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春来时他已经对她腻了。
萧默看着女人骤然转变的态度,“怎么?夫人嫌弃那几块沉香是贿赂之物?”她从不肯用他的银子。
郁阙垂首做茶,“我没有。”
萧默哂笑,“没有?夫人一边嫌弃本官贪墨,一边又要利用本官。要知道本官收了东西可是真办事!”
她不理他,他就将人揪过来,按在椅榻上亲。
指尖落在她粉腻的耳垂,轻轻揉捏珍珠耳坠。
“这是在外头!”郁阙轻斥,湖上无数小船画舫,湖心中央还有连绵的建筑,全是人。
御史夫人最是矜持,萧默浅尝了几口就被推开了,画舫上除了外头几名侍卫,四周全是轻薄的幕帘,又有谁能瞧见?
萧默意犹未尽,压着她在榻上继续接吻,弄得她羞恼了方可罢休。
他将人拢在怀里,两人靠在榻上说话。萧默瞧见她腰间系着的螭龙白玉环佩,拿到手心把玩,除了珍珠耳坠,这环佩是她日日不离身的物件。
“我命人去打造块一模一样的,贴身佩戴可好?”
郁阙知道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她才不愿意他佩戴同样的玉佩。况且这环佩本就是一对,她母亲的遗物,更是她与沈彦新婚时的定情信物,在她心里珍贵无比,他才不配戴!
郁阙:“原本就是一对,我母亲入葬时将另外一块带入墓中。”
萧默点了点头,放弃了那个念头。
“夫人喂我吃个葡萄。”
啊?郁阙皱眉,心想这事没手么?
“我在别人府里,看人家的妾室都温柔听话,从不避讳在人前亲昵,怎么夫人不肯与我亲近?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萧默堵气。
“敢问大人是在哪个府里?莫不是在欢场教坊?”郁阙道,“你混迹教坊我不管,少将这些坏习性带回家中为难我!”
“夫妻亲昵那能叫为难?”萧默。
萧默从果盘里取了个葡萄,送到郁阙唇边,示意她张口,“既然让夫人喂我吃葡萄,夫人觉得我是将你当教坊女子,那我伺候你吃葡萄,夫人总不能那样想了吧?”
郁阙抿着唇不肯吃,反正这种轻佻的行为,不论谁对谁都不能有。
“大人还是找其他愿意吃这颗葡萄的美妾陪你吧。”
“本官就要你吃葡萄。”
郁阙抱着手臂,“我若想吃葡萄,我自己会吃。”
“你与你那前夫在一道时也这么死板么?”
好好的游湖,怎么又提起旁人来了?!
郁阙微恼,“他是正人君子,不会做这等轻佻的事!”
“哦,他就是正人君子,本官就是歪门邪道?”男人的脾气也上来了。
好好的游湖赏雪,两人这会儿坐在椅榻上,再不理对方。
午时该用午膳,画舫靠岸之后,侍卫下了船去附近的酒楼取定好的菜。郁阙瞧见了岸边有人摆摊卖橘子。
“我上岸去看一看。”
“不要走远。”萧默命令道。
她小心翼翼地经过船板上了岸,画舫里男人的目光凝视着她,知道她不敢跑,仍旧提防着。
“请问可否帮忙将我们送去湖心?”
岸上有人问船板上的侍卫,萧默正闲适地靠在椅榻上,目光移向了那处,这人看穿着像是肃国公府上的家奴。
侍卫进船舱,“禀告家主,肃国公府上的人说他们要去湖心赴宴,包的船坏了,问能不能借用这船送他们去湖心亭?”
萧默:“可”
肃国公府的奴仆兴高采烈地去马车上回禀主子了。
萧默意兴阑珊,又将视线移动到右侧岸边,淅淅沥沥小雪之中,御史夫人身着茶白色长袍,正在挑选橘子。
明明体弱,下船的时候还不穿裘衣,回去病了又要多吃一副药!
肃国公府的人踏上船舱的甲班,听着脚步声有四五人。
“叨扰阁下了。”
画舫的幕帘被从外掀开,萧默侧首看过去,微微一愣。
来人真是肃国公府的人,肃国公幼女李昭儿,伴着几位仆人,还有就是.....沈彦?
