宠爱有多横行霸道。
浅黛色的广袖长袍,瞧着款式简约大方,实则在绣工方面颇费工夫,竟两日就做好了,可见汇聚了多少绣娘的心血。
郁阙想将衣袍挂入衣柜。
“放起来做什么?今日本官就穿这一身赴宴。”
啊?
郁阙抱着衣裳,“可是今日外头落雪,这一身恐怕太单薄了。”这可是春衣啊......
“不妨事,外头再添件氅衣便可。”
郁阙就替他换上了,事实证明她的眼光真不错,萧默身姿挺拔,剑眉星眸,妖颜如玉,一袭浅黛长袍冲淡了他几分颜色,勾勒出几分出尘之姿。
远远观之,心旷神怡,郁阙再厌恶他,也不得不承认,萧默这幅皮囊简直完美,担得起皇城第一美男的名号。
“夫人?”
“啊?”郁阙眸光微动,回过神来,指尖还停留在男人脖间玉扣。
男人捉了她温润的指尖,握在手心里轻轻揉,“夫人费心了,我很喜欢这身衣袍。”
这话若是被陌生人听了,还以为两人是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实际的里头的意思,也只有郁阙自己知道,一声声地叫她夫人,还不是提醒她曾是御史之妻,提醒她贱妾的身份。
“大人喜欢就好。”她抽回指尖。
萧默自认这几日对她以礼相待,“今夜恐怕晚归,喝了酒少不得想亲近夫人。”
郁阙明白他的意思,温顺地点了点头,由得了她拒绝么?
自从她搬来绿水苑,萧默夜夜求、欢。
但唯一叫她欢喜的事情是西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白日里的闲暇时光,她都可以坐在书房里看书。
男人初尝了情、欲滋味,一时间沉溺其中,这样下雪的日子去赴什么宴,在暖阁里拉着御史夫人缠绵才有滋味。不过才登上马车,心里便记挂起了她,想着中午吃了宴就回来。
白色狐氅之下是一袭浅黛色春衣,确实单薄了些,架不住她喜欢,他也喜欢,这颜色的衣裳他从前确实一件都没有的。
许阁老寿辰排场甚大。
宁王殿下早早到了,因为与许阁老有几分师生之情,放下架子帮忙招呼客人,瞧见相府的马车,就乐颠颠过来了。
“子深你到得好早!”
宁王:“我同你说一件事,你别生气,许阁老这回六十大寿,连御史台的人都请来了,里头就有那个碍你眼的沈彦,你就全当看不见,横竖你们俩的位置离得甚远!”
萧默笑道,“殿下,我是那样记仇的人么?”
更何况人家的前妻一个时辰之前还在他榻上婉转承欢,又伺候他更衣,体贴周到,再怎么不喜欢沈彦,也总要给夫人几分薄面。
宁王眼前一亮,“子深你今日怎么穿得这样单薄?这颜色的衣裳倒是不常见你穿。”
不愧是皇城第一美男子啊!
萧默稀松平常道,“是么?我倒是没留意,这衣袍是夫人晨起伺候穿衣时亲自选的。”
宁王明白了,“夫人的品味真正好,这白玉冠也很配这身衣裳。也是夫人亲自选的?”
男人默认了。
宁王打量着萧默这一身,怎么说呢,相比起萧默那些繁复的衣袍,少了几分威严,更显得惊艳出尘。
“待我回府之后也叫人做一身这颜色的衣袍,原以为这颜色适合女子,没想到做成男袍这么好看!!”
萧默寡淡地瞥他一眼。
宁王:“行行行,不做,这颜色是夫人亲自给你挑的,只有子深你能穿!”
御史台的左都御史带着几个下属前来,先给萧默行礼,“萧相。”
沈彦跟着行礼。
萧默,“听闻沈御史近日又向陛下递了几本折子?”
沈彦微微颔首,气势不减,“下官职责所在,萧相近日几次三番上朝迟到,已经引起陛下不满,这次总不是本官污蔑萧相。”
萧默笑笑,“迟到是真,但其他小事就不必禀告陛下了吧?”
沈彦,“以权谋私是小事么?宫中贵人抱怨不断,说是大人征用了尚衣局,命那些宫女放下原本的活,为大人府里的妾室做衣裳。还有便是造办处为李淑妃打造的螺钿美人椅,也被大人搬回了府里、”
萧默没有否认,语气甚至有些猖狂,“大人还未正式迎娶肃国公府之女,李淑妃倒是已经将大人当做自己妹夫,什么事都告知御史大人。”
沈彦:“大人私下有了得宠的妾?”
萧默笑得富含深意,“御史大人猜得倒是不错,本官近日确实得了一美妾。”
沈彦略有耳闻,萧默专门开辟了一间宅院用来安置美妾。
“大人怎么宠爱妾室,沈某管不着,但若是几次三番以权谋私,沈某身为御史,有监管朝臣之责,不能不管。”
萧默笑而不语,心想着若是沈彦知道他宠爱的妾室正是他的前妻,会作何反应。
这么想着,任凭沈彦如何出言不逊,他都没动怒分毫,只是别有深意地道,“御史大人说得对,也怪那位妾室太美,萧某一时色令智昏了,萧某往后必定会改正。”
沈彦不知萧默在得意什么!