显然双方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再转身退开倒是不合礼数了。
李昭儿回过神来,大方进了船舱,“多谢萧相大人相助。”
沈彦一袭黛色长袍,温润谦和,只是一双眼眸过分平静地看着萧默,抬手行了一礼,“萧相大人。”
“请坐。”萧默抬抬手,示意奴仆奉茶。
“打搅萧相大人游湖的雅兴了。”李昭儿道。
“不妨事,二位要去湖心赴宴?”
李昭儿道:“正是,我们包的船换了,要劳烦大人送我们去湖心。”
李昭儿观察到萧默心不在焉,望向岸边,“大人可还是在等什么人?”
萧默笑笑道,“约了宁王殿下赏雪,等了多时了,他再不来,再等一刻就开船。”
郁阙买了橘子折返船上,刚踏上船板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竟是李昭儿,还有......
门口的轻薄幕帘被吹起,她清晰地看到了李昭儿身边的人,一袭黛色长袍,她朝思暮想之人。
趁着他们还未发现,郁阙慌不择路地转身要逃,她不想见他,也不想他们看到她这番狼狈模样!
只是人越到这种时候越出错,手中布袋里装的橘子散落开了,如珠落玉盘一般,尽数四散掉落画舫甲板。
糟了!!她心急如焚,一时不知该先走,还是该将橘子捡起来。
正当她彷徨无措时,肃国公府仆人将幕帘拉开,引得船舱里的人朝着她看了过来。
郁阙立在甲班上,身着一袭茶白色单衣在风雪之中,脸色苍白,眼神茫然,人显得尤其单薄纤柔,好似下个瞬间便要羽化登仙。
“郁夫人?”萧默打破静谧,唇角含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第32章
郁阙茫然无措又故作镇定, 立在甲班上,李昭儿望着她,沈彦皱着眉头打量着她。
“还不帮郁夫人将东西捡起来。”萧默吩咐侍卫。
“夫人不进船舱?”萧默道。
郁阙如履薄冰, 她不知道萧默与他们说了些什么, 是不是沈彦都知道了?知道她自甘下贱给萧默做妾?
还未回过魂,画舫便已经驶离了岸边,她无路可退。
侍卫道:“甲板上危险,还请夫人进船舱。”
郁阙恨死萧默了,他忽然说要游湖赏雪,为的就是叫李昭儿与沈彦知道她如今的凄惨处境!!
他也是了向沈彦炫耀,他曾经明媒正娶的妻子, 给他萧默当妾。
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入船舱。
李昭儿面上不快, “你怎么也登了萧相的船?”
郁阙从她的话里揣摩出来,萧默没有透露她妾室的身份。
可是她此刻思绪紊乱, 哪里编得出什么理由。
李昭儿看了沈彦一眼,沈彦才将视线移开,侧首看向湖面。
从郁阙出现的那一刻起,沈彦疑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休妻那日之后,他就从未再见过她,只知道她去了庄子上修养。
郁家有一处果庄,就在湖对面。
李昭儿见她不言语,有些恼火了,“这么大的明湖也能碰见, 倒是巧了。”
言辞之间意思是郁阙跟着他们过来的, 天知道,她躲他们都还来不及。
萧默一边品茗一边游刃有余道, “方才本官见郁夫人要渡河,便邀她上船,夫人陪本官等了一会儿宁王,回岸上买橘子了。”
郁阙知道,萧默此刻心里正幸灾乐祸!他就爱欺负她,看她心急火燎,看她羞愤欲死,他就高兴了,他就是这样的恶人!
沈彦坐在她对面,郁阙连头都不敢抬。
今日她的衣袍与萧默的出自同一块料子,沈彦必定看出来了!
她心神恍惚,静不下来,干脆取了一个橘子开始剥。
剥好了,一只手心忽得伸到她面前来,萧默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问她讨要橘子。
他就不会自己剥么?非要在这种时候添乱,她强忍住瞪他的冲动。
看她窘迫神情,他就满意了?!
郁阙敢怒不敢言,掰了一半的橘子给他,萧默这才消停。
“这橘子真甜,沈御史也尝尝?”萧默道。
这一声惹得郁阙不自禁抬头看向沈彦,很显然,在她分橘子的时候,沈彦也一直留意她。
分一半橘子给萧默,这在男女之间算不上逾越,但发生在她与萧默之间,就显得格外别扭奇怪。
照理说她和萧默不该如此自然亲昵,更多资源加入叩叩群:药物而二期五二八一毕竟沈彦与萧默是死对头,而她郁阙曾是沈彦的妻子。
郁阙心神不宁,只能细品橘子,好转移自己的注意。
李昭儿听了萧默的话,倒也从果盘中取了一个橘子。
沈彦忽道,“时已隆冬,医书上写说,橘性温,但体弱之人不该在冬季食瓜果,于身体无益。”
李昭儿将橘子放回果盘了。
体弱之人?郁阙明白,他说的不是她。
沈彦除了公务之外,素日里最爱做的事就是翻看医书,在幽州时他曾亲自配药为她调理身体。
那是郁阙印象中,沈彦做的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事情。但是如今细想,李昭儿的身体也并不好,他看医书也只是为了李昭儿,而她则是试药方的人。
“夫人再剥一个?”萧默不合时宜地同她说话。
这话倒是引起了李昭儿的注意,眸光打量起两人。
“就当做渡河的船费了。”萧默补充道,李昭儿的猜疑这才稍稍压了下去。
微风入幕帘,郁阙呛了口风,不禁接连咳嗽,一时狼狈止不住。
“夫人将狐氅穿好。”萧默忽然对她道。
她的狐氅在他的椅榻边上,男人拿起来递给她。
这、这不行,这太容易暴露两人的关系了,男女之间授受不清。更何况沈彦知道的,她生活不好奢华,从前也绝对没有狐氅这等贵重之物!
郁阙抿了抿唇,将送到眼前的氅衣推了回去,“不、不必了。大人肯载我渡河,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能借大人的氅衣。”
沈彦忽得抬眸正视她,“呛了口风,何不饮一壶热茶?”
这话明晃晃地是冲她来的。
沈昭儿面露不悦。
郁阙咳嗽不止,只能听沈彦所言,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萧默缓缓收回递氅衣的手,面色......自然算不上好看。
“萧某想起前些时日收到请帖,庄、肃两国公府的婚事就在下月?”
李昭儿笑道,“下个月初八,还请萧相大人大驾光临,为我与沈郎证婚。”
“证婚恐轮不到萧某,淑妃娘娘身居高位,又格外疼爱六小姐,到时候恐怕亲自莅临婚宴现场也未可知啊。”
李昭儿满面骄傲,姐姐是她最强大的靠山。
“萧某还要恭喜沈御史,觅得如此佳妇。”
......
郁阙听着他们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明明待在温暖如春的画舫船舱,她恍若坠落了深不见底的冰湖,窒息。
画舫靠近湖心了,郁阙难以自控,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对面的沈彦,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只是眼神虚无地扫过他的衣摆。
湖面微风拂过,微微吹动黛色衣摆。
螭龙环佩?
郁阙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沈彦他竟然、竟然还戴着她送他的定情玉佩。
不,他绝非对她念念不忘,他只是将其当做普通饰物,习惯佩戴了罢。她腰间也佩戴着螭龙玉佩。
立即偷偷解下塞入袖中,待做完这些再抬眸时,她发现沈彦光明正大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比冰湖的湖面更平静些,她心虚的模样全落入了他眼睛,沈彦看她估计像看一个痴心错付的傻子。
郁阙不免自嘲。
船停靠到湖心码头,沈彦起身对萧默道,“多谢萧大人慷慨相助。”
李昭儿也是笑着行礼。
萧默笑笑,起身相送,“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李昭儿临走时瞥了郁阙一眼,跟上了沈彦的步伐,等到了岸上,李昭儿道,“沈郎,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萧默今日穿了茶白色衣袍,她也一样,你不觉得凑巧么?他们两人......”
沈彦继续往前走,“郁家在对岸有个庄子,今日游湖的人多,她只是借了萧默的船渡河罢了。”
李昭儿想也是,萧默府里美妾如云,怎么会看得上郁阙这么单板无趣的女人。
船舱里静得出奇,郁阙并未从这一趟偶遇回过魂。
狐裘忽得落在她肩头,萧默亲自替她披上,嘲讽道,“就这么怕故人知道你给本官做妾?连穿一件狐裘都不敢。”
郁阙扯下狐裘,怒视他,一双美目黑白分明。