与此人多说无益,他并无一丝君子该有的风度,不过是善于阿谀奉承,谄媚圣上,意外得了圣上宠爱的佞臣罢了。
萧默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有种私窃人家珍宝,人家还惘然不知的快、感。连带着边上的宁王也偷偷笑了起来。
可怜的沈彦哪,温雅君子,清贵御史,若是将来知道自己的妻子......不知他是什么脸色哈哈哈。
此时,边上的仆人瞧见沈彦还身着黑色披风,遂过来道,“大人请将披风交给奴,奴去挂好。”
沈彦解下黑色披风,一袭素色的衣袍随之显露出来。
男人身姿修长,温文儒雅,素色衣袍毫无装饰,远观却如空蒙山色,清新宜人。
萧默转身间,眼角余光不免睨到一眼。
边上的宁王愣住了,只见沈彦以白玉发冠束发,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与萧默今日一模一样的浅黛色广袖长袍。
两人立在一道,若忽略了脸,那可真如双生子一般!!
这、这、御史夫人对男人的品味还真是专一啊!
第30章
夜里, 郁阙沐浴之后坐在梳妆镜前,横竖她只等他到戌时末,若他不回来, 她就准备安置了。
此时朱红色房门毫无预兆地被粗鲁推开。
相府廊下一排排灯火接连如银河, 风雪灌入房中,郁阙身着单薄寝衣,瞬间冰寒缠身。
“大人回来了。”她起身迎候。
男人在冰雪中神色肃穆,朝着她走来,浑身的寒气。
郁阙瞧着他浅黛衣袍上的雪花,“大人的狐氅呢?天寒地冻的,你就这么回府的?”
“夫人不是喜欢我这么穿么?”萧默脸上不辨喜怒。
郁阙不喜欢他一身的寒气, “大人先去沐浴, 我去泡一壶热茶给你暖暖身子。”
“夫人别动。”他警告道。
她总觉得萧默脸色不对,“大人在外头受气了?”
“这天底下除了夫人你, 还有谁敢给本官气受?”他的眼神比廊外冰雪更凛冽几分,漂亮的脸上浮现怒意。
冰凉的手划过她下颌,落到脖颈间,轻轻地扯开衣襟, 粉霞色寝衣使得她整个人温婉柔弱,不堪一击。
郁阙真猜不到发生什么,明明早晨他去赴宴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忽然将她抱坐在梳妆台上,将她禁锢在一方天地之间,就这么静静地与她对视着,“夫人还没想起来么?”
她想不起来。
他继续剥她的衣裳。
“你别这样.....”郁阙不想与这个男人争执, 否则这几日来的示弱讨好都无用了。
他的手冰凉, 分分寸寸划过她肌肤。
“萧默,求你......”
他偏不听, 俯身轻咬在她脖侧,郁阙整颗心都悬起来了,她软绵的手心轻轻拂过男人心口,轻轻将人抵开,她伏低做小,奉承道,“你不要生气了,我伺候你沐浴可好?”
他不言语,静置片刻后道,“你以前也这么哄你的丈夫么?”
这话如同生剜她心上的肉。
萧默知道她的软肋,抓开心口那软绵绵的手,“说,你与你前夫争吵时,也用这招么?”
郁阙心头一沉,他必定是在宴上遇到沈彦了,沈彦出言惹他了?可是这又与她何干?
“萧默,你讲点道理,我又没有惹你!”
男人怒意浮起,“夫人将本官装扮成这样是何意?浅黛衣袍,玉冠加身,若本官穿成这样与夫人欢好,夫人是否就将本官当做沈彦了?”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身衣裳惹的祸,郁阙摇头,“我从未这么想过。”
“还不承认?!”
“难怪上回夫人梦中口口声声唤着沈御史。”
他非逼着她承认在席榻间将他当做了沈彦。
郁阙怕了,他何止是恶犬,简直是豺狼虎豹,尖锐的牙齿足以将她磨成血肉,他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沈御史在闺房中也像本官这么温柔耐心么?”
“那倒是萧某的错了,待夫人太好,以至于叫夫人分不清是在谁榻上承欢。”
他越说越过分,郁阙不堪受辱,一双柔荑堪堪抵着他的胸膛。
“那沈御史是如何的?他吻你的时候,手放在何处?”
“他一夜缠你几回?夫人说说看,今夜萧某舍身相陪,夫人就将我当做沈御史如何?”
荒谬......郁阙真真要被他逼疯了,“你别这样,萧默、”
“错了,该唤子絮。”他提醒她,“沈彦怎么唤你?稚鸾?”
“你才不是他!”郁阙辩驳,“你哪里像沈彦了?”
男人面色阴沉得可怕,“夫人说得对,我不是他,今夜我就该将他绑来相府与你相见。”
“叫他知道你成了我的妾,叫他在榻边看着夫人承欢。”
郁阙捂住耳朵,“你别说了!”
他揪下她的手臂,用诱哄的语气道,“夫人倒不如承认给我穿这件衣裳,为我用玉冠束发,不过是想将我装扮成他,那我便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